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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查得比叶结蔓想象中简单许多,与预料里却是不一样。
她本以为此事与管家女儿汪思倩有关,然而厨房里给出的消息,那时出入的人并不多,只有大少爷和三少爷院里的丫鬟来取了点心。前者稍作停留就离了开,下毒可能性不大,所有的疑点便落在了后者身上。
“怎么会是三少爷的人……”安儿不敢置信地喃喃了句。
叶结蔓的心里却是“咯噔”了下,与一旁的纪西舞暗中对视了一眼,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此事大家都不准再提。”叶结蔓忽然出了声,斩钉截铁道,“我既无事,这件事就作罢,你们都出去罢。”
“啊?”安儿还想说什么,舒儿已经明白了叶结蔓的心思,应了下来,拉着安儿就出去了。
“舒姐姐,”安儿不甘心地跺脚,“那可是下毒啊!”
舒儿将人拉进两人的房间,关好门,方才走到桌边点了蜡烛。她的身影背对着安儿,叹了口气,声音飘过来:“就你傻,你还想不到下毒的是谁吗?”
“反正不可能是三少爷,肯定有内幕。”
“当然不会是三少爷,”舒儿转过头直视安儿,一字一句道,“但就怕是三夫人。”
“三夫人怎么会……”安儿的话一堵,顿时醍醐灌顶,倏地瞪大了眼睛,“难道是因为三少爷他……”
“嘘,隔墙有耳,不要妄语。”舒儿打断安儿的话,目光晃了晃,“这些不是你我能猜测编排的,若张扬开去,对少夫人的名声也不好。”
“可你也知道,少夫人不是那种人,明明没那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舒儿的眉头皱得愈发紧,脑海里浮现起三少爷望向少夫人时的眼神,在心里喟叹一声。
怕是落花虽无意,流水却有情。大家宅门里的,最重视清誉。这情感牵扯不清,捅了出去,最后连累的,到底还是女子。
这边,叶结蔓望着紧闭的门,颇有些疲累地扶了额。没想到纵火者还没解决,又来了个下毒的,自己这条命,也不知能留到何时。
担忧间,一只微凉的手探过来,扯下了她扶额的手,随即指尖抚过她紧皱的眉。纪西舞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我在,你愁什么?”
“我……”叶结蔓心里不是滋味,抬头去看纪西舞。
眼前女子眉眼淡淡,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道:“这一折腾时候也不早了,上床歇息罢,有什么事明日起来再说。”
叶结蔓的确乏得很,没有推脱,径直上了塌。
。
窗外夜幕愈深,整个裴府都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当中。
一道白影从容穿过深沉的夜色,白裙迆迆,整个人似在黑暗中散着光。只见白影一路不停,几个转折已经到了一处院前。有零星护卫穿梭而过,目不斜视地自白影身旁路过,浑然不觉。
白影只略一停顿,便朝一处寝居走去。
虽是午夜,许柔霜却并未睡着,她的一颗心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兴奋夹杂着不安在体内横冲直撞,令人睡不安稳。她只待天色一亮,就唤人去打探那个女人的消息。
哼,真是便宜她了,能在睡梦中死去。许柔霜狠心地咧了咧嘴,一双眼睛微微红着。就在方才不久前,她还与裴尧远大吵了一架。虽然这段时日两人吵得架比几年还要多,但这次的争执比以往来得都要激烈。她甚至挨了一巴掌。
如何能忍……一向温润如玉的丈夫为了一个女人,当着几个丫鬟的面打了自己。这对于从小养尊处优的许柔霜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她该死。
想到醒来能看到那个女人的尸体,黑暗里,许柔霜不禁无声地笑起来。诡异的笑容衬得整张脸有几分狰狞。
“滴答。”
有轻微的声音响起,沉浸在兴奋中的许柔霜没有注意,直到脸上落了一滴水。
许柔霜下意识抬手去抹,指尖有些黏稠,她觉得恶心,随手擦在了被褥上。低头间,又是一滴水落在脖颈。
“什么啊?”许柔霜不满地嘀咕了句,望向床幔顶部,想就着月光看清楚。只是才一眼,那水竟直直地落下来,不偏不倚地滴在自己的眼睛里。
瞬间,视线里一片血红。鼻间隐隐有血腥气息传来,令人作呕。许柔霜人猛地坐起来,意识到那根本不是水,而是血。她拼命擦拭自己的眼睛,想要下床点起蜡烛,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身子方探出一半,脚腕却突然贴上一抹冰凉。下一刻,许柔霜整个人被一股力道猛地拽回,跌在床上,头重重磕到墙壁,发出一声闷响。
“疼……”许柔霜捂着红起来的额头,只觉得一片晕眩。她的手想去抓床幔,手心却触到一片湿润。鼻间的血腥气味愈发重,几乎要冲得人晕过去。
许柔霜挣扎着转头望去,视线里除了一片模糊红色,再无其他。她心里的恐惧一点点漫上来,大声喊了句:“谁在装神弄鬼?”
耳边没有回应,只有鲜血滴答着不时落在自己身上。黏稠顺着肌肤一路爬着,像极了虫子在噬咬自己。许柔霜几乎第一时间起了念头。
那个女人化作鬼来找自己报仇了。
翌日。
许是昨日太累,叶结蔓一觉睡得极沉,醒来的时候已近晌午。她揉了揉额,睁开眼睛,下意识去望身边。
一双红色眸子直直撞进自己视线,叶结蔓舒了口气,放下心来,柔声道:“怎么不叫醒我?”
“想让你多睡会。”纪西舞还想继续说什么,话语一滞,身子里的痛意突然席卷而来。然她的神色却无甚变动,只略一沉吟,道,“今日有些懒,我进槐木鬼符歇息会,没什么事就不要喊我了。”言罢,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叶结蔓胸前。
叶结蔓不疑有他,由于昨晚没吃什么东西,早就饿得不行,起身去寻两个丫鬟。
门打开,老远便瞧见舒儿和安儿站在院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自己唤了几句,也没有听到。
叶结蔓想了想,还是出了门,缓步走去。人方靠近,两人谈话的内容就零星地传到了耳边。
“这件事发生得太巧了,怎么想还是觉得诡异。”安儿的语速极快,听起来有些焦虑。
“你只需记得,昨日的事记得,谁也别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知道啦。不过舒姐姐,你说这会不会是报应啊?”
“不要乱说,你啊你,就是话多。”舒儿拍了拍安儿的头,以示惩戒。
安儿吐了吐舌,一转头,正看到叶结蔓,略微一惊,连忙道:“少夫人,你起来了。”
叶结蔓颔首示意,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安儿左右张望了一眼,正想要解释,舒儿已经将她的手臂拉了拉,同时道:“少夫人,进屋再说。”
“发生了什么吗?”叶结蔓进了屋子,见两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心中好奇。
舒儿直视叶结蔓,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昨晚,三少夫人疯了。”
苏州城的百姓万万没有想到,裴府的劫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整个府宅像是被诅咒了一般,短短几月,先是裴家四少爷离奇死亡,紧接着发生胭脂案,裴家多人锒铛入狱,其势一落千丈。如今不过几日时间,又传来裴家三少夫人犯了疯癫的传闻。
没有人知道她疯癫的原因。
两日后,许家就派人接走了许柔霜。听闻许家老爷更是在裴府怒摔当初裴家下聘的一对玉鸳鸯,让裴家三少爷当面写下休书,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这样一来,裴府的处境又糟糕了一些。所有人都在观望,不知道这个曾经盛极一时的商家大户会走向何种田地。
事情却并没有这样停止。
距离许柔霜离开裴府不过一日,管家汪伯的女儿就出了事。
事情发生十分诡异,那日汪思倩照例去照看裴老爷的狗。如今裴老爷人在狱中,她自然更加上心一些,将狗照顾得很好。只是那天狗有些反常,一直狂吠着。汪思倩与狗相处已有几年,并没有多少在意。她靠近狗屋,解开绳子想要陪它玩一会。怎料绳子方解,狗转身就扑了上来。
半人高的狗,轻易就将汪思倩扑倒在地。她吓得尖叫起来,叫声很快引来了护卫。
当望见那可怕一幕时,纵是人高马大的护卫都不禁愣了。只见通体漆黑的狗红着眼,敞着嘴,涎水滴下来,似是六亲不认般,一口往汪思倩的脖颈咬下去。后者头只来得及一偏,那尖利的牙齿就直直穿过她的琵琶骨,瞬间鲜血染红了衣衫。与此同时,她的喉咙发出惨叫。
叫声穿透清晨的静谧,凄厉而绝望。
狗不是普通狗,是自家老爷的宝贝狗。护卫手里拿着刀,忌惮着却没有一个敢往上砍。最后还是其中一个护卫率先反应过来,牙一咬,将刀刃一反,持着刀背往狗的身上格挡去。狗尝到了血味,死死不肯松口,最后还是几人合力将狗制服,才救下了半个身子都是血的汪思倩。
人是救下了,却也染了病,神志不清,一天到晚垂着涎水乱叫。大夫束手无策,怕传染伤人,只得令人绑在房间。除了汪伯,没人敢进去探望。不出几日,房间里传来的动静渐渐熄了,裴家的人知道,对方终于还是死了。
而那无故疯了的狗,最后还是裴尧远代由下令,毒死后葬了。
这所有的一切,只有一个人知道真相。
“一定非要这样吗?”叶结蔓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倚在窗边的纪西舞。
半支起的窗户洒进一片银辉,将纪西舞的一身白衣照得通透。听到叶结蔓的话,她偏过头来,视线落在叶结蔓身上。纪西舞的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地颔首:“嗯。”
叶结蔓抿了抿唇,一时没有应话。她当然知道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却同时也是最冷酷的办法。她毕竟不同纪西舞,无法将人命视作草芥。尤其是许柔霜。由于裴尧远的事,她心里始终怀有一丝愧疚,即便对方下毒,她也恨不起来。如今那人的一生却因自己毁了。虽然过去些时日,她却始终有些寝食难安。只是纪西舞也是为自己好,叶结蔓不忍指责,便只能独自将这一切担下来。
“今夜月色很好。”纪西舞的视线扫过来,忽然道,“你要来瞧一瞧吗?”
叶结蔓没什么心思,本想摇头拒绝,然而瞥见纪西舞,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起身站了起来,往窗口走去。
人方至,纪西舞已经探手将叶结蔓揽了过来。她的手穿过叶结蔓的腰,自背后松松环着,视线投向窗外:“这件事也许有更好的办法,但我不想浪费时间去处理这种算计。”纪西舞的脸贴在叶结蔓的鬓边,“我们更应该多点时间一起看看月色,不是吗?”
叶结蔓的手覆上纪西舞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沉默着。
“月有圆缺,有些事情也没有完美的答案。和我在一起,你若是还老想着别的事,我可不依。”说着,纪西舞忽然偏头在叶结蔓耳廓咬了咬。
“啊……”细细的疼意惊得叶结蔓惊呼一声。
“你要知道,这世间不是谁都有报应的,那只是弱者可怜的自我安慰罢了。倘若得罪了我,那么我不介意亲自给点报应。”纪西舞俯身在叶结蔓耳边轻言细语,宛如说着情话,“何况我不想拿你的命去冒险,留下谁都是一个祸患。”
叶结蔓心里一震,手紧了紧,复杂的情绪自胸腔漫开来。这般冷酷的话语,此刻听来,却不知怎的有一种惑人意味。
“莫要浪费了这么好的月色。”低喃声在耳边轻轻回荡,有冰凉的唇落在敏感的脖颈。叶结蔓的思绪一乱,想要回过身去,却被纪西舞的手牢牢箍在怀里。
“世人都喜说,爱一个人就要爱她的全部,”纪西舞的唇稍纵即逝,不时落在那片洁白的肌肤上。齿间是叶结蔓脖颈边缘轻微跳动的青色脉络,“但这也不过是虚伪的话罢了。两个不一样的人,如何能爱了所有?我不需要你勉强去爱我手上沾着的血污。只是……”纪西舞突然轻轻咬住了叶结蔓的肩,感受到怀中人身子的绷紧,探出舌尖安抚地滑过那片迅速红起来的肌肤。
“只是什么?”叶结蔓的声音低下去,半阖着眼,无力抵抗地缩在纪西舞怀里,一副任其宰割的楚楚模样,令人忍不住想生吞了干净。
轻笑声响起,萦绕的叶结蔓耳边,纪西舞好听的声音带着蛊惑:“只是你也不许离开我就是了。”
“我不会的。”叶结蔓轻声说道。
纪西舞在身后抬了抬眸,眼中似落入漫天星辉。她很快又俯下身去,右手扯下叶结蔓的一边肩膀衣衫,露出更多洁白诱人的肌肤。她的唇滑开去,像带着火,撩起一片热意。
“倘若我入了地府呢?”
好似浑不在意的话语落下,眼神渐渐迷离开来的叶结蔓神色一紧。
“有时候我觉得,那天要真是来了,不如将你一同拉下地府。”纪西舞手上动作却并没有停,一扯衣带,叶结蔓的衣衫便敞开来。她自身后探出手去,悄然滑入,口中依旧淡淡道,“放你留着心伤一世我不忍,但想你若到时候遇上什么良人,也不是令人开心的事。”
不知怎的,听到纪西舞这般说,叶结蔓原本紧张的神色反而柔软下去,竟由不得笑了:“你还真是冷酷无情。”
身后,纪西舞扬了扬唇:“便是如此,你还不是爱我?”
“世上怎会有你这般不要脸的人?”叶结蔓叹了口气,眼底却流露出深情,原本的戚戚惶惶也似在这一刻尽自消散。
“哦?谢谢夸奖。我不要脸的地方,可多得是。”说着话,纪西舞的手已经覆上了叶结蔓的胸,轻轻一握,引来后者一声低吟。
叶结蔓脸色一红,伸手扯掉了支着窗户的木棍,将一整个夜色关在外面。
“不看了么?”纪西舞故意道。
“喊我过来,我瞧你自己也没甚心思赏月。”叶结蔓的手撑着窗棂,咬了咬唇,身子软得不像话。
“我有更好看的景色要赏。”言罢,纪西舞伸手一拉,叶结蔓的半件衣衫便彻底褪了下来,露出一大片光洁的裸背。
“不要在这……”
纪西舞却似恍然不闻,唇落下去,贴上那微微凸起的蝴蝶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