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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大宅,静谧的空气里流动着扣人心弦的沉闷气息,放佛无硝烟的战场,形势一触即发。
顾老爷子生平第一次有一种愧疚的心绪萦绕在心口,已经不是第一次偷偷看了看自家三儿子脸上那好似并没有什么起伏的表情,难道他有什么别的计划?
顾瑾易站在落地窗前,夕阳西下,满天红霜涂染过苍穹,让人不由自主的心口随着颜色的加深而越发燥乱。
而身后沙发上从回来到现在一直保持沉默的顾琛易,无人能窥视他内心动荡的面瘫脸,在沉寂的空间里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的扣在所有人的心弦上。
“咳咳。”顾老忍受不了这种我看你,我还在看你,而你丫的能不能给点反应的循环沉默中开了口:“三子啊,这事你怎么看?”
顾琛易目光微抬,平静的瞳孔里映着老爷子尤为尴尬的面容时,轻轻一晃,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间膨胀。
老爷子心神一凛,“你慢慢想,不着急。”
顾琛易站起身,身姿笔挺的落在两人视线里,他道:“我想我需要回去一趟。”
“你回哪里?”顾瑾易拽住他。
顾琛易轻轻的拂开他的触碰,道:“那群人喜欢玩的游戏不就是毫无动静的晾我们几天吗?既然都没有消息,我想我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三子,别这样,你心里想什么,说出来,我可以——”
“我能想什么?”顾琛易反问,嘴角好像扬了扬,带着笑意,问道:“我能想什么?”
顾瑾易蹙眉,这是被压力逼疯而无处宣泄的前奏吗?
“我其实挺相信她的。”顾琛易继续道,“很多时候她比我想象中的勇敢,至少不会是那种一面临这种绝境就不知所措的软弱女人。”
“既然这样,你的害怕又是出自哪里?”顾瑾易拽起他的手,那隐忍着不颤抖的双手却依旧阻止不了他内心的恐惧,在灯光的照耀下,微乎其微的抖动着。
顾琛易面上的表情渐渐僵硬,“只是无论她如何不一样,终归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只懂得逞嘴皮子的女人而已。”
“既然如此,你更应相信我们。”
“我怕我继续留在这里,会做出什么失去分寸的事。”顾琛易故作镇定的将双手插回口袋,嘴角勾了勾,“不要拦我,我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发泄我隐藏的怒火。”
“……”
“让他走吧。”老爷子站起身,“既然她入了我顾家的门,便是我顾家的人,在这个地儿,没有人敢动我顾家人一分一毫。”
顾瑾易看着匆匆而过的背影,声音可以压低些许,“还是没有消息,对方应该有接应。”
“让程将接电话。”老爷子道。
顾瑾易瞠目,有些不敢置信,“父亲,您真的决定——”
“你没看到那小子满眼都是怪我没把他媳妇儿给看好吗?再出了什么事,他还不拆了我这里。”
“……是!”
顾琛易的车疾驰在环山公路上,最终,一脚刹车踩至底,车子摩擦在地面上,遗留下一条蜿蜒的车辙印记。
他的手扣着方向盘,疲惫的望着天边的红霞,面色冷淡的扯开安全带。
黄昏的风从敞开的车窗内涌进,他抬手蒙了蒙面。
“叮……叮……”手机铃声突兀的徘徊在耳膜中,他未带迟疑的按下接听。
来人的声音迎着寒风,急切的说道:“三少,城西老城区发生一场火情,火势扑灭过后发现一人死亡,经过确认是失踪的陈泞。”
顾琛易眸光倏地一缩,“还有别的人吗?”他问的很小心,生怕自己一个不留意,有什么消息彻底击溃他的伪装。
对方停了停,道:“没有,经过核查,附近居民说正午的时候有一辆吉普车出入过这里,随后在火势蔓延过后趁乱离开,当时没有注意夫人的存在,只是觉得这两个外国人很特别,许多小孩子还跟着他们跑了一路。”
“只有两个人?”顾琛易升上车窗,道:“把地址传过我。”
车子再一次疾驰而过,迎着夕阳最后的一抹痕迹,隐没在山脚处。
江宁医院内,林嘉承关上电视,嘴角不可抑制的高高上扬。
负责通报公司事项的秘书见此一幕不由地心神一聚。
虽说夫人做了对不起董事长的事,可是毕竟夫妻这么多年,怎么董事长一听说被烧死的人是她,竟还能这么高兴?
林嘉承眸光冷冷瞥过一动不动的秘书,闭上双眼,道:“出去吧。”
秘书如获重生,忙不迭的收拾好所有文件准备出去,蓦地一道声音再次挽留了她的双脚。
林嘉承再次睁开眼,道:“帮我把江主任叫过来一下。”
“是,董事长。”秘书走出病房,大大的喘出一口气。
江主任走进病房时,病床上的男人已经换好了外套,正兴致高昂的看着他。
他不明,问道:“林总这是想要出去?”
“是,烦请跟我走一趟。”
江主任点了点头,“林总这是准备去什么地方?”
“去见一个老朋友。”林嘉承坐上轮椅,由着主任亲自推着走出病房。
警所羁押室内,许桀抱头蹲在木板床上,眼前一幕一幕的重复播放着林珅毅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那样的无助绝望,又想要继续活着的渴望眼神,他不敢再想下去,痛苦的捶着头。
“许桀,有人找。”警员扣了扣窗子,示意他过来。
许桀急忙跑上前,这才发现窗子外来人的真面目。
林嘉承坐在轮椅上,面色虽然还泛着病态的苍白,可是却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危险,依旧得意的挑眉盯着他。
许桀瞪着人模狗样的老狐狸,冷冷一哼,“这是来嘲讽我的?”
“不,我是来通知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的。”林嘉承看了一眼旁边的警员,问道:“能不能给我们单独聊一聊的时间?”
警员退后几米远,选择充耳不闻般巡视着羁押室的每一个角落。
林嘉承嘴角轻扬,“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醒过来吗?”
许桀目不转睛的瞪着他,恨不得用眼神将他瞪出几个窟窿。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因为重伤而成植物人,我不过就是想看看得知我昏迷不醒后的你们还会有什么别的动作,还真是幸运,被我知道了那件事。”
许桀瞠目,他知道了?
林嘉承挽了挽袖子,笑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一段时间我会那么的萎靡不振,甚至是觉得自己老了,转念一想,我还不到五十,怎么可能会衰老的那么快?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许桀冷笑,“既然被你知道了,那又怎么样?那种药只要注射第二次,这辈子都不会好了,虽然很可惜没有直接弄死你,但知道你的余生会缠绵病榻,我想我还是值得庆幸的。”
“很可惜,你给我用的不过就是普通的安眠药加上一点镇定剂,让我除了疲惫,什么副作用都不会出现。”
“……”许桀撞着窗子,吼道:“不可能。”
“江主任,麻烦你给许博士亲自解释解释。”林嘉承目光悠然的落在身后一直沉默的男人身上。
江主任直言,道:“当时听见林总的描述过后,我仔细的翻看了十年前林夫人去世的病情经过,后组织全院专家一同会诊,最终得出林总身体并无异样。”
“不,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故意骗我,都是骗我。”许桀仓皇的捂住脑袋,回忆着自己进入禁地时的点点滴滴,不可能会是这样。
“这件事,我还真要感谢顾家。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惜邪终归不能胜正,更何况跟你演对手戏是老谋深算的顾氏父子,你觉得你有胜算的把握吗?”
许桀倏地一惊,随后竟失去理性般仰头大笑,“林嘉承,你以为林瑜晚嫁入顾家,你就能一同飞黄腾达攀上高枝了吗?我告诉你,别痴人说梦话了,顾家这样的家世,怎么可能会看不清你的真面目?”
“这点不恼你费心了,好事说完了,现在我该告诉你另外一个坏消息了。”林嘉承越发得意,将手机打开,上面的图片毫不避讳的映入对方瞳孔里。
许桀愣愣的注视着上面那形同黑炭的东西,有什么不祥预感在自己心口里慢慢萦绕。
“不认识她了吗?还真是心寒,虽说她变成了这样,可是你好歹也是爱了十几年的女人,这么轻而易举的就不认识了?”
许桀瞳孔一紧,想要抓过他举在半空中的手机,却只能看着他再一次的收回去。
林嘉承不以为意的翻了翻页面,嘴角一如既往高高上扬,“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虽说是烧死的,不过听说在被烧死之前身体里有三颗子弹,一个在心口位置,一颗在左腿位置,另外一颗……在脑门正中。”
“……”许桀仓皇的踉跄数步,双腿无力的跌倒在地上,“不,不会的,你骗我,林嘉承,这都是你自圆自说的谎话。”
“知道她为什么会死的这么惨吗?因为她疯了,看着亲生儿子活活的被撞死,她当时就疯了,抱着毅儿的身体,就像是抱着一个布娃娃一样,满身是血的窝在肮脏的垃圾堆里,我说过,我林嘉承给她的,才是她的,没有给她的,就算她抢来后,也终归要还的,来的时候是怎么的落魄,死的时候就会是怎么的狼狈。”
“林嘉承,我要杀了你。”许桀疯狂的撞击着玻璃,企图将那厚厚的钢化玻璃碾碎。
林嘉承高扬着嘴角,道:“你要记住她陈泞不是我害得,是她自不量力想要给你们的儿子报仇,结果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罢了,不过看你现在这副德行,她死了也挺好的。”
“不,不会的,不可能会这样的。”许桀顺着玻璃滑坐在地上,泪水模糊双眼,他甚至看不清眼前的这个人是在笑,还是在嘲讽,或者是在冷眼旁观的看自己窝囊哭泣。
最初的相遇,她一副与世无争的清纯可人姿态,得知自己进入上市企业林氏过后,高兴的整晚失眠。
后来遇见林嘉承,她说那才是人中龙凤,走在人前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她忍不住的偷偷多看了两眼,可是他结婚了。
再后来,她说自己喜欢上了林嘉承,哪怕做情人,她也要跟他在一起,那一天,他们分手了。
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应该再无交集了吧,可是一场雨,一瓶酒,他最终还是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了烙印。
自此,她不愿再见面,分开的彻底。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跑来说什么是赎罪,赎罪就是帮她害一个人,害一个同是无辜的女人。
他做了,他违背良心一次又一次的看着这个无辜的女人日渐憔悴,最后死在病床上。
最后的最后,远渡重洋,离开的彻彻底底。
她曾对自己说过:爱是两个强者之间的风花雪月,而不是两个弱者之间的苦大仇恨。
是啊,他们两个在一起,他能给她的不过就是平庸的生活,毫无起伏的未来。
而林嘉承能给的,纸醉金迷,奢侈豪华,人前人后受人瞩目。
如果那一年,他决然的带走了她,会不会……会有另外一个结局。
至少……都不会死!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许桀,你知道你为她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而她却终归只把你当做玩偶愚弄,你还这般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她,还真是一片痴心,让人惋惜。”
“滚,我不想看到你。”许桀目光狰狞的瞪着得意忘形的男人,咬牙切齿的吼出这句话。
林嘉承对着身后的男人点了点头。
江主任明晓他的动作,上前推动轮椅,走过那条泛着清冷寒气的走廊。
夜幕西垂,被巨大聚光灯笼罩的城西老城区警笛轰鸣,一处废宅前,团团围聚着当地居民。
顾琛易拉开警戒线,徒步走入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废宅子。
木头屑被水侵泡过后,流出浓黑的汁液,混合着地面上的水渍,让人有一种作呕的冲动。
“三子,人已经被运走了。”徐江瑞蒙着口鼻走进,刚刚进去了一趟,里面浓烈的腐臭味道让他望而生畏。
顾琛易却是面不改色般径直走入宅子,老木头摇摇欲坠,地面上有几只被烧裂的酒瓶,一旁墙壁上有一团黑色的痕迹,应该就是陈泞躺着的位置。
“刚刚尸检的人说过了,她是被什么东西引燃的,目测情况看来,是酒精。”
顾琛易踢了踢脚下的酒瓶,眉头轻蹙,“当时还有发现别的人出没吗?”
“附近居民都说只看见两个外国人走出这里,应该是只有两个人。那批雇佣兵被你弄死了十几个,只可惜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顾琛易蹲下身,寻觅着地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徐江瑞不明,跟着他一起蹲下,“你在找什么?”
“有检查过地上血迹样本吗?”顾琛易再次站起身,问道。
“所有的都是陈泞一个人的,你家晚晚没有受伤。”徐江瑞道。
顾琛易走出废宅,周围形形色色看好戏的人越聚越多,好像在看待什么隆重的宴会一样。
“让居民都散了吧,这里随时会坍塌。”顾琛易捂了捂口鼻,穿过人群,径直走向自己车子的位置。
徐江瑞走在他身后,眉头轻皱,“接下来他们会去什么地方?”
“妈妈,我明明看到那个叔叔上的是四个圈圈的车,你为什么要告诉警察说他们上的爸爸那种车呢?”小男孩的声音穿过人群,略显朦胧的进入两人耳廓中。
女人掩了掩嘴,“别乱说,他们让我们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老师说过不许撒谎,我明明看到他们推着一个大姐姐上了那种四个圈圈的车子,车子好漂亮啊,我还跟着跑了一段呢,结果他们拐弯就不见了,大姐姐还回过头看了我两眼,可漂亮了。”
“让你别——”女人噤声,抬头愕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
顾琛易蹲下身,将手机打开放在小男孩面前,“小朋友,告诉叔叔,你看到的那个漂亮姐姐是不是长这样?”
小男孩犹豫的看了两眼,点点头,“是她,是漂亮姐姐。”
“那你看到的车子是不是长这样的?”顾琛易搜索好车子重新放在他面前,“还记得它尾巴上出现了几个什么数字吗?”
小男孩想了想,“有一个8一个5还有一个像小锤子的东西。”
顾琛易摸摸他的头,站起身,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蓦地眸光一紧,随后大步流星般跑向车子。
徐江瑞紧跟在后,“你想起了什么?”
顾琛易扣上安全带,刚刚路过街口的时候,一辆黑色奥迪停靠在马路右侧,他匆匆一瞥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可是明显感觉自己突然心口一滞,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指引自己看过去,可是他慌着赶到现场,而一脚踩下油门。
徐江瑞不敢吭声,任着他疾驰而过狭窄的巷子。
路口处,车子早已消失的不见踪影,顾琛易瞄了一眼附近的摄像头,道:“让交警那边查看一下刚刚停靠在那个位置的车牌号,沿途去了什么地方。”
“好,好。”
顾琛易降下车窗,路道两侧灯火辉煌,他点燃一根烟,烟丝飘拂在眼前,他突然觉得心口好难受。
黑色奥迪行驶了一个小时过后停靠在高速上的服务区,普什买了三瓶水几袋面包丢进车内。
林瑜晚瞥了一眼干干的面包屑,扭头似当做没看到。
“别想着不吃,接下来我不会在任何一个服务区停留,你如果觉得可以一整天不吃一点东西坚持下去的话,可以继续沉默。”普什道。
林瑜晚修长的手指指便利店旁边的小店,“我想吃鸡腿。”
“……”这女人有没有自觉自己是个人质?
林瑜晚蹙眉,“不肯?你们还要靠我得到金山银山,花几块钱买个鸡腿都舍不得?”
“我现在要的不是金山银山。”普什冷冷道。
“那你们也得靠我得到你们想要的,在我们那种圈子里,要依靠别人达到目的的都是得好吃好喝的供奉着,我虽然不觉得你们会好吃好喝的供着我,至少也得偶尔给我加点餐给点肉吃行不。”
詹姆扶额,“去给她买一点,这一路上她喋喋不休的说了一路,我都想把她的嘴给封起来。”
“这可就不对了,你们好歹都是绅士国家出来的,怎么可以这么苛待我一个女士?而且这还是一个能让你们达到目的的优质肉票,你们——”
“我去给你买。”普什掀开车门,愤愤然的走向炸鸡店。
半响过后,肉香飘散而来。
林瑜晚狼吞虎咽般啃了大半只鸡,这才发现前面的两个人略显异样的神色。
普什皱了皱眉,“真有这么好吃?”
林瑜晚把嘴里的肉沫咽下去,舔了舔嘴唇,“你要知道一个人饿狠了,生肉都能扯下一块,更何况是被烤的这么油光灿灿的鸡肉。”
“出发吧。”詹姆松下手刹,车子缓缓上路。
林瑜晚继续道:“其实咱们国家有很多美食,你们来去匆匆还真是可惜,虽然说我这个喜欢法餐,但我更爱地道的火锅,热气腾腾的骨头汤熬得想豆腐一样白,如果能吃辣,可以试试最纯正的红油锅底,那干辣椒铺在油面上一整层,混合着劲麻的青花椒,大火一煮,沸腾的时候,你都能看见辣椒在燃烧时带来的香气。”
“……”普什捂了捂肚子,“老子什么东西没吃过。”
“我记得这条高速路下一个服务区有一家十年老店,沿途路过的车辆只要把窗子打开,车子急速飞驰过时,都能闻到空气里那股呛鼻的辣椒油味道。”
“……”
“像你们这种男人,舔血生涯,东躲西藏,要不藏匿在老城区这种乱糟糟的地方,要不就是窝在四面都是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乡野之地,有了钱也没地方花,人嘛,短短几十年,得懂得及时享受,挣了就要高调的抛出去,藏着掖着想等到死后填棺材?”
“……”
“不,我不相信,像我外公,挣了那么多钱,死了还不是都给我父亲拿去了?现在他对我这么不冷不热,说不定哪一天他突然死了,那些钱都流到别人口袋里了,所以我的目标就是能坑他一天就是一天,玩够了,我就不觉得自己亏了。”
詹姆忍俊不禁,仰头大笑,“我竟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第305路段服务区,正值夜间高峰时段,过往车辆泊在宽阔的停车场内,周围四五家餐饮店前人满为患。
林瑜晚被两个一米九左右的男人一左一右的挟持着走进火锅店,寻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
詹姆有些后悔,虽然他们本是已经够低调了,不过他们忽略了C国人最爱凑热闹的本质。
服务员递上菜单,便被另一群人叫了过去。
林瑜晚提着笔,“要不咱们来两瓶酒吧,这吃火锅就得配酒,反正咱们也是无证驾驶,也不担心什么酒后驾驶了。”
普什戴着墨镜,点了点头,“这里人太多了,我觉得不能久留。”
“我总觉得我们是被这个女人忽悠了。”
两人用着法语交流,显然是有意的避开正兴冲冲勾着菜单的女人。
林瑜晚察觉到头顶上空明晃晃的两道眼神,抬头,莞尔,“你们这是怎么了?”
普什扶额,“我怎么觉得她就是奔着吃来的?”
詹姆面无表情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确信并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的动作,放了放心,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这里现成的人质一大把。”
普什笑而不语,倒上一杯水,喝上一口问道:“点好了没?”
林瑜晚放下铅笔,唤了唤不远处的服务员,“麻烦尽快上菜,我们吃完还要赶路。”
“好,请稍等。”
服务员拿过菜单放置在厨房前,角落处,一小串拼音隐隐约约,她俯身仔细的瞧了一眼,嘴里不由自主的读了出来:“youqiang,kuaipao!”
她瞠目,急忙小跑进经理室。
办公桌前,经理眉头紧蹙,调开监控,正确无误的对准着角落处的三人。
“这件事不要声张,更不得让任何人知道,不能引起恐慌,他们手中有枪,派一人在店外候着,就说餐厅满座,目前不接待任何客人。”
服务员有些胆怯,却不得不照着做。
经理打开电脑,刚刚出现的头条,通缉两名逃犯,他们身份特殊,警告普通人别轻举妄动,尽可能报警处理。
普什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瞪着林瑜晚的一举一动。
林瑜晚不明,“你看我做什么?”
普什俯身凑到她面前,嘴角轻扬,“你刚刚动了什么手脚?”
“……”林瑜晚苦笑道:“我敢动什么手脚?”
詹姆发现周围默默散开了些许的人群,笑道:“本来还想心平气和的吃一顿饭,结果被破坏了。”
林瑜晚忙不迭摇头,“我这么自觉,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愚蠢的事来让你们误会?”
“你这个女人,果真不能被你忽悠。”普什将她提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出火锅店。
林瑜晚被他拎着领子,强势蛮横的带出餐厅,周围,一道道灼热的视线却是不敢有半分动弹。
普什将她丢进后车厢,抬头望了望四周,啐出一口唾沫,“真是可惜了,老子还想尝尝味道的。”
“我说你们就这么一点胆子?”林瑜晚坐在后座上,冷冷一笑,“惊弓之鸟,我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什么手脚,你们还能这么大摇大摆的跑出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打算,你最好给我放聪明点,你应该知道你的价值在于引蛇出洞,只是如果让我觉得你的价值高于了代价,你的下场便会如同今天陈泞。”
林瑜晚噤声,半响过后,继续道:“我当然知道我的价值所在,你们要的便是请君入瓮,既然这样,何必这么躲躲藏藏?”
“你不觉得这样玩着更精彩?”詹姆冷笑道。
“我只会觉得你们这是在害怕,也对,你们那么多兄弟都死了,还有一个是被我杀的,连我都打不过,我并不觉得你们会有多厉害。”
话音未落,普什的手已经狠狠的掐在了她的脖子上,“不要以为我不敢现在就杀了你。”
“我的人本来就在你们手中,什么时候死还不是你们说了算,我不过只是想死的有点尊严罢了。”
“你觉得我会让你一口气就断了?”普什扯开她的嘴,一点一点的磨着她的嘴皮,“告诉你,爷有的是法子让你求路无门。”
林瑜晚目光灼灼的瞪着他,嘴角依旧上扬些许,“你只会威胁而已。”
“好了,封上她的嘴,这一路被她蛊惑的,耳朵都疼了。”詹姆丢上胶布,一脚踩住油门,车子顺势滑出。
林瑜晚靠在车窗上,目光落在停车场上,或许他会藏在这里的某个角落看着吧,怎么办?车子要离开了。
“嘭。”刚刚驶出十米距离,右侧轮胎一爆,车子瞬间失去平衡,在原地急转半圈。
普什的手搭在腰侧位置,警惕的望着漆黑夜境下不知所踪的对方。
詹姆怒骂一声,“妈的,什么时候被盯上的?”
林瑜晚摇头,急忙撇清关系。
普什掩了掩嘴,“应该不是她,我们在这里停留了十分钟,就算她有本事通风报信,警察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悄无声息的进入并且布置好阵防。”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或许一早就出现了?”詹姆瞪着面色苍白的女人。
“她很聪明,应该想到了顾三少的能力,陈泞这件事我们处理的太高调,他必然会追查到什么。”普什一把扣住她的脑袋,将她推出车门,“老子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男人。”
林瑜晚被推得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好了,头顶上手枪正正的对着自己的脑门,黑压压的枪口沉甸甸的压着自己的脑神经,她多想说话,多想让他挪开一点点。
“大哥,还记得我们的宣言吗?”詹姆冷笑。
“当然,是兄弟就得同甘共苦,咱们这辈子没爹没娘没有家,就咱们这群兄弟风雨共济,可惜,这一次栽了,只剩下我们两人了。”
“想好离别话了没?”詹姆扣上弹夹,笑的春风得意。
普什扬了扬唇,道:“顾三少,我数五下,五下过后你不出来,我会先开一枪,打她的右腿,再数五下,打她左腿,如果你还能藏着,我会从左肩开始,你也可以放心,绝对死不了,最多流点血,疼一点点而已。不过这得看她有多少血流。”
林瑜晚明显的感觉男人往后退了一步,她深吸一口气,又尽量平复自己的换气。
周围,没有一个人回应。
“1、2……”
“三少正在路上。”一人从二楼位置探出头,却听闻空气里一声微乎其微的射击声,转而,二楼位置的男人从窗户下跌落,直直的倒在地上。
灯光一照,他的身下一条血线蜿蜒而出。
林瑜晚屏住呼吸,目瞪口呆的望着十几米远距离处被一枪毙命的男人,愤怒的回头瞪着他们。
普什擦了擦手枪,嘴角轻扬,“别这么看着我,是你家顾三少送上门给我杀的。”
林瑜晚想要扯开他的束缚,却发觉他越发用力的钳制着自己的手腕,疼痛蔓延,她面色倏地惨白。
“看来你家三少还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到飞过来,不过我可以稍稍等一等。”普什邪魅的眯着眼,对着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再次吼道:“我给你们五分钟,五分钟我开一枪,如果还没有,我会再开第二枪,我很期待,看看是你家三少的速度快,还是我的速度快。”
林瑜晚被他们松开了手,茫然的站在车前,身后的枪抵在自己脑门上。
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不由自主的望向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身影,心口一滞。
“看来终归他是要迟到了。”普什手中的枪轻轻一抬,将她低垂的目光高高挑起。
林瑜晚紧咬着下唇,闭上双眼。
“别怕,只是有一点疼而已。”
平旷的路面上,一阵寒风瑟瑟而来。
静谧中,两抹身影靠着黑夜的掩饰,隐藏在角落中。
一人手势一起,众人待命,“上。”
詹姆目光一缩,“有人来了。”
枪声在下一刻势如破竹般骤然而落,惊得闭上双眼的女人越发不敢肆意乱动一下。
普什讶异,还未来得及反应,位于自己左侧的玻璃窗被打破了数个窟窿,随后那个窟窿眼里,一颗子弹穿透而过,目标直至他的左胸。
“嘭。”
詹姆回过头,枪从普什手中滑落,他抓不稳眼前的东西,还未来得及皱眉,便失去了呼吸倒在车上。
“妈的,这群王八蛋。”詹姆想要扑过去抓住林瑜晚,可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主导权,这群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亏本的让这个女人陪他们下地狱。
枪口不偏不倚的对准她的后脑勺,食指轻叩,他勾唇一笑的对着自家死不瞑目的兄弟,“咱们下辈子再一起拼,一起闯。”
“嘭。”子弹从枪口射出,却被另一颗子弹强势拦截,下一瞬,分散的弹片射进他的眼睛里。
“啊。”詹姆痛不欲生想要捂住自己的伤口,却刚刚举起手,子弹穿透眉心,他靠在方向盘上,血染上整张脸,惊恐如魔鬼。
林瑜晚慌乱的挣开双眼,夜风凄凉,落在身上时,像千万把锋利的刀刃,她不敢回头,甚至能感觉到后背上滚烫的液体是因为什么。
“报告将军,林小姐成功解救,我们损失一名谈判专家。”
一人撕下她嘴上的胶布,一件外套披在她寒凉的身体上。
林瑜晚木讷的望着面前陌生的四人,不是他吗?她一进入这里就感觉到这里很有安全的原因不是因为他的存在吗?
“三少正在路上,预计还有五分钟左右抵达。”一人道。
林瑜晚这才回了头,车上,两个人已然没了呼吸。
有人送上一杯热茶,“喝一口,暖一暖。”
林瑜晚捧着茶杯望着入口处,不过短短五分钟,却让她等的好难受。
顾琛易从车内下来的那一刻,都觉得不可能会有那么顺利,自己的人回禀着那辆车出没在服务区,他连派几十人赶过来,可是那群人刚到,便被秘密掩藏的另一批人拦下动作。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这么顺利。
老爷子是把程将手中的鹰凖部队借了过来,三十人的队伍分散在沿途的七个服务区,每个队配有一名经验丰富的谈判专家,如果谈判不成会采用最直接的办法:当场击毙!
林瑜晚看见熟悉的身影,放下茶杯,踉跄的扑上前,“他们说三少还在路上的时候,我就想骂你,你为什么来的这么迟?为什么要这么久才过来?”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顾琛易捧住她的脸,轻轻的拂去她脸上的泪痕,“累吗?”
“饿。”林瑜晚撇了撇嘴,“他们只给我吃面包。”
“所以你想吃火锅?”顾琛易看了眼她身后恢复常态的餐饮店。
“我只是想让他们停一停而已,我以为停车了,你就会很快找过来了。”
“傻丫头。”
“可是我又怕你真的过来了。”
“我不过来,你怎么办?”
林瑜晚咬紧牙关,“是啊,你不来,我该怎么办?”她仰头,目光微闪,“我想你来,又怕你出现,我觉得秦馨有一句说的没错,跟我在一起,你会很危险。”
“当初是谁费尽心机誓要娶你为妻?是我;当初是谁隆重宣布与你厮守一生?是我。这一切都是由我开始,若问谁更危险,做我顾琛易的妻子,上有顾家重压着,下有媒体舆论追踪着,林瑜晚,你可有说过害怕两个字?”
她低下头,沉默的注视着地面上重叠的两道身影。
顾琛易抬起她的下颔,毫不避讳周围数十道闪闪发光的眸子,一吻而下,将她所谓的畏惧、不安一一消散。
你是我终生不治之顽疾,疫病始于心动,终结于枯骨飞灰。
甘之以蚀……
直到坐进车内,林瑜晚都觉得身后有一只黑洞对着自己的后脑勺,似乎只要她稍稍有所动作,一颗冰冷的子弹就会穿透她的身体。
她犹记得身后普什穿心而过的那颗子弹,穿过他的*时,带来的血液以及子弹擦过她的衣角直至落在对面车子的防风玻璃上,她瞠目结舌的望着玻璃裂开的蜘蛛网痕迹,心跳不由得加剧。
顾琛易的手带着暖意落在她的肩膀上,随后将她抑制不住颤抖的身体揽入怀里,一点一点的消去她的惶惶不安。
“没事了,都过去了。”他靠在她的额头上,语气亲昵。
林瑜晚闭了闭眼,越发用力的拥紧他的怀抱,“我想睡,可是好饿。”
“先睡一会儿,到了我给你弄吃的。”他拂过她疲惫的眉心,看着她阖上的双眼。
公寓里,薄荷清香萦绕在屋内,躺椅上,熟睡的女人木讷的睁开了双眼。
林瑜晚似乎还没有回过神,茫然的双眼愣愣的寻觅着四周,好像对于这突然转换的场景还没有反应过来。
软糯的小米粥摆放在她的面前,下一瞬,哪怕现在是在废旧的仓库,估计她也不会有任何迟疑直接扑过去。
顾琛易摘下围裙,笑而不语的看着小家伙狼吞虎咽,适时的将纸巾递过去,“不用急。”
林瑜晚抬头瞄了他一眼,“这里是什么地方?”
“临时换的住处,以前的那间公寓不能住了。”顾琛易随着她一同坐在地毯上,指尖滑过她嘴角溢出的粥液,“这里离公司也近一点。”
林瑜晚舔了舔唇,“你做的?”
“味道如何?”
“还行,勉强可以吃进去。”林瑜晚悻悻的捧着碗,就怕他因为这句话抢回去似的。
顾琛易单手托腮,继续兴趣盎然的注视着她不顾形象大口吞咽的模样。
“为什么他们都爱绑架我?明明你更值钱,我觉得直接绑你比较好,我可没你聪明。”林瑜晚哼道。
顾琛易莞尔,“既然都知道我聪明,他们能像绑你一样那么轻松的靠近我吗?”
“……”
“更何况,绑了我谁给他们付赎金?就你的那点小金库?”
林瑜晚敛眉,“我的私库也是有几十万的。”
“我就值那点钱?”
“你哪里值那么多钱,再加上顾家这样的家世,哪里需要我付钱。”
顾琛易摸着她的小脑袋,“果然是小财迷。”
清晨阳光和煦的落在窗台前,两人和衣躺在阳台上,微风徐徐,好不惬意。
一旁小桌上手机闹腾了一遍又一遍,而两人依旧视若无睹般你侬我侬。
顾家老爷子怒不可遏的放下电话,道:“亏得我还在担心,他们两个连一个电话都不打回来。”
顾瑾易不着痕迹的抚了抚额,回复着:“应该是太累了,在休息。”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从昨晚上的到现在,都快20个小时了,还在休息?”
顾瑾易噤声,这男人和女人分开久了,至于会做什么,要他这个单身男士思考,真的心好累。
“他们换了住所?”老爷子问道。
顾瑾易点头,“是,在离苏胜不过两条街的地方,较于前一处,这地方比较普通,安保系统也没有先前的完善,不过这样大隐隐于市,我想三弟是有考虑的。”
“只要谨慎出行,一般人是想不到他们会住在普通区。”老爷子坐回椅子上,目光悠悠的落在自家大儿子身上。
顾瑾易蓦然抬头,直视老爷子那炙热的视线,“父亲还有事?”
“虽然我知道你近些年只想着部队的事,不过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考虑考虑自己的私事了,毕竟再过两年可就四十了,你真打算以后让你二弟三弟给你送终?”
顾瑾易轻咳一声,“父亲自小教育我天下未平,何以成家——”
“老子那是喝醉了胡说八道,难不成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统一地球,千秋万载?”
顾瑾易面上的冷淡微微崩裂,回复道:“我只是觉得国防不稳,我都必须身先士卒为国效命,至于结婚生子,有二弟和三弟在,我就不插上一脚了。”
“既然这样,我也给你安排一个女军人吧。”
“……”顾瑾易心中蔓延起一股不祥预感,急忙道:“父亲,不需要。”
“这事你也不用担心了,那个姑娘我也看过几次了,小时候就爱跟在参谋身后转悠,现在长大了,跟你一样立誓何时统一天下何时婚嫁,既然你们都有同一个目的,放在一起也是挺不错的,至少可以一起统一天下。”
顾瑾易怎么觉得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不怀好意的阴谋?
参谋的女儿?哪个参谋?
正午时分,暑气燥热,一辆黑色宾利停靠在一家露天餐厅前,随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出。
裴亦不明白今天的徐江琦为何会选在离市区几十公里的郊外,周围人烟稀少,几乎除了服务人员不见任何顾客。
徐江琦牵着她的手,大步走进。
服务员领着二人走向正中的位置,虽说天气有些炎热,可是这间露天餐厅被自然的树藤遮拦着阳光,周围有微风从树缝中拂面而来,带来阵阵青草的味道,让人情不自禁的觉得凉爽。
“按照我定下的套餐,上菜吧。”徐江琦对着服务员道。
裴亦眉头微蹙,他一回来就领着自己来到这里,远离市区的喧闹,甚至有意的包下全场隔离多余外人的打扰。
她问:“你想对我说什么?”
徐江琦只是看着她,不苟言笑的面容上渐渐的浮现一抹微笑,那样的从容自然。
裴亦心底越发不安,为什么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很特别的事要交代?
徐江琦温柔的摩挲着她的掌纹,“我们在一起也三年了。”
“嗯。”裴亦有意的避开他的双眸。
“裴亦,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谨小慎微的待在我身边,连一颦一语都得慎重考虑过后才会展现在我面前,那时的你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心疼,如今,似乎是熟悉了,你在我面前从容了不少,淡定了不少,只是依旧带着心防一步一步的靠近,却又不得不每走一步就停下观看一段时间。”
裴亦有些慌乱,越发不安的低下头。
徐江琦不以为意她的怯场,继续道:“看着那样的你,我很想找个办法让你放下戒备,可是就算知道你在我面前不知所措,我也不敢太过急性,我怕伸手犯错,放手错过,就这么与你周旋了三年。”
“大少,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看上我?我其实很平凡吧?我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聪明,甚至我是最普通的,进入徐氏的时候,就像是梦,我以为我会平庸的过一辈子。”
徐江琦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眉间荡漾开的忐忑,温柔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只知道,如果有一人能使我感觉到一种甜蜜的惆怅,一种依恋的哀伤,我这里就会被填上满满的知足,每一晚想着想着,就会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像个傻子一样,笑的很傻很天真。”
裴亦仓皇的站起身,两两视线平行,“大少,您——”
“裴亦,我三十二年前就像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小孩,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收纳我的家,那个家里,我希望有你的存在。”他半跪着,手里捧着不是很耀眼却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挑选过后得到的钻戒,他扬着头,看着她,目光中只剩下期许。
裴亦僵硬的站在原地,手沉甸甸的放在身侧,她拿不起来,真的拿不起来。
徐江琦知晓她会迟疑,继续道:“可不可以陪我一起看日出,赏日落,让我在每一天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你的最放松的睡颜,可不可以让我在每一晚入睡前,抱着的是你温暖的身体,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善言辞的男人,也有可能不是一个最称职的丈夫,但我会尽力演好我的角色,让你一世无忧,一生安乐。”
“嫁给我!”
裴亦终于找到了知觉,踉跄的退后两步,满目惊恐的盯着莫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戒指。
气氛静谧,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沉寂,似乎天与地之间,只剩下两道相望无言的身影。
他的手依旧这样举着戒指,而她就这么无措的站着。
“大少,可不可以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裴亦低下头,不敢直视他满怀期待的双眼。
徐江琦没有收回戒指,而是不容迟疑的拉起她的手。
蓦然,指尖一阵冰凉,裴亦瞠目的看着被他强行套进自己指尖的戒指,想要收回手,而他却不给她半分机会,依然强行的抓住她的手。十指相缠。
不知是不是太过陌生,戒指隔着指间,竟泛着丝丝缕缕的疼痛。
“我给了你时间考虑,你没有离开,便是承认。”徐江琦收敛微笑,面容较之方才,竟多了半分威慑。
裴亦心慌意乱的坐在椅子上,想要抽手而出,而他依旧霸道的拽住她的指骨,她声音低沉,道:“大少,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徐江琦抬起她的下颔,言语认真,“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
“我和您终归不是一个平行线上的人,我们就是两条相交的线,最初会越走越近,直到某一条汇聚成一点,可是随后呢?渐行渐远,我不想您以后后悔。”
“我不会后悔,我也不会让你后悔,除非你心里藏着的是别人。”
“……”裴亦哑然,几乎是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彻底沉默。
徐江琦没有趁势追问,只是目不转睛的注视她略显惊慌的双眸,自嘲的苦笑着。
裴亦心口一抽一抽难以掩饰的惊慌失措,在避无可避之时,只觉得脑袋一热,瞬间失去意识的倒在他的怀中。
徐江琦面上淡定刹那间溃散,手足无措的将她抱进怀中,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裴亦,裴亦。”
没有回复,他大惊失色般将她抱回车内。
医院内,家属座椅上,男人一根烟一根烟连续不断的吸食着,就像是自己吸入肺部的不是尼古丁,而是那能支撑他活下去的氧气。
顾琛易本是带着自己小家伙来医院检查一下,却没有料到会在急诊室前遇见熟人。
徐江琦看到两人的时候,也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愣。
顾琛易揶揄道:“这是动静太大了,弄出事了?”
徐江琦熄灭烟蒂,站起身,满眼疲惫,“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罢了。”顾琛易道。
“……”徐江琦也不再过问,看了一眼他身旁的林瑜晚过后,问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顾琛易瞥了一眼玻璃窗内静趟的身影,“你去看看裴亦。”
林瑜晚不置可否,推门走进,只是关门时再看了一眼似有什么难言之隐的徐大少。
裴亦依然昏迷不醒,只是她指间那颗钻戒太过惹眼,以至于林瑜晚刚进来便毫不避讳的看进了眼眶中。
病房外,徐江琦走过长廊,径直走向后院。
顾琛易单手斜放在口袋里,嘴角微扬,“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好端端的她会在医院里?”
徐江琦揉了揉眉心,“我向她求婚了。”
顾琛易忍俊不禁,笑道:“看不出来木头一样的徐大少也懂那些平庸的恋爱方式了。”
“我很认真的想要跟她在一起。”
“她没答应?所以你打她了?”
徐江琦冷冷的斜睨他一眼,“她没有表态,我强行把戒指给了她。”
“噗。”顾琛易难以忍笑,抱歉道:“看来是被你吓晕的。”
“我也以为是我把她吓晕了。”徐江琦无奈的仰头望向天空。
顾琛易警觉,道:“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徐江琦低下头,“她怀孕了。”
“……”空旷的院子里,一股冷风席卷而过。
“情况不是很好,她最近一段时间饮酒过度,孩子已经没了生命体征了。”
顾琛易惊怵,“你是说孩子死了?”
“不知道,医生告诉我,尽早引产,就算救活了,生出来也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孩子,甚至一出世就不会有心跳。”
“……”顾琛易扶额,轻叹,“孩子是你——”
徐江琦打断他,“我很想留住他的,可是我留不住。”
“你该怎么跟她说?”
“我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她。”
顾琛易蹙眉,“如果以后她知道了呢?你该怎么解释?”
“不需要解释。”徐江琦紧了紧拳头,“我们的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顾琛易望着他的决然,“那你什么时候给她——”他不忍说出最后两个字,只得惋惜的摇摇头。
徐江琦闭上双眼,“就是现在吧,趁着她昏迷着。”
病房内,林瑜晚坐在床边,无聊的望望挂水,又无聊聊的翻翻病例,只是医生的字她怎么瞅都像是一模一样。
“瑜晚?”裴亦的声音有些嘶哑,她有些迷惘的环视一圈四周,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林瑜晚听见她的声音,回过头,“醒了?”
裴亦捂住昏沉沉的头坐起身,“我这是怎么了?”
“你跟徐大少是小别胜新婚,所以太激动就晕过去了?或者是因为人家送了你一颗鸽子蛋,一喜又激动的晕过去了?”林瑜晚打趣道。
裴亦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在什么地方,诧异的低头看着指间的戒指,想要摘下,却又不敢摘下。
“你不会答应徐大少了?”林瑜晚问道。
裴亦放下手,苍白的脸颊上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如果我答应了,会这么为难的躺在这里吗?”
“既然没答应,你戴着这个做什么?”
“他给我的,我不敢不收。”裴亦咬紧下唇,“我想要不是这个。”
林瑜晚握住她的手,“看你这么为难,为什么不实话实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何必那么委屈自己?”
“瑜晚,我们都不是你,我们没有底气这么做,我做不到你的那份了然,我有太多的牵挂。”
林瑜晚挠了挠头,“那你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
“要不私奔吧。”林瑜晚道。
裴亦愣了愣,失口一笑,“你觉得这现实吗?”
“似乎有些不现实。”
裴亦靠在枕头上,看着她,“你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林瑜晚一怵,笑笑:“没事,路过。”
“……”裴亦见她欲言又止,也就作罢。
“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那种药,可以让一个健康的人变成我母亲那样吗?”林瑜晚踌躇着吐出这一句话。
裴亦不明所以,道:“什么意思?”
林瑜晚揪扯着医院,吞吞吐吐说着:“我母亲是死于心衰,可是我最近才知道她是被陈泞给害死的,他们用了一种药,让她从健康的心脏变得一天比一天衰弱,最后不堪重负再也跳不起来了,你说这世上有那种药吗?”
裴亦瞠目,“怎么可能?这种社会下,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药?”
“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
“怎么了?”
“他们也给我用了。”林瑜晚咬了咬下唇,“我挺害怕的。”
裴亦从床上坐起,愕然道:“你说你被他们——”
“我本想偷偷来医院检查一下,可是我一个人却那么害怕,我怕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会的,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药物,没有人会丧心病狂这么折磨一个人,伯母的病是自己病的,积虑成疾,不可能会是药物控制的,你也不会——”
林瑜晚急忙掩住她的嘴,惊慌失措的回头看着突然推门走进的两人,稳了稳心绪,“谈完了?”
顾琛易点头,“裴亦醒了,那我们也先走了,你们两好好聊聊。”
徐江琦默然的走上前,坐在床边,眉梢眼波间没有出现过多的情绪。
裴亦噤声,躺回床上,有意的避开他的视线。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林瑜晚站起身,随着顾琛易一同走出病房。
病房外,顾琛易突然驻足。
林瑜晚心不在焉,直接撞在他的后背上。
男人的后背就像是一堵墙,硬生生的撞上去,自己痛了,而他却岿然不动。
顾琛易回过头,自上而下的瞪着她。
林瑜晚被他看的有些心虚,往后挪了挪,“你这是什么眼神?”
顾琛易沉默的靠近她,而她却一步一步往后躲。
“你这一天对我不冷不热,就是因为那件事?”顾琛易问道。
林瑜晚不明白,“什么事?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冷不热了?”
顾琛易想要抓住她的手,可是这家伙竟然不着痕迹当做没看到般躲开了。
他挑眉,指了指她放在身后易显别扭的双手,“过来。”
林瑜晚充耳不闻,就这么站着。
“你不过来,那我可就过去了。”顾琛易趁势而上,将她的去路封死。
林瑜晚心惊,“你想做什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他单手撑在她头侧,笑意盎然。
林瑜晚咬紧牙关,不说便是不说。
顾琛易拂过她的脸颊,笑道:“真是一个傻丫头。”
“我不傻。”林瑜晚吼道:“你不能用你的脑子去平衡别人,我不是傻,是你太精了,跟猴一样的,贼精贼精。”
“既然你也知道我很精明,那你觉得你能瞒着我什么?”
林瑜晚心虚的低下头,再次选择沉默。
“你母亲的事,的确是因为陈泞,可是傻丫头,你觉得我还会让旧事重现吗?既然你都知道我很精明,我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还算精明吗?”
林瑜晚惊愕,声音有些哆嗦,“你、你想说什么?”
“傻瓜,陈泞说的话你也信。”顾琛易抱着她,总算明白了她的不安来自什么地方。
林瑜晚拨开他的双手,“你是说我、我没有——”
“如果我再聪明一点,防范一点,许桀也不会有机会靠近你,让你这么惶恐不安。”
林瑜晚忍不住的扑上前抱住他,“这么说我不会死了?”
“你这张嘴,阎王可不敢收。”
“我是定然要上天堂的。”林瑜晚捧住他的头,踮起脚尖直接吻上去。
不远处,齐姜宇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他想着要不要自己绕过去?可是从哪里绕呢?
顾琛易警觉到身后有人的窥视,目光直视望去,正好看见左右为难的某个人。
齐姜宇蓦地一惊,紧紧的攥着手里的鲜花。
自从婚礼过后,他就有意的避开这两人,一个是不敢惹,一个是惹不起,他苦叹着今天出门是不是忘了看黄历。
顾琛易瞧着齐姜宇的瞬间,也想起了某件事,道:“秦律师好像也在这间医院。”
林瑜晚明晓,“这次也算是我们连累了秦律师,于情于理也应该上去看望看望。”
“嗯。”顾琛易道。
齐姜宇惴惴不安,本以为这两人亲完过后就会离开,没想到他们竟然毫不避讳的直接朝着他走了过来。
林瑜晚走在前头,靠近齐姜宇的时候,笑了笑,“齐先生真是好巧。”
齐姜宇后背发凉,这笑容怎么看都觉得不怀好意。
“那个我们也准备去探视一下秦律师,你应该也是去看望秦律师的吧,一起吧。”林瑜晚笑道。
齐姜宇忙不迭的摇头,“不,我只是过来看看朋友。”
“这样吗?”林瑜晚摊了摊手,“我们来的有点匆忙,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要不你把这束花借给我用用,过两日我还给你。”
言罢,未等齐姜宇答复,林瑜晚毫不客气的抢过来,还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花色,甚是满意的朝着电梯走去。
手里一空,齐姜宇有些愣怵,似乎还没有回过神。
电梯内,林瑜晚忍俊不禁的掩嘴偷笑。
顾琛易轻抚过她的后脑勺,“很好笑?”
“齐姜宇刚刚的表情太好笑了,一阵青一阵白的,就差把脸藏进墙缝里,当做没看见我们似的。”
顾琛易笑而不语的继续顺着她的头发,“再温顺的小宠物也有被逼急的那一天,以后我没在的时候,尽量的就当做没看见他。”
“他打不过我。”似乎需要验证这个事实,林瑜晚脱下外套,露出自己的臂膀,“就凭齐姜宇那小子,我还不放在眼里。”
“狗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人,防人之心不可无知道吗?”
“你怎么看谁都像是坏人似的?”林瑜晚瞥了他一眼,“世界其实挺美好的。”
顾琛易默默的牵起她的手,嘴角微扬。
电梯敞开,vip病房外,有两名警察称职的守候在外。
秦馨从病房内走出,尽可能的小声动作。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一见到身后突然出现的两人,秦馨面色一沉,冷冷的说道。
林瑜晚笑意淡淡,“来医院当然是探望病人了。”
“你们走吧,我爸刚刚才睡下。”秦馨挡在病房前,并不准备放任两人进入。
“秦大小姐的教养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是不是每一个人好心来探望秦律师的客人,你都用这种三分冷淡的态度赶人?”林瑜晚不以为意的上前,将花塞在她手里,“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我也应该识趣的离开。”
秦馨将花丢在地上,“拿走你的东西,什么人送什么东西,这花跟你的人品一样臭的熏人。”
“噗。”林瑜晚脱口而笑,轻咳一声,道:“是吗?那你可以丢了。”
“馨儿。”病房内一声怒呵传出,随后,一中年妇女从病房里走出,“不好意思顾先生、顾太太,小女拙劣,请二位别太在意,我先生已经醒过来了,请进。”
话音一落,女人俯身将地上被秦馨嫌弃的花束捡起。
秦馨愤愤不平的站在一旁,咬牙切齿的瞪着林瑜晚昂头挺胸的进入病房,本打算再跟着进去,却被女人拦下。
女人轻叹一声,“你爸爸让你就在外面等着。”
“妈。”
“别叫我,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你爸都听见了,也不看看对方是什么身份,你得罪了顾家,你以为我们还能在A市立足?真是小孩子性子,你应该学学人家姜宇,多懂分寸。”
秦绛虚弱的躺在床上,一旁还放置着一些来不及处理的文件,见到进入视线的两人过后,疲惫的笑了笑,“顾先生你们请坐。”
“真是很抱歉,连累了秦律师。”顾琛易道。
“我也没有想到许桀会这么心狠手辣、目无法纪,终归是我太大意了。”
“看秦律师伤势这么严重,这些公事应该交由小秦律师处理。”林瑜晚不明继续道:“为什么要亲自处理呢?”
“这些都是些商业机密,越少的人知道越好,能亲力亲为便不能假手他人。”秦绛道。
林瑜晚这辈子就没有安慰过什么人,只得尴尬的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翻看着杂志。
至于顾琛易,可谓是与秦绛有一种相见恨晚的遗憾感,将许桀的罪责一一分析,最后一锤定音的一拍即合。
风,轻晃的摇动着窗帘,林瑜晚就这么趴在沙发上,眼皮子就像是在跟自己的眼睛打架似的,越发控制不住它获胜的趋势,最终,平静的睡了过去。
顾琛易回了回头,“我过两日会去警所看看许桀,届时会将秦律师分析过后的刑责一一转达,恶有恶报,终是老天有眼。”
“麻烦三少费心了,小女脾气太急,说出的话有些过激,还望三少能够原谅她的拙劣。”秦绛想着起身,奈何身体太过虚弱,只得微乎其微的挪了挪身体。
顾琛易点头,“秦小姐只是担心你的伤势而已,毕竟那一天的车祸惨案太过惊心骇目,我想秦小姐也是心有余悸,担心着什么。”
“这丫头平时顽劣是顽劣,可是这一次,的确让我宽慰了不少,但终归嘴皮子不饶人,得罪之处请不要记恨在心。”
顾琛易走到沙发上,小心翼翼,尽量小心翼翼的将林瑜晚抱进怀里,对着病床的秦绛点了点头,随后大步流星般踏出。
秦馨冷冷的瞥了一眼离开的背影,急忙跑回病房。
公寓内,香薰浮动在空气里,一道身影闲坐在沙发上,不时抬眸注意一下床上静静熟睡的女人,笑意浅浅的继续埋头处理公事。
林瑜晚眉睫轻颤,不动声色的睁开了双眼,他静坐在窗台前,手指轻快的滑过键盘,目光严谨的注视着屏幕,认真而严肃。
“我想亲你。”林瑜晚赤脚站在他面前,他知道男人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醒来,在他未来得及反应的瞬间,欺身凑到他面前,一吻落在他暖暖的唇上。
顾琛易任凭她的动作,见她只是蜻蜓似的触碰过后,索性直接抱起她。
身体突然腾空而起,她窝在他怀中,毫不迟疑的解开他的衬衫,露出内里一片风景。
男性肌肉在白色衬衫的包围下若隐若现,好似被蒙上一层浅浅的白纱,透着神秘的诱惑。
顾琛易扣住她的后脑勺,步步深入的吻向她的双唇,相互纠缠,不退半步。
若问谁在喜事上谁更占优势,前奏必定是林瑜晚的强势霸道撕衣扯裤皮带,而后面……
没有然后了。
顾琛易身为男人,这种时候如果还懂得什么叫做谦虚有礼,女士优先的话,那他就是没有能力。
他按住小丫头每次都胡乱扯衣的双手,笑道:“这已经是被你扯坏的第五件衬衫了。”
林瑜晚不管不顾,面红耳赤的将他的纽扣弹开,一口咬在他的心口位置。
“嗯?”一声亲昵,瞬间点燃她内心所有的余火。
*,火星一过,燎原千里。
这一晚,林瑜晚做了一个梦。
梦中,妈妈牵着她走过一片青草地,绿草幽幽,鸟语花香。
一望无尽的草地中,有一课树迎风而扬,在画面正中,那样的显眼。
“晚晚,还记得离别前你说的那句话吗?来世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林瑜晚不明,看着母亲眼底绽放的微笑。
“今天,妈妈给你一棵树,会开花会结果,能避风挡雨,能给你安稳无忧,你要好好的看着它,守着它,不要忧伤,不要害怕。”
------题外话------
被一丫的逼迫着必须给她题外,不然天台见。
小蛮为了保重自己的生命安全,看我委屈的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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