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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五分钟,陆持神色莫名的坐在座位上,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考卷上的试题,按照学号坐在周围的同学,就连讲台上监考老师来回踱步的频率都和梦境中一模一样。
刺耳的铃声猛然响起,周围的同学一个个起身离开,监考老师站在讲台上,提醒大家注意考试纪律,把笔放下不要再答题了。一边说着,一边从讲台上走下来,按照顺序收考卷……
陆持有些艰难的吞了吞口水,握着碳素笔的右手微微发抖,滴滴冷汗从额头上溢出来。
“同学,同学,你还好吧?”
“啊?”被监考老师拍肩膀的动作惊醒。陆持猛地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监考老师。
“这位同学,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呀?要不要送你去校医室?”监考老师看着面色苍白的陆持,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脉搏:“你怎么出了那么多汗,心跳也特别快。”
监考老师说着,示意考场内还没离开的考生到饮水机前接一杯热水过来。
陆持接过盛装热水的纸杯。略微烫手的温度从掌心传来,陆持僵硬的思维似乎也慢慢熨烫开来。他冲着监考老师笑了笑,开口说道:“谢谢老师。我没什么事儿,就是头有点疼。”
“最近天有点儿热,你是不是中暑了?我让其他同学陪你去趟校医室吧?”
“不用了。”陆持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英语考卷交给监考老师:“我真的没事儿。”
“那好吧!”见陆持坚持,监考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点了点头,温声嘱咐道:“那你自己注意点儿,要是难受的厉害,也别强撑着,赶紧去校医室。毕竟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监考老师说着,又拍了拍陆持的肩膀,这才离开陆持的位置去收其他学生的考卷。
为了锻炼学生的应试能力,燕大附中的考试形式跟高考一样,都是两天,每天考两场。高二和高三年级考完英语后就直接午休了。然而高一年级的学生还在正常上课。所以高二和高三年级的同学也不敢喧哗吵闹打扰到别人,只能静悄悄的离开教学楼。
陆持在考场发呆时耽误了一会儿,等他离开的时候,整个楼层都没什么人了。陆持就这么恍恍惚惚的一直走到教学楼外,被一直守在楼底下的岳斌叫住了。
“你怎么才下来呀,等你好半天了!”岳斌将一瓶罐装的核桃奶塞到陆持的手上,笑嘻嘻的说道:“给你喝,补脑的。”
说着,岳斌也留意到陆持过分苍白的脸色:“你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发作了吧?”
“没什么,我就是觉着……”我有点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做梦了。
我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现在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臆想?为什么我会接连梦到还没发生的事情?或者说,为什么我的人生总是在不断的重复着?
陆持的视线从岳斌、张扬和其他小伙伴的脸上一一扫过。
岳斌等人全都发现了陆持的不对劲儿,屏息凝神的等着陆持接下来的话。
沉默了好半天,陆持才勉强一笑,淡淡说道:“……我就是觉得,那卷子上的题我都会做!”
“嗨,我还当什么事儿呢!”被陆持的大喘气吓了一大跳,张扬一拍大腿:“你是不是耍我们玩儿呢?你都把那九本笔记背下来了,这卷子还有什么不会做的?”
“我说老陆同学,你可不太地道啊。我们大家这么担心你,你跟我们玩儿这个!”张扬抱怨了一句,不由分说的揽着陆持的肩膀往食堂的方向走:“要不是看在你大病初愈的份儿上,我非得敲你一顿不可!”
其他几个同学笑嘻嘻的围过来插科打诨,也都凑趣的抱怨陆持学坏了。陆持也只是笑笑不说话。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唯有岳斌皱了皱眉——他总觉得陆持刚才要说的,好像不是这个。
因为下午还有一场数学要考。中午吃完了饭,大家就想着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陆持是住校生,就想着回寝室睡一会儿。张扬对此敬谢不敏,嬉皮笑脸的说道:“别啊,光睡觉多没意思,要不咱们去网吧,我教你打游戏呀?”
陆持怎么可能有心思打游戏。他冲着张扬摇了摇头,歉然说道:“我有点儿头疼,就不去了。”
“应该是用脑过度了需要休息。”岳斌手插着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脸色一直很苍白——气色简直比住院那几天还不好的陆持。冲着张扬几人说道:“这样吧。我送陆持回寝室,你们几个出去玩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陆持话还没说完,就听张扬笑嘻嘻的说道:“你自己还真回不去。”
张扬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岳斌:“你换寝室了,现在跟我和岳斌住一屋。对了,还有你们班的潘天博。”
陆持一愣。他什么时候换的寝室他怎么不知道?
“我们帮你换的。”岳斌留意到陆持的神色,笑着解释道:“反正你原先的室友跟你也不太熟。跟我们住一起,大家相互还有个照应。”
张扬笑嘻嘻的接口道:“可不是嘛。这还是岳斌特意找孙老师调的,要不然学校还不让呢。”
陆持敏锐的注意到岳斌说的是“反正你原先的室友跟你也不太熟”,而不是“你跟你原先的室友不太熟”,他也不知道这里边究竟有什么问题,只好笑道:“那好吧。就麻烦你送我回寝室了。”
“不麻烦,正好我也回去睡一觉。”岳斌说着,顺手接过陆持的书包单肩背着,回头叮嘱张扬:“下午三点钟考试,你们可别玩的忘了时间。”
“放心吧!”张扬冲着岳斌一摆手,带着小伙伴们呼啦啦的走了。
一大帮人只剩下岳斌和陆持。岳斌打量着陆持,小心翼翼地道:“你要是想说什么,或者想问什么,那就问吧!”
陆持原本都不想提这件事儿了。没想到却被岳斌看穿了。他定定的看着岳斌,很久没说话。久到岳斌都以为陆持不会开口了,陆持才缓缓问道:“你说,脑震荡的后遗症会不会让人变成神经病?”
岳斌一愣。下意识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可能会出现幻觉什么的。”陆持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现在的情况——况且有些事情,他还不确定要不要说,该不该说。
岳斌有些疑惑的用手挠了挠脸颊,这动作给他平添了几分孩子气。
陆持见状,微微一笑:“算了,别说这个了。咱们回寝室吧。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岳斌本来想说什么的,听到陆持这话,只能点了点头,带着陆持回宿舍。
陆持刚转学过来的时候被学校分到了男宿舍楼的二零二,搁医院住了半个月就被岳斌几人“擅自”挪到了二三三。陆持回到宿舍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从食堂回来的潘天博。
大半个月没见面,潘同桌依然神采奕奕,见着陆持就是一顿熊抱:“哎呦我的同桌呦,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大半个月留我一个人独守空桌,别人都是成双成对儿的。可寂寞死我了。”
“对了,你现在怎么样,病都好利索了吗?”还没等陆持回应,潘天博又嘿嘿笑道:“我说陆持同学,瞧瞧你这命儿,刚转学第一天碰上月考,回校第一天又碰上周考,这回要是没考好,你可别往心里去。非战之罪呀!”
岳斌看着两人聊天,笑眯眯的说道:“你们先聊着,我有点事儿出去一下。”
说着,又叮嘱潘天博:“别跟他聊太久。刚考完试,他不太舒服。让他多睡一会儿。”
潘天博眨巴着他那双小而聚神的眼睛点了点头。等到岳斌离开后,这才用胳膊怼了怼陆持的胸口,眉飞色舞的说道:“你还真别说,岳斌这帮人看着挺狂挺傲的,真相处起来倒还不错。人也挺细心的。”
陆持微微一笑:“他们是挺好的。”
顿了顿,又问:“我们怎么换寝室了?”
原本叽叽呱呱说个没完的潘天博戛然而止。他看了陆持一眼,支支吾吾的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岳斌这帮人心血来潮,想要当感受一下住宿生的生活。大概齐是觉着咱们俩也挺投缘的,所以非要找咱们两个当室友——”
“他们原本不住校吗?”陆持眉峰一挑,看着潘天博。
潘天博的神色顿时就像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肥鸡。他眨巴着他那双小而聚神的黑豆眼,试图蒙混过关。然而陆持毫无波动。
“哎呀!”潘天博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岳斌和张扬不让我告诉你的。”
“不过这事儿你知道了也没什么不好!”
“就是咱原先寝室那帮人,不知从哪儿打听的,非说你以前是混过的,所以才跟外面的小混混有联系,才会被打。再加上你刚转过来的时候考试不是没考好嘛!他们就觉着跟你住一个寝室可能会影响他们的学习……这其实都是没影的事儿,就他们瞎传。后来就被岳斌他们听到了。岳斌就跟咱班老孙商量了一下,就给你转寝室了。”
陆持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波折。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又是怎么……”
“嗨,咱俩不是同桌嘛!”潘天博抓完头发又开始抓脖子,就跟浑身上下长了虱子似的:“我听不惯他们那么说你,就跟他们争执了几句……其实他们就是嫉妒,看不惯校花喜欢你呗!还有岳斌他们也愿意带着你玩儿……你也理解一下,不遭人嫉是庸才嘛。今后你碰着这帮人,不搭理他们就完了。反正有岳斌罩着你,他们也不敢再欺负你了。”
潘天博没说的是,就因为这几句争执他险些被揍。好在当时张扬来他们班给陆持取拿书包,小胖子这才避免了成为发面馒头的下场。后来岳斌给陆持换寝室的时候索性也帮他换了,理由是寝室里多一个跟陆持处的好的同班同学,会有利于陆持的病情康复。
“那什么,你不是头疼嘛。你先睡觉吧。我还得去图书馆一趟,有几本书到期了,得还。”潘天博说着,把桌上的课本练习册都收拾好。准备到图书馆去学习:“对了,靠窗右边这张床是你的。被褥我都给你晒过了,一点儿不潮,你直接盖就行。我走啦,拜拜。”
寝室里又剩下陆持一个人。他走到自己的床铺前,默默的脱下校服,又将校服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椅子上,这才爬到上铺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等陆持醒过来的时候,岳斌已经回来了,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看书。察觉到上铺的动静,岳斌回头,笑着说道:“醒啦?”
陆持点了点头,从床上爬下来,一眼就看到了摆放在他书桌上的三本书——《后天性学者症候群》、《你所不了解的自闭症天才》、《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陆持有些好奇的拿起《后天性学者症候群》翻了翻,问道:“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脑震荡的后遗症究竟包不包括脑中出现幻觉什么的。”岳斌双臂抱胸,用下巴点了点陆持手上的书:“但是我却听说过,一些原本很平常的人,因为意外撞击到了脑部造成脑震荡后,忽然变成各种领域里的天才……我觉得你可能需要这些,所以就去图书馆找了点资料。不过国内在这方面的研究很少,校图书馆这方面的书籍也不多。你先凑合着看吧。”
陆持拿着书的手微微一顿,只觉得一股热意涌上眼眶,他深吸了一口气,闷闷的道:“谢谢你。”
岳斌微微一笑:“举手之劳而已。”
“不光是这个。”陆持说着,看向岳斌:“还有换寝室的事儿。”
岳斌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气急败坏的道:“潘天博这个大嘴巴!我就知道他靠不住!”
说着,岳斌有点不自在屈起手指挠了挠脸颊:“你不会怪我吧?”
“什么?”陆持闻言一愣。
“就是,我和张扬用你的事儿去找老孙,让他帮忙说服我爸妈答应我住校的事儿——那什么,我可不是利用你啊,这就是恰逢其会!对,就是恰逢其会——”
“他没说这个!”
“什么?”
“潘天博没说这个。”陆持耐心笑道:“他就说了我们原先寝室的同学很不待见我,你仗义出手,把我从敌视圈里捞出来的这一段儿。”
岳斌脸色一僵。过了一会儿,校草同学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问道:“咱们能倒一下带吗?就到一分钟之前。你问我什么来着?对,不客气。举手之捞,何足挂齿。”
陆持哑然失笑,点头说道:“好吧。就到一分钟之前。”
“不过我想说的是,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做到这些,我都承情。”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