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怀壁其罪

山外有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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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晚原本已经想好手被打断之后该怎么接回去了。

    但是真的把手伸进师兄的衣服里去, 摸到坚实肌肉的那一瞬间, 江晚还是忍不住多摸了两下。

    皮肤好细腻!手感超棒!而且难得有点温度!不是冷冰冰的!

    呜呜呜呜是师兄身上的气味太好闻了,不能怪她!

    被薛师兄身上好闻的雪松和安息香气息迷得晕晕乎乎, 江晚才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做“美色惑人”。

    接下来她对上了一双凉气四溢的眼眸。

    薛师兄在低头看着她。

    江晚:“……”

    她轻轻缩回了手,十分负责任地把自己扒开的衣襟又收拢回去,抚平褶皱,讨好地朝薛师兄笑了笑。

    薛师兄的眼眸中除了惊讶, 还有十分过量的“我是谁我在哪”。

    江晚知道这些惊讶马上就会变化成怒气或者别的什么。

    而她会被打断手。

    这种生死关头,她竟然在思考一个物理问题。

    无论你把多少个千层蛋糕叠在一起, 还是只能够得到一个千层蛋糕。除非,你叠得足够多,千层蛋糕们互相累积, 超过了洛希极限, 那么它才会坍塌成一个黑洞。

    无论她对薛师兄轻薄多少,依旧只能归结成“轻薄”,最多就被打断手。

    反正都是打断手。

    对吧。

    于是她攀住薛师兄的肩膀, 踮起脚, 毫无心理负担地仰头在他眼睫上吻了一下。

    那双眼眸一天到晚冷冰冰的。

    她很喜欢。

    唔,等一下……

    江晚瞪大眼睛。

    她没有吻到眼睫轻触,而是吻到了……

    一块白纱?

    薛怀朔, 道号执明, 是个瞎子。他的师父弘阳仙长曾经访遍仙山古刹,给他制作了一条能助他视物的覆眼白纱,这条白纱一旦覆在眼睫上, 就会立刻失去形体,让使用者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江晚完全忘记了薛师兄是个瞎子。

    他的眼睛,在他是个幼童的时候,就被虎视眈眈要吞噬他血肉的精怪妖魔挖出来吞食了。

    她的心一颤。

    暗红色的烟雾已经完全消散在了森林的浓绿色中,饶赤练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确定了具体方位,喝道:“斩八!”

    她腰间携带的横刀瞬间飞出,幻化成八把一模一样的刀,追逐着风中的声音向他们袭来。

    刀如雷电!

    只为取他性命!

    薛怀朔却并不打算接她这惊天一击。

    但凡力量过于刚猛,必定要损耗一定的速度,能够做到力量和速度都超凡绝伦,也不至于选择伏击他。

    薛怀朔一身白衣,由于移动闪避的速度过快,空中只剩下淡淡的残影,仿佛鬼魂经过,让人疑惑到底谁才从鬼域幽冥来的。

    在高速的移动中,怀里的姑娘倒是乖巧地攀着他的肩膀,一动也不动,声音又轻又细,仿佛上好的丝绸从耳边拂过:“师兄,她不是一个人,小心被逼入阵眼。”

    薛怀朔在空中一滞,借力下落的动作停了停。

    只是迟了那么一刹那,原本深藏在浓重绿色中的细碎声响全部水落石出。

    这些细碎的声响合奏成一束清澈的乐曲。

    乐曲中,齐腰高的深草中有什么东西齐齐苏醒过来,腥味随着这些东西蠕动的动作越来越大。

    那是很多具骷髅。

    和刚才那具已经完全骨殖化的白骨不一样,这些骷髅上或多或少附着些蠕动的细虫,或长或短,只是看不清颜色,因为颜色在深重的绿荫中已经完全流失了。

    它们涌向的地方,正是薛怀朔本来要落下的地方。

    那把“斩八”刀,不为伤他,只为把他逼进阵眼!

    这由数不清的蠕虫组成的、来自幽冥地府的法阵已经生效,就算他没有如计划落入阵眼,瞬间化为一具枯骨,也没法立刻离开这个法阵。

    “阁下为何而来?”薛怀朔立在半空中,仿佛看不见脚下快速向自己爬来的蠕虫,朗声问道。

    “为何而来?”饶赤练面上覆着一张红色纱巾,看不清五官,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忽远忽近、缥缈得很,“执明道长应该很清楚。”

    她的声音会呈现这种效果,是因为这个法阵已经逐渐要闭合了,一旦法阵完全关闭,法阵中就会被割裂成另一块虚空,法阵中的人只有被无数蠕虫吞噬这一个下场。

    正如这深草下的一具具骸骨!

    薛怀朔冷笑一声:“鬼域幽冥的人?拿这么小的毒物来对付我,是不是也太看不起我了?”

    “小?这些小小的毒物可是我最成功的毒饵,道长您的尸体我还要赏给它们呢。”饶赤练的声音更加缥缈失真,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薛怀朔声音冰冷:“那你还挺大方的。”

    “我只想要道长神府里的那颗屑金丸,人肉还是不吃的。”饶赤练的声音越来越远,总叫人觉得下一秒就会消失,“道长担心我做什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就要死了。”

    血腥气和□□腐烂的气味令人作呕,更令人惊恐的是,这些气味越来越近,而空气中的墨绿色浓烈得快要滴下来了,只能听见耳边什么东西蠕动的声音,看不见那些细虫到底爬到哪儿了。

    怀里的人附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待会儿破阵而出,她会布下千丝万罗网,网上有剧毒,被割伤会中毒的。”

    千丝万罗网,只对鲜活血肉可见的蛛网,亦是奇门珍宝。

    真奇怪。

    刚才被一个骷髅吓成这样,现在毒虫就要爬到身上把她吃掉了,却还这么不紧不慢地提醒他,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应付不来。

    看不透。

    江晚话还没说完,四周浓重的绿色忽然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开,刀光铺天盖地,仿佛月光一样肆意奔洒,又想热刀切黄油一样轻易。

    薛怀朔便站在那铺天盖地的刀光中,他依旧是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冷漠表情,说:“我不会死的,倒是你快要死了。”

    悬在空中破开整个法阵的,正是刚才那柄斩八刀。

    它化成八把一模一样的横刀,为了将薛怀朔逼进阵眼,正好全数插在阵眼附近,环绕着阵眼。

    现在控制这把斩八刀的是薛怀朔。

    法阵已破,但是那些蠕动的细虫却依旧在朝他们涌来,这些吞食人血肉成长的冥府毒物虽然小,但是数量极多,一眼望去像是潮水一样。

    但是薛怀朔一动也没有动。

    刀光一闪,八柄一模一样的横刀径直向外飞去,直直地没入浓重的绿色中。

    江晚什么声音也没听见,她耳边全是蠕虫爬动的细琐声响,只看见绿色中有艳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八柄横刀刺穿了他们的胸膛,带着喷涌而出的热血,轻飘飘地坠落在草地上,与白骨相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细长的蠕虫在嗅到血腥味的那一瞬间就齐齐地掉转方向,朝血腥味的源头快速蠕动。

    于是这些蠕虫全部被密布在他们身周的千丝万罗网给截断,淡粉色的血一滴一滴地从透明的丝网上滴下来。

    薛怀朔右手拦在她腰间,将她的腰肢握得更紧了一些。

    下一秒,森寒剑气化作一道冷光,冲天而去,又在空中分化成数缕光影。

    这些剑光如此密集,月光一般的刀锋向他身周所有的方向压去。

    布在空中的所有锐利网络都被寸寸切开,逼人的剑气和杀意将途径之地全部化为灰烬,不管是浓绿色的树木还是惨白的骨殖,通通化作细屑,彼此掺杂,再也分不清了。

    他的剑锋对准的是所有人!

    若说有例外,那也只是他抱在怀里,那个穿着雪青色十二破裙的美貌姑娘。

    这惊鸿掣电般的一剑,最终在饶赤练面前停了下来,只微微划伤了她的侧脸。

    随她一同出行的数个族中长老,有的修为不够,已经在那道剑光下灰飞烟灭;但也有的修为较高,没让刚才那柄斩八横刀刺中要害,也没有选择正面迎击那道催人心肝的剑气,此时并没有丧失活动能力,沉默着盯着剑光的发起之人。

    饶赤练咬牙问:“你不杀我?”

    薛怀朔叹了口气,悬在空中的那柄长剑忽然尽数粉碎,刹那就被风吹散了。

    他面无表情:“以前随手捡的,不经用。”

    那些沉默着的长老这时才发现,发出如此惊艳一击的长剑,竟然不是什么秘藏法宝,甚至不是仙家兵刃,而是一柄普普通通的,人界工匠打造的凡铁。

    这样恢弘的剑气……

    饶赤练和他们对视一眼,不出所料发现了对方眼里的惊惧,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瞬间就消失在了树林中。

    江晚对他们这种把自己当成大佬腿部挂架、不屑一顾的态度很满意,并且希望他们一直这么认为,永远不要发现她也是穿书的。

    江晚小声问:“师兄,她想杀了你,你为什么不杀了她啊?”

    薛怀朔:“她是鬼域冥府的弟子。”

    “嗯,你说过了。”

    “我们要去干嘛?”

    江晚不假思索:“去鬼域冥府见弘阳仙长。”

    江晚:“……”

    江晚:“哦,我明白了。等见完弘阳仙长,我们能去杀了她吗?”

    薛怀朔有些奇怪:“你讨厌她?”

    江晚:“……姑且算吧。”主要是你现在不杀她,她未来会和自己的未婚夫一起杀了你啊。

    薛怀朔点头,浑不在意:“等下次遇见她,提醒我一下。”

    江晚好不容易能重新站在地面上,在原地蹦了两下:“好嘞!”

    “既然人好好的,”她听见薛师兄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在耳边响起,“你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

    江晚:“……”

    江晚:“……”果然不该寄希望于师兄忘记这个事情。

    终于要来了吗,她的手一定要今天断吗?

    江晚破罐子破摔地慢慢仰起头,坚毅地和他对视。

    薛怀朔:“……”

    江晚:“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是师兄你长得太好看了,我刚才鬼迷心窍,一不小心就把手伸进去了。”

    她补充道:“虽说确实是我的错,但我认为师兄你的绝世美貌也有一部分责任,当然,师兄你的身材也特别好。”

    她再次补充:“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现在可以摸回来。”

    薛怀朔:“……”

    江晚见他表情不对,知道自己挣扎已经没有用了,毅然而然,以一个有骨气江湖儿女的姿态对他说:“我明白了。师兄,你打断我手的时候,可以轻一点吗?”

    她见薛怀朔表情不再那么严峻,还得寸进尺地问:“打断完能帮我接回来吗?我就摸了几下。”

    薛怀朔看着她叹了口气。

    他说:“我不是说这个——我问的是,你刚才怎么知道她下一步要干什么?”

    江晚:“……”

    江晚:“……”

    ……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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