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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 蓝希还在赖床, 整个人埋在被子里, 恐龙牙齿拉下来, 只露着鼻子嘴和肉肉的下巴。
江帆捏住他的鼻子, 在心里默数三下。
蓝希像头凶巴巴的小兽似的张大嘴，去咬江帆的手，然而，拱来拱去怎么都咬不着, 只得气呼呼地睁开眼。
正要发火，就听到江帆说：“早饭想吃蛋炒饭，还是鸡汁面？”
蓝希皱了皱脸，不怎么争气地咕哝：“炒饭……多加蛋。”
江帆笑着点点头，从罐子里拿出一颗水果糖, 剥掉亮闪闪的糖纸, 塞到他嘴里。
含着甜津津的糖果，蓝希的起床气终于烟消云散。
他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回自己宿舍涮牙洗脸，换了一身霍格沃茨的校服——
圆头的小皮鞋，笔挺的西装裤，烟灰色V领毛衣、雪白的衬衫、红黄相间的领带，胸口还戴着一枚格兰芬多的院徽。
江帆挑了挑眉, 压下眼底的惊艳, “Harry Potter？”
蓝希握着魔法棒, 矜持地点了点头。
江帆微微躬身，眼含笑意，“尊敬的魔法师先生，您的早餐好了，请慢用。”
晨光中，男人身形高大，眉目俊朗，即使穿着围裙依然遮掩不住无意中散发的强大气场。
蓝希心跳得有点快，他坐下来，呆呆地看着江帆，“帆帆也吃。”
江帆勾了勾唇，把浓稠的草梅奶昔、黄灿灿的蛋炒饭，还有一小碟蔬菜拼盘推到他面前。
蓝希罕见地没有挑食，乖乖地全部吃掉。
***
饭后，江帆带着蓝希去了临时租借的教室——帝都影视学院一栋老旧的剧院。
所谓“老旧”，其实是相对而言，实际上，里面琴房、舞台、形体室、排练厅一应俱全。
白南三人早就到了，正站在窗边念绕口令。
余童一看见蓝希就夸张地大叫起来，“我的天！这也太帅了！”
蓝希扬起嘴角，大方地问：“你想要吗？”
余童眼睛一亮，“还有吗？”
蓝希点点头，敲了敲胸口的校徽，“蓝仔仔，要校服。”
“好的，希希主人。”
余童把脸凑过来，捏住校徽左看右看，“蓝仔仔又变身了？”
蓝希点点头，“这是蓝仔仔最喜欢的形态。”
“你捏到我的屁股了，余童同学。”稚嫩的电子音，满是气恼。
余童哈哈一笑，“它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那是当然，我可是迄今为止全世界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校徽划过一道蓝光，气恼的语气迅速变成骄傲。
白南也好奇地凑过去，笑呵呵地问：“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不就是‘白南’嘛。”懒懒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屑。
“他呢？”
“林木，20岁，帝都音乐学院大二生，是帆帆的师弟。”
白南惊奇地咧开嘴，“真有意思！”
说话的工夫，保镖就把衣服送过来了，不仅有余童的，还有白南和林木的。
三个人兴致勃勃地把衣服换上，挨挨挤挤地站到镜子前。
蓝希皮肤白皙，脖颈修长，再加上湛蓝的眼睛、微卷的短发，浑身上下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
与之相比，白南更显健气，余童多了几分古灵精怪。
最让人意外的是林木，他身形削瘦，腿长而直，这身英伦风的校服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
主镜头在四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林木面前。
余童嘻笑着挤过来半张脸，拿着一支银白色的魔法棒充当话筒，“三木先生，请发表获奖感言。”
林木腼腆地笑笑，脸色微微泛红，“谢谢蓝希同学，谢谢蓝仔仔。”
蓝仔仔第一次如此郑重地被感谢，高兴地飞起来，绕着林木转了一圈，放出一道柔和的蓝光。
林木愣了愣，不明所以。
“这是‘光之祝福’，蓝仔仔很喜欢你。”蓝希皱了皱脸，似乎有些小吃醋。
江帆看在眼里，笑着拍拍他的肩。
蓝希依赖地抱住他的胳膊，求安慰。
摄像机机智地记录下了这有爱的一幕。
***
当天晚上，节目组在官博放出了片花，都是这两天拍摄的比较精彩的瞬间。
画面中，江帆刀工惊人，蓝希拿绿毛龟抵住余童的脸，余童和白南撒了一地蛋液，林木抱着吉他浅吟低唱，最后定格在四人穿着校服挤在落地镜前……
原本只是无意中点进来的观众，一下子被蓝希的颜值所吸引，也有人喜欢上白南的高大帅气，或者余童的率真可爱。
江帆转发了这条微博，粉丝们争先恐后地摸到原博助阵。
宣发部的小姐姐看着蹭蹭上涨的点击量，激动得眼妆都花了。
制片人给梁导演打来电话，笑得见牙不见眼，“老梁啊，你们这片花做得不错，后期有什么困难随时提。”
梁导演一听，高兴得连灌了五瓶啤酒。
未播先火，所有人都很兴奋。
江帆为了庆祝，破例做了一顿美味的夜宵，302室的宝宝们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
相比之下，301室却压抑得几乎不能呼吸。
队长的手机响起来，白兰的语气不大好，“怎么搞的，不是让你们好好表现吗，怎么连个镜头都没有？”
“对不起，白姐。”队长红着眼睛，强忍着委屈和怒意，“我们有努力表现，原本镜头不少，不知道为什么没剪进去。”
白兰听出他话里隐含的意思，揉了揉太阳穴，没好气地说：“行了，记住我说过的话，收起你们的少爷脾气，别得罪人，明天我去探班。”
四人一听，很快明白过来，她是专门过来帮他们打点，于是纷纷露出谄媚的笑。
“多谢白姐！”
“白姐辛苦了。”
“白姐您可一定要来啊！”
“……”
白兰看着几个风格各异却同样帅气的年轻人，心情终于好了些，又嘱咐了两句，这才挂断电话。
屏幕上，官博上的片花还在循环播放，刚好放到江帆叫蓝希起床的镜头，底下一波波“好萌啊”、“配一脸”的评论。
白兰瞳孔一缩，没由来地勾起一抹恶意的笑，“江帆啊江帆，既然你想炒，作为经纪人，我怎么也该帮你添把柴……”
因为合同的事，她妥妥地记恨上了江帆，她之所以拿江帆下手，一方面是为了出气，另一方面也是杀鸡儆猴。
***
第二天，午休时间，所有学员都被声乐老师留下来罚练，江帆和林海自然要陪着。
后勤搬进来一箱箱饮料和水果，喜气洋洋地分给大家，“梁导说暂时休息一下，有人来探班。”
余童欢呼一声，美滋滋地跟着后勤一起发水果，后勤小姐姐看他机灵又懂事，悄悄多塞给他两盒。
白南一边吃一边小声嘀咕：“出手这么阔绰，莫非是付总？”
江帆扭头，恰好看到白兰进了教室。
他抿了抿唇，正要站起来打招呼，白兰却像没看到他似的，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林海和四人组露出灿烂的笑。
“白姐，这个时间过来，吃饭了吗？”林海体贴地问。
白兰点点头，面色稍稍缓和，“听说你们被罚了？”
林海连忙解释：“声乐老师很严格，不仅是我们，他们也……”
白兰抬手，打断他的话，“偶尔犯点小错也不是什么坏事。”
林海稍稍一想，就懂了。
——这是真人秀，不是高考，他们要的是话题，是关注度，而不是考高分。
白兰素白的手搭在他肩上，黏黏乎乎地捏了捏，“你是前辈，要记得多提点他们。”
林海身体一僵，心里不大舒服，却没躲开，反而乖巧地点了点头，“放心吧，白姐。”
白兰露出一个满意的笑，“看你脸色差的，怪不得不上镜。回头我叫于龙给你送套护肤品过来，你坚持用。”
“谢谢白姐。”
白兰“关心”完林海，又转头看向ON.组合，“我打听清楚了，你们之所以镜头不多，是因为一直窝在宿舍里各忙各的，互动很少——如果你们自己不争气，就算公司再捧你们也是白搭。”
四人的脸青青白白，硬着头皮道歉，“对不起，白姐，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白兰摆摆手，有些不耐烦，“总之，节目组这边我已经打点好了，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了。”
四人组连忙表态，“白姐放心，我们一定会努力，不让您失望。”
虽然隔着大半个教室，江帆还是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直到摄像机再次打开，白兰都没有看他一眼。
江帆暗自笑笑，并不在意。
然而，有人在意。
就在白兰满脸含笑地在梁导演面前替林海和ON.四人组说好话的时候，蓝希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梁导演身边，眨巴着眼睛说：
“导演，她也是帆帆的经纪人，不要忘了照顾帆帆。”
梁导演一愣，随即端起笑，态度客客气气，“我说呢，我记得江帆也是云霄的艺人，还在猜经纪人是哪位……”
蓝希指了指白兰，“就是她。”
白兰皱着眉，试图打岔，“不是——”
蓝希不急不躁地截断她的话，“你是觉得拜托导演照顾的人太多，所以不好意思多说吧？”继而十分诚恳地看向梁导演，“多加一个帆帆没有关系吧？”
梁导演笑呵呵，“咱们的目的就是把节目做好，都会照顾的。”
白兰一噎，涂着厚厚粉底的脸瞬间黑成一块炭。
泛着水色的湛蓝眼眸看着江帆，专注而又带着小小的得意，仿佛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江帆笑笑，声音不自觉放轻，“是那条视频吗？”
蓝希挺着腰坐在高脚凳上，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规规矩矩，“不是，是在那里。”
纤细白皙的手指了指舞台，又指向拐角处的楼梯，“我站在那里听到的。”
他说话时带着微卷的尾音，像毛绒绒的小兽爪在心头轻轻挠抓，江帆不由地就想多听一些。
“那得是五年前了，那个时候你就见过我？”
蓝希点点头，SD娃娃一般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江帆的心莫名地有些躁动，他朝小黑招了招手，要了杯加冰的酒。
蓝希的视线挪到他的酒杯上，喉结隐隐地动了一下。
江帆笑笑，把酒往他手边推了推，“我请你。”
蓝希偏开头，语气认真，“不能喝。”
江帆眨眨眼，玩笑般说道：“凌哥不在，偷偷喝一杯没关系。”
蓝希明明十分心动，却又垂下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在鼻翼两侧投下浅浅的阴影，“不了，谢谢。”
江帆不由失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谢谢”说得这么心不甘情不愿。
……真可爱。
为了不让他纠结，江帆干脆把酒推开，陪着他一起喝柠檬水。
蓝希转着眸子看向他，好看的嘴角微微上扬。
今天他穿着一件白色立领的对襟长衫，肩头印着一个黑色长发的动漫人物，俏皮中又透着丝古色古香的味道。
江帆想起他上一次的打扮，似乎也是满满的动漫元素。
他略略一顿，巧妙地开启话题，“这是哪个动漫人物？”
蓝希眼睛闪了闪，有些期待地问：“《圣斗士星矢》里的紫龙，你看过吗？”
江帆笑笑，说起谎来半点心虚也没有，“没看过，你能给我介绍一下吗？”
蓝希点点头，兴致勃勃地说：“紫龙是天龙座圣斗士，是星矢和冰河的好朋友，他会使用“龙之拳”，华国功夫也很厉害，音速指可以击碎远处的山峰。”
江帆适时地插上一句，“的确很厉害。”
蓝希弯起眼睛，心情不错，“紫龙是我最喜欢的圣斗士，他是华国人，修行地在庐山五老峰……”
江帆认真地听着，看上去很有兴趣的样子。
轻柔的音乐中，两个人一边喝柠檬水一边谈论着动漫。大多是蓝希软软地讲，江帆时不时搭一句，话题一直没有断。
听到江帆说是在等付凌，蓝希皱了皱脸，语气笃定，“付凌哥哥今天不会来了。”
江帆一愣，笑着问：“怎么这么说？”他来之前打过电话，付凌说晚些时候会过来。
“老二回来了。”蓝希没头没尾地说。
江帆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老二”大概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人，付凌大概要陪他。
江帆下意识看向手机，要不要打电话确认一下？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蓝希已经拿出手机拨了过去。
还是那首“火火火”的彩铃，蓝希小幅度地撇了撇嘴，貌似有点嫌弃。
江帆的注意力被他的手机壳吸引，柔软的硅胶材质，背后有一个凸起的梅花鹿，顶上支着两个弯弯的角，愣是把原本轻薄的手机裹成了一个胖墩墩的小玩具。
蓝希察觉到他的视线，把手机翻了个面，像是在炫耀，“这是斑比，很可爱吧？”
江帆笑笑，暗自觉得眼前的人比这只小鹿还要可爱一万倍。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付凌才接起来，背景音有些乱，“希希？”
“付凌哥哥，有人在等你。”
付凌的声音有些模糊，“是帆子吧？我在机场，晚点才能回，希希问他有啥事。”
蓝希直接把手机交给江帆。
江帆言简意赅地说：“凌哥，我原本想问问真人秀，不急，等你不忙的时候再说吧。”
“真人秀怎么了？”付凌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帆顿了顿，玩笑般说道：“我这还背着黑料呢，怕影响收视率。”
付凌笑了一下，语气轻快，“他们秀他们的，我的要求就是好好教，后面的网剧才是重头戏。”
江帆松了口气，寒暄了两句，挂断电话。
蓝希笑盈盈地捏了捏顶上软软的鹿角，这才把手机收了起来。
江帆不经意看到那只手，指头圆润，泛着淡淡的粉色，仿佛捏在了他的心尖上。
***
酒吧里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有人认出江帆，目光隐晦地往吧台看，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朝着他和蓝希拍照。
江帆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挪了挪坐椅，把蓝希挡住。
蓝希眼巴巴地看着他，“你要回家了吗？”
江帆轻咳一声，语气不自觉放软，“你呢，要回家吗？”
蓝希摇了摇头，拿手指向楼梯口，“我在上面住。”
江帆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住在楼梯间吗？小可怜。”
蓝希斜着眼，就像在看一个笨蛋，“是三楼，有一个大屋子。”
江帆哈哈一笑，眼角现出浅浅的笑纹。
蓝希却板起脸，目光里带着隐隐的惊奇。
他抬起手，在那道蜈蚣似的伤疤上轻轻地碰了碰，继而慢慢滑向江帆的左脸。
江帆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他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奇怪。
——眉骨上的疤会挑起来，显得更加狰狞；右脸肌肉正常地紧张或舒展，左脸却因为钢板的存在而僵住，像个面瘫。
上一世，最初的时候，每次他大笑出声，林海都会下意识地挪开眼，后来江帆渐渐地意识到，就笑得越来越少了，最多只是礼貌性地微笑。
他握住蓝希的手，轻轻拉下来，带着几分小心，“吓到你了？”
蓝希摇摇头，视线仍然盯在他脸上，“疼吗？”
江帆勾了勾唇，幅度很小，“早就好了，不疼了。”
蓝希鼓了鼓脸，明显不相信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又指着那道疤痕，羡慕地说：“这个好酷，像是大坏蛋。”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十分认真，根本不像在开玩笑。
江帆心底泛上莫名的情绪，甚至觉得脸上的疤都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他把身子往蓝希那边歪了歪，语气轻松地开着玩笑，“你喜欢坏蛋？”
“哪里会有人喜欢坏蛋？不过，坏蛋都很厉害就对了。”昏黄的灯光下，小美人眸光水润，骄傲又贵气。
江帆喉结微动，没由来地感到口干舌燥。
蓝希整个人被他笼在阴影中，冷不丁伸出细白的手指，好奇地往他胸膛戳了戳，“好硬。”
江帆浑身一颤，被戳到的地方像是中了麻药，酥酥软软。
蓝希扬起眉眼，笑得可爱又狡黠。
这样的风景不知道撩动了多少人的心。
有人借着买酒的机会凑近吧台。
浓浓的酒味钻进鼻孔，蓝希厌恶地皱了皱鼻子。
江帆顺势说道：“我送你上楼吧，早点休息。”
蓝希连忙点点头，“谢谢。”
江帆微微一笑，手虚虚地护在他肩上。
有人借着酒劲儿不管不顾地开着黄腔，“小美人别走啊，哥几个瞧着你这漂亮的小脸蛋，正好下酒！”
蓝希怔了怔，气红了脸。
江帆心头也腾起一团怒火，他拉下脸，冷冷地说道：“这位先生，请自重。”
那是个打扮新潮的年轻人，身上叮叮当当，染着焦黄色的头发。
他不仅没“自重”，反而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江帆的鼻子骂道：“不就是个过了气的小明星吗，也敢在这儿跟你爷爷叫板？”
“黄毛怪！”蓝希抬起修长的腿，重重地踹在那人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