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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了一架, 何春丽跟胡安闹得不欢而散, 但这个婚还是得结。因为话已经放出去了,全村的人, 还有县城的熟人都知道他们要结婚了,就因为几句口角不结婚?两人都好面子,丢不起这个脸。
更重要的是, 他们的店铺刚开起来, 生意正是最好的时候, 现在这时候拆伙,两个人的优势没了不说, 还要多一个竞争者, 不划算。
反复衡量得失之后, 何春丽决定原谅胡安。
而胡安本就不是大大咧咧不走心的性格,他出去跟朋友打了半天牌, 气就消了。到底是自己觊觎已久的女人, 还没得到, 这股热乎劲儿也还没过去, 他先低了头,托朋友找私人高价买了一盆开得很漂亮的君子兰, 拿过去哄何春丽开心。
女人嘛, 有几个不喜欢收到花的?更何况,现在物质贫乏,温室花花草草还没养起来,县城里也没花鸟市场, 大冬天的要买到这样一盆盛开的花可不容易。
何春丽收了花,有了台阶下,顺势就跟胡安和好了。不过这场争吵,到底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不信任的阴影,她暗暗地想,男人都是不可信的,只有钱才可靠,她得偷偷攒点私房钱。
和好了,谈婚论嫁的事也提上了日程。在胡安大手笔地表示可以给八百块的彩礼后,何家这边喜笑颜开,非常爽快地同意了两人的婚事,胡安那边没有直系亲属,没人管得了他,更是没问题。
婚事很快商量好,接下来要商量的是举办婚礼的事。胡安头一回结婚,当然要办。何春丽虽然是二婚,可发了财,踹掉了穷得叮当响的前夫,一婚还比一婚高,正是扬眉吐气的时候,又嫌跟林老实的那场婚礼办得太寒酸,她也想办。
这时候按照乡下的习俗,婚礼是男女双方分开办,前一天在女方家办,招待女方家的亲戚朋友,第二天一大早,男方过来迎亲,女方家的亲人把新娘子送过去。男方家再开宴,双方各自招待自己的亲戚。
胡安和何春丽现在有钱了,两家又离这么近,本来是想在村子里热热闹闹地办一场的。
但胡安上面没有父母祖辈,没人给他操持,他就一个破房子,现在修建新房也来不及了,更何况何春丽说等赚了钱在城里买大房子,不要浪费钱在乡下建了,他们俩又不回来住。
所以婚宴只能找村民们帮忙。这时候谁家有红白喜事,都会找邻居们借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之类的,同时请邻居帮忙做饭、洗碗、买东西。
胡安拎上特意在县城买的礼物,挨家挨户找人借这些东西,并请他们帮忙。可敲响了好几家的门,都被拒绝了,借口更是拙劣,要么是家里的桌椅坏了,要么是那天家里有客人来,或者是最近要走亲戚,没法去帮忙,更有甚者,直接没开门,装不在家。
走了十家,只有一家答应借桌椅板凳,参加他们的婚礼。连番吃瘪,胡安恼火得很,也不去碰壁了,干脆拎着东西去了他堂伯家,拿了五百块放在桌子上:“二伯,我要结婚了,准备办酒,我爹妈不在了,也不懂这些,恐怕得麻烦你和四叔帮我操持!”
胡二伯抽着他自己卷的土烟,目光定格在那叠厚厚的大团结上,停留了几秒,挪开,吐了一口浑浊的烟雾后,半合上了眼帘:“钱拿回去吧,这个事我办不了。”
胡安诧异地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胡二伯竟会没多做犹豫就拒绝。这可是五百块,现在农村办酒,他家又没什么亲戚,就关系好一些的邻居和跟他玩的好的朋友过来,顶多几桌十来桌,五百块怎么也有剩。
胡二伯帮他办酒,肯定稳赚不赔,而且多余的饭菜肉也全是他家的。这可是个不小的便宜。
但没想到,这样的利诱胡二伯都不为所动。
胡安皱着眉,深深地看着他:“二伯,我可是你的堂侄子,你就不帮我这个忙吗?”
胡二伯把旱烟杆往桌上一放,抬起头,看着他,叹了口气:“胡安啊,都是街坊邻居,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半年前,何春丽才跟阿实离了婚,这才多久,你就大张旗鼓地娶何春丽,还弄得这么隆重,让阿实的脸往哪儿搁?都是一个村的,做事不是这么做的!”
结婚就算了,低调点嘛,领个证,请双方亲戚坐下来吃个饭,做个见证,就完了。非要大张旗鼓地办酒,搞得比谁都隆重,这不是为难街坊邻居们吗?来了,怕阿实没面子,不高兴,不来,又要得罪胡安。
胡安不服气:“他们都离婚了,还不允许我娶何春丽?不就是他开塘放水救了你们村里的水稻嘛,难道你们要记一辈子。他那一塘的鱼能卖多少钱?有五百吗?就值得你们什么都向着他吗?”
胡二伯重重一拍桌子:“混账东西,你说的什么话?阿实就是没放水,我也不会答应帮你办这个事。我胡开明以后还要在村子里做人呢,可不想别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把你的钱拿走吧。你结婚我很高兴,不过你娶要何春丽就不用叫我了。”
“随便,以后你别后悔!”胡安拿起钱恨恨地撂下这句话就走了。两家本来就隔了一层的,也不是多亲的亲戚,本还想提携他们一把,但他们不识相就算了。
胡二伯不帮忙,胡安也没去找胡四叔,因为那个四叔跟胡二伯是亲兄弟,一向唯兄长马首是瞻。他就别自讨没趣,再上门找讨嫌了。
离开了胡二伯家,胡安没回自个儿家,直接去了何春丽家,提议去县城办酒,把她家关系好的亲戚都请去,直接在县城包个饭馆,请客。
这么办省心又体面,估计好几年内,附近几个村,都找不到像她这样风光的婚宴了,毕竟还没哪家舍得花钱,大手笔地请人去县城的饭馆吃饭。
不过饭馆里的菜可不便宜,办个十桌八桌得花不少钱,何春丽有点心疼:“一顿,一桌子,怎么也要几十块钱吧,要是吃两顿,那不得花个千儿八百的?”
胡安磨了磨牙:“办,不争馒头争口气,就这么办!”
他把在村子里受挫的事说了,何春丽听后也是来气。虽然她不在乎杨树村这么个偏僻落后小村子里的土鳖村民们,以后应该也不怎么回这个村子,但这些人凭什么看不起她?她不过是离婚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了。
“行,花钱就花钱,咱们大办一场,气气这些人。”何春丽气愤地说。
他们的婚礼安排在了小年的前一天,邀请了何家这边所有还在来往的亲戚。胡安也意思意思地请了他和胡四叔这两个长辈,当然他们最后都没去,杨树村就没有一家去的。
乡下没什么娱乐活动,连黑白电视一个村都找不出几台,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传得老远。
何家的亲戚把这顿喜宴夸得神乎其神,说饭店有多漂亮气派,人家地面上铺的瓷砖比乡下人家的灶台还要白净。吃的饭菜有多丰盛,来的客人又有多少干部云云。就差没把何家夸上天了。
总之何春丽跟胡安是出名了,谁都知道他们俩发了财,何家的亲戚也跟着沾了光,听说何春丽嘴最甜的那个表妹被她带去了县城卖衣服,赚工资,每个月能挣好几十块钱。
而且,何春丽还说,以后店开大了,恐怕还得需要人帮忙,就从村子里请人去。
这个话一放出来,何家的门槛都被人给踩烂了,纷纷跟何家搞好关系,就为了能得到那么一个工作。
何家那边有多得意,杨树村就有多憋屈。林老实虽然没怎么参与八卦,但也料得到,很多人估计后悔没跟胡安搞好关系,毕竟一份城里的工作,可比乡下种地强多了。
趋利避害,这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指摘的。
林老实没将这个事放在心上,按部就班地干着他的活。他很忙,到了过年,放养的七十多只鸭子长大了,他将母鸭全部留下,又留了两只公鸭,余下的二十多只公鸭都准备在年前处理掉,因为大家都要备年货,肉类的价格都比年后贵。
为了多卖点钱,他半夜三点多就起床,烧了一大锅热水,开始杀鸭子,拔毛,开膛处理内脏,煮鸭血。忙了三个多小时才将二十多只鸭子杀掉,清洗干净,又将鸭血和鸭肠、鸭肝之类的分门别类用干净的叶子包好,装进塑料袋里,骑上自行车,去了县城。
林老实没去菜市场,而是将鸭子拿到了彭越栋的饭馆。
彭越栋打开袋子一看,这些鸭子都是刚杀的,又肥又新鲜,而且分门别类处理好了,羊肠、鸭血、鸭肝、鸭菌子都能单独做一份菜,省了他不少事。
“兄弟,你这鸭不错,我全要了,没杀的活鸭现在是八毛一斤,你弄得这么干净,又是纯鸭肉,就给你算1.2一斤吧,鸭血……”彭越栋很豪气,给的价格也很大方,把林老实带去的东西全收了。
最后这二十多只鸭子卖了134块钱。彭越栋拍着林老实的肩膀说:“你要还有什么肉,只要是新鲜的,都送我这儿来,价钱上,我绝不亏待你!”
过年了,县城的肉类需求量很大,但因为现在人的温饱都没解决,没多余的粮食喂牲畜。所以肉类一直供不应求。
林老实笑着点头:“谢谢彭哥!”
他把钱收了起来,揣进口袋里,准备去供销社转一转,过年了也该给母亲、哥嫂和侄子侄女买点礼物。
挑了半天林老实买了三尺布给母亲做衣服,给哥嫂各买了一双胶鞋,又给两个孩子买了一斤饼干和一斤水果糖。
拎着东西,林老实走出了供销社,刚步下台阶就看到江圆朝这边走过来。
她怎么会在这儿?林老实很意外,眨了眨眼,神色自若地走到江圆面前,像个老朋友一样跟江圆打了声招呼:“来供销社买东西?”
“嗯。”江圆紧张地攥紧了手,机械地点了点头,顿了一下紧张地解释道,“放寒假了,学校鼓励同学们出去实习,我到县医院来实习的,明天就回家了,所以过来买点东西。”
实习是真的,不过当时学校联系了好几家医院,大安县医院只是其中之一。江圆其实有更好的选择,但她不知怎么着了魔,最后申请了来大安县医院,当时她给同学们的理由是她来过大安县,县医院还有廖主任以前的一个学生,有人照应。
这个理由说了好几遍,几乎都骗过了她自己,直到在实习进入尾声,离开的前一天,在这里无意中碰到了林队长,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江圆才明白,她特意申请来大安县,就是希望能见他一次。
哪怕上次她对他的好感还没宣之于口,就被他隐晦地拒绝了。但她还是想见见他,远远地见一面,不说话都行。
其实进了大学,也不是没男同学追她。这些同学都是堂堂正正的天之骄子,有文化,家庭条件也不错,毕业后肯定会被分到各大医院,前途无量。但江圆就是没感觉,而且总忍不住拿他们跟林队长比较。甚至比较来比较去,她总觉得林队长除了学历家庭比他们低以外,其他的都完爆他们。
而学历家庭这些外在的物质条件,恰恰是她最不看中的。经过于梦书的事后,江圆更看重一个人的品行内在,她也只想找个尊重她,理解她,会保护她的理想伴侣。而学校里的这些男生们不能说不好,但不少人哪怕读了书,骨子里还是很大男子主义。
林老实仿佛没看出她的紧张和不自在,颔首淡淡地笑着说:“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就不耽搁你买东西了,再见。”
江圆眼底滑过一抹失落,但她安慰自己,能在离开前见到林队长一面,这就够了,已经比她想象的更好了。她努力压下心里的难过,朝林老实笑了笑:“林队长,新年快乐,祝你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
说罢,江圆挥了挥手,转身就往供销社里跑去。擦肩而过时,低垂着头的江圆扫到了林老实垂在腰侧的手,他的手上长了不少冻疮,还有的地方开裂了,粗糙干裂,看起来就很吓人,这得有多疼啊,他也真是能忍。
压下心里泛起的酸楚和心疼,江圆蹬蹬蹬地跑了回来,把自己的手套塞到了林老实的手里:“我的东西忘在医院了,我回去拿,你帮我拿着手套,等我一会儿啊,医院很近的,过几分钟我就回来。”
丢下手套,她就像小兔子一样,飞快地跑了。
林老实看着手里的手套,很是头痛。一双手套哪需要让他拿着,江圆应该是想用手套故意绊住他。
江圆是个好姑娘,又是个大学生,未来前途一片光明,不应该跟他这种辛辛苦苦创业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发家致富的农n代搅和在一块儿,这对她没什么好处。
林老实只犹豫了两秒,就转身把手套给了看门的大爷,让他待会儿转交给江圆,然后找到停在门外的自行车,开锁骑上去,离开了供销社,往出城的方向走去。
但才骑出去五六分钟,他就在前方的路口碰到了气喘吁吁的江圆。
她按住胸口,站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喘气,小脸通红,额头上的那一小撮头发都打湿了 。
显然,江圆猜到了他不会在供销社门口乖乖等她,所以她回了医院之后并没有去供销社,而是跑到出城回长丰乡的必经之路上截林老实了。
溜走被人逮着,林老实有微微的不自在,握紧刹车,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刚一站稳,不等他开口,江圆就跑了过来,也没看林老实,直接将一团牛皮纸包着的东西塞到了他手里,语速极快地说:“使用说明都在里面,你拿回去照着上面的用就行了。”
说完也不等林老实回答,低垂着头一溜烟地跑了,像来时那样突兀,转眼就消失在了路边的小巷子中。
林老实打开了牛皮纸,里面是几副中药,还有一支擦冻裂的药膏,底下压着一张纸:中药煎水泡手,每日一次,泡完之后擦药膏,过年这几天就别沾水了。
这人情似乎越欠越多了,可送回去那姑娘不会要的,而且她刚才的声音似乎有点哽咽,带着哭腔。他不告而别的举动伤了她的心,她现在肯定不想见到他。
哎,这个姑娘!
在原地站了两分钟,林老实把中药和药膏重新收了起来,包好,挂在车龙头上,跨上车子,沿着路继续回家,只是速度慢了许多,还没早上驮着几十斤肉时快。
江圆给的这药很有效,林老实按照她的医嘱,煎药泡手,再涂抹药膏,加上过年这几天没什么事,休息了几天,等过完了年,他手上的冰口竟然都好了,冻疮也消了许多。
立春后,天气好转,万物复苏,新的一年开始了。
林老实又投入到了辛勤的劳动中,他养的鸭子开始下蛋,刚开始还是一天几个,没多久就变成了十几个,二十几个,最多的时候一天能捡三四十个。
半个月后,他就积攒了两百多只鸭蛋。这么多的鸭蛋,再像上次一样让老母鸡孵化,显然不现实,林老实找彭越栋要了几个泡沫箱子,在下面铺上半寸厚的棉花,将消过毒的鸭蛋挨个放上去,再牵了一盏灯在里面,又买了一支温度计,以随时留意箱子内的温度。
鸭蛋孵化成小鸭的时间比较长,需要大约28天。林老实将这批鸭蛋孵化后,接下来产的鸭蛋,他都拿去卖给了彭越栋。他是开饭馆的,对禽蛋的需求量不小。
忙活到阳春三月,鸭蛋壳渐渐破开了一个口子,慢慢的有小鸭子破壳而出。
最后因为自制的孵化器比较粗糙,温度湿度没那么标准,两百多只鸭蛋,只孵化出了一百八十只小鸭子,其余好几十个鸭蛋全报废了。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林老实很满意了。他把小鸭子拿到了镇上去卖,三毛钱一只,五毛钱两只,买的人还不少,比卖五六分钱一只的鸭蛋划算多了。
因为这时候还没什么人卖小鸭子,小鸡的,大家要养鸡养鸭,都是自己留蛋孵化,一孵就得一二十个鸡蛋,麻烦,养三五只还不如买。所以林老实的生意不错,花了三天时间就将小鸭子卖完了。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第一次经验,接下来就容易多了。他又孵了一批鸭蛋,孵出的小鸭让林母和林大嫂拿出去卖,卖完之后分她们三分之一的钱,也就是一二十块。
对没什么额外收入的农村来说,一个月卖几天小鸭子就能拿一二十块不少了。林大嫂干劲十足,又觉得占了林老实便宜,主动要求把孵化的活儿也接过去。
天气变热,林老实要开始忙活鱼塘的事,已经不大顾得上孵化小鸭这事了,索性把自制孵化器搬到了林建义家,手把手地教会了母亲和大嫂,正式把孵化的工作交给了她们。同时分成比例也改了,他出鸭蛋和孵化器,林大嫂出劳动力,最后大家五五分成。
因为他有四五十只母鸭子,每个月少说也得下两三百个鸭蛋。这个活儿可以长期做,林大嫂在自家镇上卖了之后,又辗转去隔壁镇上卖,生意一直很好。从中看到了商机,林大嫂开始尝试孵化自家的鸡蛋,让小鸡和小鸭搭配着卖。
这样一来,他每个月保底就有二三十块的收入了,如果哪个月,鸭子下蛋多,孵化不完的,还能卖出去,又是一笔收入。
对此,林老实并不满足,他将精力全投入到了鱼塘中。他拿了一张纸板,写了“出售虾苗”四个大字,然后将纸板挂在了鱼塘的路边,这样过往的路人都能看到。
牌子挂出去三天,第一个客人上门了。
不过这个客人竟然是何春丽的哥哥,何建新。
林老实收起眼底的诧异,公事公办地说:“买虾苗?”
何建新其实不想养什么虾,妹子在城里发了财,他也想进城跟着做买卖赚大钱,怎么也比这泥里来,土里去的强吧。
可何春丽花钱承包了他们村的鱼塘五年,交给何建新打理,让他养虾。何父何母不想得罪这个最有出息的女儿,又听说林老实去年卖虾赚了好几百块,便押着何建新答应了。
何建新心里明白,自家妹子不知什么原因,明明现在比以前过得好多了,但还是对上一段婚姻耿耿于怀,非要跟林老实较着劲儿。
可是吧,她较劲儿,又不自己来,非要折腾他们养,真是烦死了。
何家人,不,应该说十里八乡的人都没有养小龙虾的经验。承包了鱼塘之后,何建新一筹莫展,不知道该怎么搞,甚至连从哪里买虾苗都不知道,毕竟周围鱼塘除了林老实都没人养虾。
就在这时,他听村里人说,林老实打出了卖虾苗的牌子。何建新犹豫了三天,决定还是找林老实买虾苗,不然鱼塘一直空着,他妹回家肯定会发火。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面对这个前妹夫的询问,何建新有点不自在,用手背蹭了蹭下巴,说:“嗯,买虾苗。”
林老实提出一个空桶,放在何建新面前,说:“这么大一桶,五十块钱,半桶二十五,刻线在这里,你要多少?”
“这么贵啊!”何建新诧异地说。
林老实不接话,他的桶这么大,又都是养到一节指头那么大的小虾,拿回去成活率非常高,养好了,六七月就能卖一波,不亏。也是因为小龙虾繁殖得太快,他的池塘养不了这么多,所以才会卖。
除了林老实这儿,也没卖虾苗的,何建新见他没让步的意思,闷了两秒,说:“那就来一桶,不,半桶吧……要不还是一桶?”
明显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池塘里要养多少龙虾。
林老实瞥了他一眼,指着自己的鱼塘说:“如果我这鱼塘,不养鱼,全养虾,得用差不多两桶虾苗。”
何建新琢磨了一下,他家的那鱼塘跟林老实这鱼塘面积差不多,也就是说要两桶,会不会贵了一点?或者是林老实故意耍诈,骗他多买一点?
抱着对林老实的不信任,他最后只买了一桶。
林老实带着他到小池塘边,拿起网,捞了一桶活蹦乱跳的小龙虾给他。
何建新走了以后,接下来半个月,又陆续有几个人来买虾苗回去养,因为现在村里的鱼塘大多是为了储存水在干旱的时候灌溉水稻而挖的,属于村里集体所有。如果碰上去年那样的大旱天,那年池塘就没什么鱼,但如果养小龙虾,六七月就可以捕捞卖了,每家每户还能分几块钱。
但这些人要得都不多,也就半桶。卖了半个月,林老实也只卖了一百多块钱。
眼看小池塘里的虾苗还剩不少,他自己的池塘根本养不了这么多小龙虾。林老实一琢磨,找上了村长,提出了一个办法。由他无偿提供虾苗和水稻小龙虾混养技术指导,村民自愿参加,在水稻田里养殖小龙虾。
这个实验如果失败了,村民一分钱不付给他,所有损失都是他的。如果成功了,养出来的龙虾分他一半。
这个提议听起来还靠谱,村长又详细问清楚了虾稻混养的办法,对水稻的产量有没有影响等等。确认没问题之后,总算同意了林老实的提议,召开了社员大会,向村民宣布了这件事,请大家回去考虑清楚,如果有意向参加的,就去村长那儿按手印签合同,领虾苗。
对于这个事,很多人都持观望态度。因为他们担心养了虾之后,影响水稻的产量,粮食可是一家人生存的保障。
后来,还是林建义最先响应自己的兄弟,找到村长,领了半桶虾苗。
然后是大勇和林三这样跟林老实关系最好的年轻人。有了人带头,参加的人逐渐多了,最后全村一百多户人家,有四十多户参加了,但为了稳妥起见,他们都很保守,只拿出了家里三分之一、四分之一的田做实验。
虾苗被分发了下去,倒进了插好秧的稻田里,林老实偶尔统一给村民们上上课,讲一下龙虾的养殖办法。
余下的时间,他全投入到了鱼饲料的配置中。为此,他还用光了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台小型绞肉机,用来制作鱼饲料。
根据鱼的种类不同,鱼饲料的配方也略有不同。林老实选择了用草鱼作为实验,根据多次实验,用米糠、麸皮、豆饼、鱼粉、蚯蚓等按比例调配出了饲料,并搭配上青草,每天定时定量喂养。
时间飞逝,转眼就进入了炎热的夏季,林老实这边没了什么新鲜事,渐渐沉寂下来。
何春丽那边倒是又开始热闹起来。先是从何春丽娘家那边传出消息说,何春丽跟胡安要开工厂,做大买卖了,两人在县城东边买了三四亩地,建了两层的小楼,买了好几十台缝纫机回来,准备招工。
不过何春丽说了,要先紧着家乡人,所以优先从她家村子里招一批会踩缝纫机的熟练工。不会的也没关系,手脚灵活的可以先去做学徒,工资只有正式工的四分之一 ,但管吃住。
这个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不到一天就传遍了附近几个村子。何家顿时成了香饽饽,门槛都差点被踩断,自己村的,隔壁村的,不少人上门又是哭穷,又是卖惨,还有打感情牌的,就是为了一个工作机会。
其中最得意的非何春丽娘家村子里的人,最郁闷,最被人嘲笑就数杨树村,毕竟胡安可是土生土长的杨树村人,而且他还有两个同族的长辈在村子里,都不照拂一下,全便宜了何家村。
那段时间,村子里的气氛都有点低沉。就连胡二伯的儿子都提出过,想去找胡安说说情,把他们安进工厂里,最后被胡二伯给制止了。
直到七月,何家从村子里招了三四十个人进厂,直言目前人数够了,暂时不招人了,去何家的人才渐渐少了。
对此,林老实冷眼旁观,不置一词。他并不看好这个工厂,因为他们的步子一下子迈得太大了。
买地建房子修仓库,购买缝纫机等机器,怎么也得花好几万。再加上前期储存的原材料等等,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怕是把他们这几个月赚的钱全投了进去都不够。
更别提,建个工厂,不可能就只招几十个缝纫工和学徒就完了,还得招管理人员,仓库保管员,会计,门卫等等。这么多货,又不买辆运输的车吗?买了车还得招司机。生产出来的衣服卖哪儿?他们那个服装店可消化不了,所以还得招销售。
零零总总,少说也得招差不多百来个人吧。平均每个人按照三十块钱一个月算,每个月光是发工资也得三千块,更别提还有水电费之类杂七杂八的开销。
这样一算,一个月没有个几万块的销售额,工厂根本扛不住,非常容易亏本。而何春丽跟胡安两人文化水平不高,也没什么管理经验,走的全是野路子,好处是胆子够大,什么都敢干,坏处是没有长远的计划,工厂里关系户过多,管理混乱,很容易出乱子。
刚开始也许能凭借市场的红利,赚一笔,但时间一长,跟风者众多,产品没有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后,就会出问题。
而做衣服,他们根本就没自己的设计师,全是仿造南边沿海的新款式。一旦别人也抓住了这一点,大量仿制他们的衣服,他们的优势在成本低廉的小裁缝面前就毫无竞争力。
毕竟,一件布料值五块的衣服,小裁缝敢卖六块、七块,但何春丽他们不敢,因为他们还有其他人工、水电、运输、税务等成本,还有积压产品。
而现在知识产权保护并不严格,他们自己都是抄的别人的涉及,也不可能要求其他小裁缝别抄他们的,只能吃了这个暗亏。
这些念头只是在林老实脑海中掠过,转眼又被抛到了脑后。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辛苦大半年,他即将迎来第一批丰收!
今年年景好,风调雨顺,没有干旱,也没有洪水,水稻长得颗粒饱满,稻穗沉甸甸的。
不过在收水稻之前,他们要先将小龙虾收了。
林老实提出的虾稻混养模式很成功,放进水田里的虾苗都长大了,一只只在田里爬来爬去,在岸边站一会儿就能看到好几只。
因为要分一半给林老实,村长干脆提出了一个办法,大家共同打捞,捞起来后,当场称一下,记好重量,由村里的拖拉机开到城里统一卖。卖完了,大家直接分钱就是。
这样比自己单独卖方便多了,也省事多了,大家都没意见,选了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准备捕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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