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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你说那小子要跳楼, 还打出横幅,说咱们学校害他?荒唐, 胡闹,你们怎么搞的,赶紧把那小子给弄下来。”闫主任一得到这个消息, 就气急败坏地吼道。
真让林老实把这个事给闹大还了得, 他们学校就要臭名远扬了, 前些年做的努力都白费了。现在学校好不容易发展成这样的规模,他可不允许。
陈教官也想把林老实带回来啊, 可警察已经来了, 人已经坐到了窗户上, 一只脚就悬挂在窗户外面,稍微不注意人就会掉下来, 摔得脑袋瓜开瓢。
这一旦出了人命, 那可不是小事, 尤其是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肯定会闹大。要是私底下死个把学员,跟家长协商, 顶多赔个几十万就完了, 但大庭广众之下,闹大了,要是惹来有关部门的关注,让他们关校都是有可能的。
陈教官苦不堪言, 焦急地说:“闫主任,不是我们不想啊,是那狡猾的小子提前报了警,现在他房间里,还有酒店楼下,都是警察,还有许多路人围观,这时候咱们动不了他,你快想想办法,再等会儿,天亮了,肯定会有更多的人看见。”
闫主任能有什么办法?他就是再神通广大,关系网也大部分在本地本省,手没那么长,伸到隔壁省去啊。
“你们机警点,尽量将事情的影响控制在小范围,赶紧把这小子带回来,千万不要再出岔子了。”闫主任恼火地说。
陈教官听了头大得很,他们不想把人给抓回去啊?抓人回去又不是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解决的事。
但闫主任在学校里是仅次于校长的实权领导,说一不二,他们只要还想干这个工作,能怎么办?听着呗。
“好,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把林老实带回来。”陈教官硬着头皮向闫主任保证道。
闫主任鼓励了他两句把电话挂了。
后座,林父林母把两人的电话听了个大概。
林母慌了,见他一挂电话,忙紧张地问道:“闫主任,出什么事了?咱们家阿实要跳楼吗?”
闫主任解开了脖子下面的那颗纽扣,笑眯眯地安抚她:“林夫人,你放心,陈教官他们已经赶到了,一定会安全无虞地把林老实给带回来的。”
这话毫无说服力,林母咬住下唇,一脸哀泣。她虽然希望儿子成才,按照她期望的道路走,但这些比起儿子的命来似乎都算不得什么了。
“老林,你想想办法啊,咱们就阿实一个儿子。”她轻轻拽了拽丈夫的袖子。
林父听了这话,横了她一眼,笃定地说:“寻死?你信吗?他要真不想活了,昨天下午到现在,时间多的是,要跳楼早跳了,还会等警察过去?这小子分明就是拿跳楼来吓唬老子,老子才不怕他这一套呢,他要跳就让他跳啊。”
闫主任心里也是这个想法,林老实这样子分明是想借跳楼把事情闹大,根本不是真心求死。他安慰林家两口子:“是啊,你们别担心,他只是跟你们赌气呢,不会真跳的。况且还有警察在那儿呢,也不会眼睁睁地看他跳楼不管的。你们要不放心,咱们给警察打个电话,看看孩子有什么要求吧,满足他,先把孩子劝回来。”
这话表面上是在劝林父林母,但实则是冲着林父的性格和脾气去的。林父自诩为家里说一不二的大家长,独断专横,家里所有人都得听他的,最讨厌别人忤逆他。
现在听说儿子以跳楼威胁他,自是肝火大动,怒到了极点,食指恶狠狠地点着隔壁省城的方向:“跳,就让他跳,我看他敢不敢跳!”
闫主任见将他们的矛盾和注意力又转移回了孩子身上,没空找他们学校的麻烦后,稍稍放了心,又装模作样地劝了林父几句,直劝得林父火冒三丈,一路上都在骂林老实。
闫主任很满意这个效果。待会儿到了隔壁省会或者别的媒体来采访他们,依林父这暴脾气和现在对林老实老大的意见,肯定逮着林老实一顿怒骂和指责,不会把他们学校牵扯出去,即便说,林父也不会过多的迁怒学校。他这个当爹的都这么说,那就是最好的澄清,他们再私底下运作运作,媒体自然不会把目光过多地放在他们学校头上。
不过这都是公关策略,当务之急,还是要把林老实给弄下来,带走,不然让他“跳楼”的时间越长,对他们学校的影响就越坏。
想到这一点,闫主任一边吩咐司机开快点,一边悄悄给陈教官发了一条信息:不计一切代价,把林老实弄下来,带走!他不敢跳楼的,只是恐吓你们,非常时刻,可以采用必要手段。
陈教官收到这条短信,真是连话都不想说了。闫主任在他们市耀武扬威惯了,还以为这是他们的大本营呢。但这是隔壁省会啊,陌生的城市,他们在这里是实打实的外地人,对方不为难他们就是好的了。
陈教官收起了手机,仰头看着骑坐在窗户上的林老实,心里也是佩服得紧。这小子真狠啊,已经在窗户上坐了一个多小时,他就不难受吗?就不担心万一不小心掉下来,摔个残疾或者直接摔死了,一了百了吗?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还真看不出来,这个小子是这样的狠人。
吐了口气,他对尹教官说:“你在下面看着,我上去看看。”
尹教官瞧见附近道路两边,越来越多的人,很是着急:“陈教官,你有办法吗?”
“没办法也只能想办法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陈教官拍了拍他的背走了。
***
楼上,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警察还在殷殷劝林老实:“小伙子,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没了就是没了,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下来吧,有什么事跟我们回公安局,好好跟咱们说,你要受了委屈,法律、咱们人民警察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林老实骑坐在玻璃窗上,一条腿垮在窗户外面,荡啊荡的,目光戒备地看着警察:“你们不要过来,你们要过来,我就跳下去,都出去,都出去!”
老警察见他情绪激动,唯恐他真的跳了,赶紧摆手,示意其他人先退出去,就留他一个人坐在客房里,隔了林老实两三丈远:“好了,小同志,现在他们都出去了,老头子我也坐得离你远远的,你这下总放心了吧。我年纪比你大了应该有一倍,你就把我当成一个长辈,一个叔叔,有什么委屈跟叔说。”
其实大清早地折腾警察,林老实心里委实有点过意不去,也不想这个老警察这样不停地说话,浪费口舌了。
他抓住玻璃窗,苦笑着说:“警察大叔,能活下去,谁会寻死了。要不是走投无路了,谁愿意坐在这里用一条命来寻求一个公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轻易跳下去。你也别说了,等我要见的人来了,我自然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老警察见他还愿意沟通,索性就顺着他的话说:“你想见谁,阿叔这就让警察去把人给你找过来,咱们早点谈完,也能早点下来吃早饭,你还没吃饭吧,这都过了一晚上,肯定饿了。”
林老实不吱声,他想见谁?他想见这省城的百姓,想见媒体,想见林父林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他在这里以死抗争,想让这个事情传遍全国。
而这些人,并不是老警察能请来的,只能经过时间发酵,闹大,才能达到他的目的。
“警察大叔,几点了?”林老实扫了一眼楼下聚集的看热闹的市民,估计有上百个,这点人还远远不够。
老警察说:“七点十分。”
快两个小时了啊,时间过得真慢。酒店的窗户就巴掌那么宽,上面还有边框,凸出一长条,坐久了并不舒服,硌得林老实屁股疼。但为了达到目的,他只能忍。
林老实点点头问老警察:“能给我找个小喇叭来吗?我有些话想说。”
老警察说:“你有什么话下来说吧,坐在那里多累。”
这是不肯答应了。林老实也不强求,他闭上了嘴,不接老警察的话。
老警察见他一副不愿多谈的倔强模样,很是头痛,唯恐他待会儿真的出什么事,再次劝道:“小伙子,你坐在窗户上太危险了,下来吧,有事咱们好好商量,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林老实还是不吭声,他有明确的目的,不会被老警察这三言两语就劝服。
更何况,成败在此一举,他现在也没退路了,这个事,只能闹大,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否则,他就会被戒网瘾体校带回去,前面的努力都白费,迎接他的肯定是天天挨不完的电击和拳打脚踢。
老警察好说歹说,说了一大通,林老实就是没反应。期间,也不是没警察想悄悄靠近林老实,将他拉回来,但林老实特别机警,防备着每个人,而且半个身体都悬在半空中,从楼下、楼下、左右两侧的房间出去抓他都存在着一定的风险,万一他挣扎,掉下去就完蛋了。
要是因为救援导致对方死亡,那就是他们的责任,警察也不敢冒险。
双方僵持到八点,天色大亮,越来越多的人出门,道路上车水马龙,喇叭声此起彼伏,围观的市民又多了一圈。
就在老警察一筹莫展时,客房的门被推开了,警察领着陈警官站在门口对老警察说:“田队,这个人说他认识跳楼者,能把对方劝下来。”
老警察将信将疑地看着陈教官。
旁边的警察解释,他们已经看过陈教官的身份证件了,跟跳楼的林老实来自同一个市,是老乡。
老警察犹豫了几秒,给了陈教官一个机会:“那你过来,站我后面,帮我劝劝这小伙子。”
陈教官很识趣,踏进门几步,就站在老警察的身边,离林老实远远的,然后提起手里还冒着热气和香味的早餐盒说:“林老实,折腾这么久,你肯定累了吧,先吃点东西,我买了肠粉,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
他当着林老实的面将饭盒打开,里面白白的肠粉冒着热气,上面撒着调料,还有几个切碎的红辣椒和小葱点缀其间,看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
林老实自然饿了,但他知道,这都是陈教官的阴谋诡计,他克制住嘴里涌上来的唾液,视线从陈教官身上挪开,不上他的当。
陈教官没错过林老实刚才那一瞬间咽口水的动作。只要还想吃就行,他就不信,能劝不动这小子。
“林老实,咱们也是老熟人了,你说我对你怎么样?咱们好歹算朋友吧?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你要是想退学,我帮你。”陈教官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保证。
林老实不理睬他。陈教官这种话当不得真,他是助纣为虐的一员,会有这么好的心帮他?况且,这个时间他出现在这里,只说明一件事,他就是来抓自己的一员。
陈教官见林老实还是无动于衷,有点恼火,差点想说,你要跳就跳呗。他们又不是没遇到过寻死的学员,但这不是学校,不是他们的地盘,警察还在旁边盯着,他不想被赶出去,就不能说,哪怕他心里清楚,林老实根本不是想跳楼,而是想威胁他们。
“林老实,咱们朋友一场,你就真的一点都不相信我吗?如果你不相信我,那我给闫主任打电话,让他在电话里给你保证,这下你总信了吧!”陈教官拉出了更有分量的闫主任。
林老实还是不理他。今天他的这些话都做不得准,这个事的根子不在闫主任,而是在林父林母,普天之下,打着为孩子好的名义,实则是满足自己控制欲的自私自利家长身上。正是有了这些家长,闫主任这样唯利是图的东西才有可趁之机。
他必须得把事情闹大,不光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戒网瘾体校里那些绝望无助的灵魂。
“田队长,我想要一个喇叭。”林老实再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现在已经差不多八点了,人越来越多了,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田队长有点踌躇,这个小伙子太倔了,不满足他的要求,他铁定不会下来。
林老实见他不答,没再吭声,而是拉开了斜挎着的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百元大钞,伸出长臂,扬了扬。
底下的人见了,很是不解,纷纷议论。
“他拿出一百块钱干嘛?”
“不会是要朝底下撒钱吧?”
“不是吧,那么想不开?好好的一小伙子,想啥呢?”
“真的是撒钱,你们看,你们快看,他的手松开了,钱飘了下来!”
……
涉及到钱总是一个敏感的话题,有人大大方方的撒钱,总是很吸睛,底下的人群轰动了,搞不清楚这小伙子想干嘛。
只见清风一吹,红色的钞票飘飘荡荡,被风卷起,吹到了马路上,吹到了一个小老太太的脚下。
小老太太赶紧捡了起来,钻出人群就跑。
这一幕简直惊呆了所有人,楼下的警察赶紧过来维持秩序,想拿回钱。但那小老太太的家显然就在这附近,转身就钻入了旁边的小巷不见了人影。
警察赶紧追了上去。
虽然瞧这样子,即便撒钱下来,他们也捡不到,拿不走,但这样的事刺激啊,来了的人都不想走了,在这里看看究竟是什么事,刺激得一个小伙子又是跳楼,又是撒钱的。
而楼上,林老实丢了一张一百块,还嫌不够,又从包里抽了一张出来,伸出长臂,悬在空中,往外丢去。
今天有清风,纸币的分量很轻,被风一吹,不知道会刮到哪儿。保不齐有爱贪小便宜的市民捡到了藏起来,更糟糕的是,万一有许多退休的老人、孩子出来看热闹,人一多,可能还会发生其他事故,比如一拥而上抢钱什么的。
为了安全着想,也为了尽快将这件事解决掉,楼下的警察立即给老警察打了个电话:“田队,他一直在上面丢钱,这样恐怕会引起事端啊,咱们得想办法尽快解决这件事……啊,田队,这个人撒了一把钱……”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林老实竟然真的抓了一把钱撒了下去,像天女散花一样,几十张百元人民币随风散开,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
一百块可能还有许多人不会心动,但当你的头上突然掉下几千块呢?
人群躁动起来,尤其是掉钱的那一小片地方。警察赶紧去维持秩序,让人把捡到的钱都上交,但人太多,太乱,究竟有哪些人捡到了钱,有没有全部交出来,也只有自个儿知道了。
收缴了一圈,警察也只收回来了两千块。围观的人群瞧见这一幕,笃定有人藏了钱,不少爱贪小便宜的都往那边挤,倒是有几个比较正直的,看不下去了,劝大家:“哎呀,别急了,人都想不开要跳楼自杀了,这钱你们也好意思拿?”
不过因为撒钱这一行为,倒是把林老实要跳楼这件事给宣扬出去了。
在场看热闹的市民纷纷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发信息:乾坤路这边xx旅馆有个人想不开要跳楼,竟然坐在窗户上撒钱呢!
得益于手机的普及,不少人拍了照片,发到了qq群里。这会儿还没有微信,手机也是2g,速度很慢,上个qq都不方便,但也不妨碍广大群众吃瓜。
一传十,十传百,消息渐渐从网络上传开,q群,论坛不少人发了帖子,标题非常吸睛“小伙轻生,跳楼撒钱”。跳楼本来就很引人注目了,还撒钱,这就更引人注目了,不少人纷纷回帖询问是怎么回事。
于是有人把林老实坐在窗户上那张照片发了出去,他脚下“戒网瘾体校还我自由”八个血红的大字格外引人注目。
有的人好奇地问,戒网瘾体校是什么?还能限制一个成年人的自由不成?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这所特殊的学校,但网民千千万万,总有一两个知情人。
有人开始普及,还有人开始补充,七零八落地,拼凑一下,就弄出来了,这是一个强制戒网瘾的体校,实行军事化管理,宣称能帮助沉迷网络的孩子戒除网瘾。
这会儿,还有不少家长视网络为洪水猛兽,社会上的主流舆论对“网瘾”这个词并不宽容,尤其是老一辈,更是觉得网络带坏了年轻人,对网络很抵触。
网络上吵得沸沸扬扬,林老实不知道。他只清楚,撒钱是有用的,底下看热闹的人又多围了一圈,甚至还有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在下面拍摄采访。
事情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开始闹大了。
林老实心里高兴,但并不敢放松,以免得意忘形,被好心的警察给拉了回去,功亏一篑。
见他不听劝,还一个劲儿的撒钱,老警察摇了摇头:“小伙子,你可真倔,要喇叭是吧,行,我让人给你拿一个过来。”
他给门口的警察使了一记眼色。
这也未尝不是一个接近林老实的机会。
警察会意,蹬蹬蹬地下楼去找了一个白色的喇叭过来。
老警察接过喇叭,举起手说:“那,小伙子,你要的喇叭过来了。”
“站住,不要过来!”林老实叫住了他,身体往外倾了倾,大半个身体都挂在了窗户外面,看得人心惊胆战。他对老警察说,“找根棍子,绑在上面,递给我,你人不要过来,不然我就跳下去。”
靠,好个机警的小子。都在窗户上熬了三四个小时了,他还能时刻保持戒心,一点都不犯符糊涂,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老警察没辙,只好让人找来棍子,把喇叭绑了个活扣,递给了林老实:“小伙子,喇叭给你了,有话咱们好好说,你坐回来,小心点,别掉下去了,掉下去了不死也得残,你得为自己的后半辈子考虑啊。”
林老实解下喇叭,拿在手里,冲老警察说:“谢谢。”
然后他稍微挪回了一点身体,让往外倾的弧度不那么大,接着拿起喇叭大声说道:“大家都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跳楼对不对?”
下面的人扯着嗓子喊:“是!”
还有好心人不停地劝:“小伙子,你还年轻,人生才开了个头呢,遇到啥困难,下来好好说,咱们大家能帮一把的帮一把,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齐心协力,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林老实扭头看了一眼老警察说:“你们出去,把门关上,屋子里一个人都不要留,我想跟他们说说话!”
这么久,老警察也看出了端倪,林老实不会轻易寻死,只要不逼他,他不会跳下去,索性遂了他的意,让包括陈教官内的所有人都退出去,看看他究竟想折腾什么。
陈教官不大愿意,可他哪拗得过警察,还是被老警察给带了出去。
门关上后,林老实紧张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点。目光扫到下面乌压压的人头,眼底湿润,声音带着一种不属于年轻人的悲凉:“要不是走投无路,谁会想跳楼?我是林老实,xx的人,今年23岁,18岁那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出去打工,先后在工厂里、饭馆里干过,最后去了电脑城工作。在那里,我接触到了电脑,喜欢上了网络,也通过网络了解到了更多的世界。”
“我不甘于一辈子都给人打工,或者听从父母的安排,找关系进工厂,按部就班地过一辈子。就在这时,我在网络上发现了一个商机,淘宝!我开了一家淘宝店,叫xx,专门卖各种电脑主机和配件,第一个月就收支相抵,第二个月就盈利,到半年后一个月的流水已经有几十万。但我的父母,听信了戒网瘾体校的宣传,说我有网瘾,是个祸害,把我骗进了戒网瘾体校。那是一所声称能通过体育疗法,戒掉网络的特殊学校。在那里被送进去的不光有十几岁的少年,还有许多像我这样经济独立的成年人。”
“咱们这些人,要么是被父母骗过去的,要么是被戒网瘾体校用网上买的手铐强制拉过去的。虽然这所学校,名义上是戒网瘾,但还有许多其他小毛病被送进去的可怜人,比如自闭不爱讲话不讨喜的少年,处于青春期看小黄书,打飞机的青少年,还有二十好几,不想找对象,不想结婚的年轻人,更有甚者,还有一个十几岁意外怀孕的少女,六七个月大的肚子被拖了进去,强制流.产,每天接受一次又一次的电击……我就想问问,咱们这些人到底有什么错?”
“是错在不听话,还是生错了家庭?我们不偷不赌不嫖不抢,只是有时候与其他人不是那么相同而已,我们就是怪物吗?就该被强制关进里面,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毒打,电击,打针吃药……我们到底错在哪里?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们?”
他的这番质问振聋发聩。
听到他讲戒网瘾体校里面一桩桩悲惨的闹剧,不少人都沉默了。难怪这么好好的一个小伙子会想不开,要跳楼自杀呢!换做是自己,被关在里面,动辄挨打电击,一天到晚都没有一点自由,自己也一样会疯。
林老实望着底下越来越多的人,还有逐渐多起来的摄像机,像是找到了力量。继续说道:“我为了逃出来,在里面装了一两个月的乖,运动完满头大汗就去冲冷水澡,天天反复如此,感冒之后又趁宿舍里没人就泡凉水,一个感冒,我硬是拖了十几天,才换来了出去养病的机会。可就是这样,我才逃出来不到十二个小时,他们就神通广大地找上了门,大清早,四点多就守在了我的房间门外。你们说,我能怎么办?除了死,我还能怎么办?”
底下的人听了,都非常同情林老实。这个年轻人真是太不容易了,有些年纪大一些,心肠软的忍不住抹眼泪。这到底是什么杀千刀的学校啊,不,这哪是学校,这是交钱的监狱。
林老实的目光一一扫过底下的人群,声音带着冷意:“这些助纣为虐的教官,现在就藏在底下的人群中,盯着我,只要我一离开窗户,他们就会把我拖回去!”
“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你们说,你们是我,能怎么办?该怎么办?除了死,我还有其他路可以走吗?”
这句质问,听得人心酸。
底下感情比较丰富的老人抹了抹眼泪,劝道:“孩子,你下来吧,你爹妈敢把你带回去,再送进那个什么戒网瘾体校,咱们就帮你出头。”
“对,咱们大家都帮你。你放心吧,他们没办法把你怎么样的!”
……
听到底下嘈杂的声音,林老实哪怕听不了很清楚,也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摇了摇头说:“没用的,你们盯得了一天,盯不了一辈子,我的父亲一向以封建大家长自居,他的口头禅是他生了我,养了我,我的命就是他的,他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怎么滴就怎么滴,外人管不着。就算他今天服了软,答应大家不会将我带回去关起来,但过几天,等风声平息后,没人记得我了,他会怎么对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这是实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没人会一直关注他,等新闻的热度一过之后,渐渐就会被人遗忘。
底下一片沉寂,网络上更是炸开了锅。
因为林老实捅了戒网瘾体校的老底,掀开了它神秘的面纱,不少在里面呆过的人纷纷留言,声援林老实,分享自己的亲身经历。他们的经历跟林老实差不多,几乎每个人进去都挨过不少毒打和电击,见识过逃跑被抓回去所遭遇的种种虐待。
更有甚者,还有人匿名表示:与其被抓回去,生不如死,还不如跳下去。
闫主任一进城就接到这个消息,顿时火冒三丈,对电话那头的人怒吼道:“你不知道请水军啊,蠢货!”
这些学员能有多少,顶得过千千万万的水军吗?
他们戒网瘾体校能做到全国知名,少不了各种宣传手段。林老实想一己之力,给他们学校抹黑,把他们学校拉下去,做梦吧!
瞧见闫主任的神色很不好,林母心里很不安:“闫主任,发生什么事了啊?”
闫主任非常生气,拿出手机,打开新闻网页,将林老实上新闻的事给他们看。
“你们瞧瞧,林老实这么诋毁我们学校,说咱们学校害人!你们说,从咱们学校里出去的学员,是不是变得循规蹈矩,听话多了?你们当初也是见熟人家的孩子来了,有效果,才凭熟人介绍过来的啊,因为是老学员介绍,还给你们减免了一千块的学费。”
为了招生,扩大影响力,戒网瘾学校真是不遗余力。他们推出了一系列宣传活动,“口口相传老带新”就是其中之一,凡是老学员带新学员进来,报一年以上的课程,双方都可以获得一千块的奖励。
林父看了新闻后,暴跳如雷,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这个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偷钱,说谎,好的不学就学坏的,还想用跳楼威胁老子,老子不吃他这一套。”
好个臭小子,竟然指责他们两口子。他们当父母的哪里对不起他了?辛辛苦苦挣钱把他养大,他成绩不好,没考上大学,出去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折腾,他们也没说什么,还在攒钱,准备给他买个房子,以供他结婚用。
他们当父母的为了他,把心都操碎了,他不领情,还责怪他们,嫌他们管太多,那把他们养他这一二十年花的钱还回来啊!
林父是真的气狠了,若是林老实在面前,他铁定要揍他一顿。
见林父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这一边,闫主任心里稍微放松。只要林父站在他这边,好歹能挽回一些他们学校的名声。至于其他人怎么看?他并不介意,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这些冥顽不灵的父母,像那种思想新潮开明,尊重孩子的,任你说破了天,他们也不可能把孩子送进来,他们的看法也没用。
“林先生,消消气,孩子太年轻,不懂事,体会不到咱们做父母的苦心,你不要急,待会儿好好劝劝,先把孩子劝回来再说。”闫主任的目的可不是弄死林老实,毕竟弄死了对他只有坏处,不过看林父的样子,铁定是听不进去劝的,倒是林母那里可以想想办法。
闫主任扫了二人一眼,补充道:“咱们马上就要到宾馆了,我有个办法。”
这一路,闫主任都站在他这边数落林老实,很多话都说到了林父的心坎里,林父的语气稍微和缓:“闫主任你说。”
闫主任说:“林先生,你们看见了,林老实这孩子就是因为你们把他送到我们学校才跑的。我是能体会你们为人父母的苦心,但这世上总有许多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恐怕会因此指责你们。所以我的意思呢,待会儿林先生先别露面,让林夫人上去,劝劝他,跟他说不会再送他进学校了,先把他哄回来,后面的事咱们学校来解决,你们说呢?”
林母有点意动,她是真怕儿子想不开跳下去了,只要能把孩子劝回来,她都答应。
不过这个还得看林父的意见,她扭头看林父。
林父又不是真傻,他的思想虽然固执、霸道、陈旧,但若是被人说逼得儿子跳楼也不是什么好事。
“行,还是闫主任有办法,咱们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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