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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温柔,越往南下,空气中似乎又夹带着一丝干躁。
“不是应该气候宜人,清风舒爽吗?”长长的宽道上原本急驰的两匹马突然勒住。
秋兰看着云初,疑惑,“小姐怎么了?”
“感觉天气有些躁。”
“躁?”秋兰看看远处夕阳染红的天,看胭脂铺雪的苍穹,那白云浮动,似孩童发丝柔软,微微疑惑,“哪里躁?”这一路而来,小姐总会说一些让秋兰有些不明就理的话,所以,秋兰虽然疑惑,但是,心中,却是对小姐所以言语的坚决相信。
“没事,我可能想你家太子了。”云初却道,说话间偏头,看着秋兰,“你说,你家太子现在在做什么?”
“这……”
“算了。”云初摆手,“你也不知道,说半天还是想着帮他说好话,估计反而让我更心焦,还好,现在他敢不能乱来,有知香帮看着,范宁心,他也上不了。”
秋兰无语,嘴角抽,她一直以为小姐将知香留在京中,是因为其寻人的特殊本领看着范宁心别逃走,敢情,是看着太子和范宁心不……
秋兰沉默,沉默中又看着云初,看着夕阳的霞光下,云初那恍惚似沉寂有远山青黛中的侧颜,半响,一贯清冷而没什么情绪的眉目间又生淡淡心疼,淡淡敬意。
云初小姐永远都这样鲜妍又明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般直接而简单的表达自己的心意,这世间有多少女子能做到,而这样一道明亮的光,照亮了太子深雪般的心,也照料寂寂深沉的太子府邸。
其实,云初小姐不知道,她,这一道明亮的光,也照亮了他们。
“不知道京二和明萌萌打成一片没有。”然后,云初又转了话题。
“小姐,其实,属下一直有些好奇,你对京二公子看似言不留情的打击,可是字里语间,却总觉得……你对他特别的温柔。”
“温柔?”云初转头,挑眉。
秋兰面色讪了讪,点头,“京二公子与太子一向交好,不说他京家二公子的身份,就曾经和太子共同经历过生死,那其实也是让属下等佩服的,属下……”
“秋兰。”见秋兰声音越来越低,眉目也越来越紧,云初当先打断秋兰的话,“你难道是在担心我移情别恋。”
“……不。”秋兰本来就不擅于交际,尤其是被云初这笑盈盈的的眼神看着,顿时心中发郁,一下子话都说不出来了。
“前方是落县,今晚我们先在那里休息一晚,明早再出发。”而云初已经又飞快的掐断了话题对着秋兰吩咐道,话落,一拉马缰,马蹄扬起。
一路奔行,云初和秋兰进了落县,于是,一柱香时间后,二人正站在客栈门口。
“小姐,要不要换一家客栈。”此时,看着客栈内的一切,秋兰在云初身边,小声的问。
云初却是摇头。
越是鱼龙混杂的客栈越是能欲盖弥彰,换句话说,有太多人受到注意力,那他们……
就像现在,那些经商的,押镖的,走江湖卖艺,出门游玩的,各行各业,富贵不齐,可是,看她们二人一眼,也就移开了目光,没多大新奇。
“小二,两间上房。”云初很痛快的给了银子,对着小二很慷慨的吆喝,同时的,余光一瞬便扫了一眼大厅,这家客栈算不得极好,却也不是差,怎么着,也还能算得上个二星级,她一锭银子给出去,周围那些人也无所觊觎。
嗯,很好,不为财。
一旁小二当然是很狗腿热情又不失尊严的引着云初和秋兰上了二楼,二人的房门仅只有一墙之隔。
秋兰不放心,本想跟云初一间,可是想了想,他们现在是两个男子装扮,而且,小姐之前也没让她做仆从装打扮,所以两个男子住一起,指不定,会更麻烦。
此时,天还没有全黑,秋兰还在云初的房间里,四处打量,检查,这才松了一下面色。
“我差点以为,你和你家太子一样有洁癖。”相较于忙碌的秋兰,云初却坐在一旁磕瓜子。
很闲。
秋兰看向云初,一脸认真而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
“小心什么啊,难得出来,走,我带你去一个你从未玩过的地方。”云初下一瞬,却将瓜子一扔,一下子站起来,还很歌俩好的把着秋兰的肩膀,笑得那叫一个不见眉眼。
秋兰见此,心里突然有点慌,原本握着毛巾的手都不自觉抖了抖。
云初小姐本就美得赛春过雪,动如脱免,静若处子,一颦一笑都是眉眼如画,可是这般笑着,笑得这般灿烂,却直觉让她……不好。
预感不好。
“咻。”而正在这时,空气中,一道极轻却快的破空声袭来,云初抬手,两指,轻轻一夹,一张纸条落在手中。
其身旁,原本听着破空声想上前阻止的秋兰当即松下心,站在一旁,看着云初打开纸条。
“京二已经成功忽悠到明家人即将成功出发去疆域。”云初打开纸条,一目扫完,淡淡道。
秋兰点点头,唇瓣却是紧了紧,然后,又松了松,却最终道,“小姐,你身边如今只有我,而京二公子很显然并不会联络京家的人,这,是谁给你传信?”虽然说,秋兰也知道,小姐这般强大,自有其行事手段,但是,她却是对京二好奇。
京二,如何在不惊扰京家和太子的情况下,给小姐这般无声无息的传信。
云初却是一笑,“你以为,小姐我之前和你们在京州茶楼里真是去喝茶的。”
“茶楼?”秋兰猛然一惊,当即反应过来,在那茶楼里,她还记得京二公子和季舒轩公子还打了一架,最后还赔了钱,然后,小姐说那茶楼……
“小姐在那时候其实就是告诉京二公子那茶楼是你的,传信……”
云初点头,看着秋兰,秋兰武功好,心思强,可是到底还是古板了些,而且,从头到尾她又做得如此滴水不漏,能让她这般快想透,已算极不错了。
“是的,所幸,能得你家太子赏识,京二果然是个聪明人,也不枉我相信他一场。”
秋兰听着云初这般说,这般夸赞一个男子,又想到最之前的话题,面色,突然有些垂暗,“小姐,属下总觉得,你对京二公子很好,自从出京以来,看似你对京二公子嬉笑压迫的,可是,你对他是尤其的好,你……”
“我喜欢他呀。”云初很直白。
“……”秋兰惊。
“是的,我喜欢他。”云初又道,转身,推开窗,看着对面层层高低错落的屋舍,声音坦荡,语气认真,秋兰莫名一怔,有些呆怔。
云初小姐喜欢京二公子,真的移情别恋了,而且还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虽然京二公子玉树临风又家世不菲,对云初小姐那是唯命是众,可是……虽然,她也觉得,太子虽然各种高大上,却是乏味了些,可是……
她怎么向太子交待,是不是要她自刎,还是要赶紧去告诉太子……不……云初小姐不会不会的……
一瞬间,秋兰单线条的脑袋里飞沙走石般思绪乱蹿。
当然了,秋兰的情绪如何逃得过云初的眼眸,云初当下是真的忍不住噗嗤一笑,“秋兰,别把脑子想爆了。”
“啊?”
“这世间的喜欢,不只是男女的喜欢。”云初需要拯救一下秋兰的爱情观。
“啊?”秋兰依然惊讶,以前没有云初小姐时她待在羽林卫,世界不是白就是黑,可是自从跟在云初小姐身边之后,她的世界似乎就和这天似的,有早晨,有午时,有夜晚,有了各种颜色,所以,反应,原本一尘不变的反应似乎也越发真实可爱。
“我喜欢京二,就像是姐姐喜欢弟弟,哥哥喜欢妹妹一样。”云初却拍拍秋兰的肩膀。
秋兰心中一口气松了大半。
“所以,利用他,又担心他。”云初又道,“不知为何,第一见看到京二之时,心中便有亲切感,世族子弟,能如他这般真的洒脱看似恶狠,实际心地善良之人,这世间,有几个。”
秋兰眸光一动,“难怪小姐对京二公子这般好。”
“好吗?”云初勾唇,一抹笑意弧开,“算好也不算好,不然,不会将他带至险境,假扮我此去疆域,怕是险危重重。”
这下,秋兰不作声了,看着云初,看她一向明艳鲜亮,却难得深皱的眉宇,好久,这才轻声道,“小姐,那太子,太子……”秋兰想给自家太子谋福利。
“你家太子啊……”云初倏然一笑,“他就是深雪中待发挖掘的光……”而我,就是那道光。
云初话落,关上窗,转身,“走,去青楼。”
“青……青楼?”
云初小姐的思维太强大,原谅她有些跟不上。
……
京城。
清贵冷寂的太子府邸外,此时站着两名女子,一女如秋月静水,娴静美好,貌色姝容,一人面色薄冷,五官平凡。
正是范宁心和其身旁的纸鹤。
“范二小姐,太子这两日身体不适,不见客。”阳光斜影下,路十遥遥站着,语声如常,不卑不亢。
范宁心看着路十,轻微冷笑,又抬眼看向一旁,太子府邸门口此时几乎同时看向她的府卫,最后目光斜斜落在路十身上,“太子,突然就不适了。”语气,似疑问又是不信。
“太子为何不适,范二小姐不是更清楚吗?”路十没什么情绪,声音不起不伏,可是,是个聪明人都该听其对自己的不喜。
范宁心眉目间生起怒意,在襄派,身为圣女,谁敢如此对她大不敬,这个路十不过是太子身边的一个属下,竟然……而且,如果记得不错,就这个路十对云初身边的丫头知香护得最为实在。
“前日才取了血,我可不信太子又毒发。”好半响,范宁心一甩袖子,也不藏着掖着,就是表示,她不相信太子身体不适。
“范二小姐难道觉得,太子不想见你还要胡绉什么理由?”路十眼底眼底似乎有一丝笑意,一丝,浑身都是一副范宁心自视甚高的表情。
这种表情,对于一个一向自以为是,从小受人高捧的女子来说,简直就是侮辱。
范宁心其实也不笨,换句话说,她也是聪敏的女子,只不过是遇到了云初,因为自己太过轻视,而让云初有机可趁,让自己着道。
太子不喜她,她当然知道,就算是儿时,虽然看似共患难过,可是那时的情况特珠,那般几岁的男孩子对她也是从来不相看一眼的,那时,太子浑身散发的就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所以,她也很聪明的知道,不去触太子的逆鳞,因为她知道,不管最后如何,太子这一一生,这一辈子,能娶的女子都是她而已。
高高在上,风姿卓绝,众人不可望其项背的这个男子,就算她没有爱到极致,到最后,也是她的,她也自认为,凭她之容貌才情,足以与其匹配,她还在等着,等着有一日,皇上一道圣旨而下,她风光嫁入太子府邸。
可是,圣旨倒是下了,却不是她,两度赐婚,竟然,都不是她,而且至京这般几日,太子对她是百般嫌弃与冷视不说,还阻断了她与皇后见面。
这种感觉让她不喜,也不爽,东西,或者人,她可以不要,但绝对不是别人不要她。
但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多少懂,也自然敛锋收利,可是,自昨日午时之后,太子似乎就没出过府门,就算往日太子也少于出府,可是也不该是这般平静,又在这非常时候,在皇后已经暗中传消息让她尽快得到太子之心的现在,云初又不在京中的时候。
万一太子也出京了,那,襄派,才真的是腹背受敌,就算襄派对太子曾有恩,可是这般些年,这点恩也早就消失殆尽了,说到底,也不过是皇后在其中……
当然也不难保证,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到时太子为了保云初与襄派大打出手,这个男子的狠,她虽不知道底线,可是却知道,如果当真狠,那绝对是所有人都猜想不到的地步,所以,为免保险起见,她要来,要亲眼看看,太子是不是还在府邸。
可是,路十这百般阻止……
“好吧,太子身体不适,我也不能太打扰。”好半响,范语收敛起眉峰中的冷意,对着身后纸鹤轻微点头,这才转身,上了一旁的马车离开。
路十一直看到范宁心的马车走得极远,这才收回目光,朝府内而去。
“不要让闲杂人等进入。”进门时,路十还对着门口几名府卫小心而严肃的吩咐。
太子府邸的大门又紧紧合上,似乎隔绝了一方天色,绿枝出墙来,却也随风折返。
而远远的,一府高楼之上,方才本该乘着马车走远的范宁心此时站在那里,双目看着太子府邸的大门,整个面色都沉暗得紧。
“姐姐,太子府邸有异?”一旁纸鹤道。
范宁心点点头,“路十是太子身边的人,我可没见过他那般沉然严肃的模样,我想……”范宁心突然眼神一紧,“难道太子真的不在府邸。”
“姐姐。”纸鹤一惊,“太子不在?不可能,这几日,我们没人,可是皇后娘娘却是借了我们人,太子府邸虽说进不得,可是这太子府邸外的消息却是收得到的,从头到尾,太子府邸外这几日除了三皇子来过之外,可是连只苍蝇都没进过。”
“我也不相信。”范宁心点头,眉目间若有所思,“依如今他的身体,不可能会离开京城,就算他想,体内的毒的也不允许,这般世间独一无二的双心蛊毒,他主,我次,互相制衡,如今毒素频发,就算是他想走,也没这个能力。”
纸鹤点头,“若不然,那个云初如何会离开,说是想去襄派,不也就是想去给太子寻解药。”
范宁心闻言,眸中一淬厉意,“是啊,解药……这世间,除了我,根本就没有解,只有我,才是太子的解药……她此去是死,不去,也不过就是终于忍受不住而看着我嫁给太子而已。”
“姐姐英明。”
“你在这里等着,我亲自去太子府邸看看。”
“是。”
太子府邸内静悄的,连一个巡逻的护卫也没有。
当然,范宁心并不认为是真没有护卫,太子的手段,她多少是知道点的,而早先,皇后娘娘也早将太子府邸内的地形图给了她,不稍一瞬,范宁心便轻轻的落在太子府邸的主厢院内。
“快一点,这是翁老新熬着的药,太子这些日毒又重了,得小心着些。”这时,一旁,有人脚步快而稳的走了过来,风一过,一股子极浓的药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吱呀。”主屋门开,路十一出来,将药给接了去,门又快速关上。
范宁心此时已经躺在一处假山后,眉宇深锁间却是站在那里,脚步并不打算向前了,太子武功之高,超出她想像,再往前,或许便会被发现,可是不看到太子是否在里面,她如何安心。
目光几个流转,范宁心突然看着方才端着药的护卫,眼中闪过什么,当即,抬手一点,顿时,那护卫便无声无息的到了范宁心面前,不待范宁心说什么,便已经晕了过去。
范宁心看着地上晕迷的护卫,当下上前……
而此时主厢内,路十正和太子谈话,“太子,这药是翁老最用熬制,说是可对你体内之毒抑制……”
“这毒……”屋内,传来太子的的声音,依如往昔的冷,却又似乎透着一丝难得的悲怆,“若是那般容易解也……”
“太子,你先试一试,云初小姐此去襄派,一定能找到解决之法……”
果然是去找解药。
院子里,范宁心冷笑。
其实,屋子里的对话极轻,或不是她凝足全部内力,也听不真切。
“就算暂时找不到,这边有翁老在,能控制住太子你体内的毒,也不会用时时用到范二小姐。”又是路十一的声音。
“对,不然,云初会吃醋。”
暗处,这下没有了答话声。
而院了里,范宁心整个面色都是一垮,原来是想渐渐脱离她,还为了怕云初吃醋。那个云初到底有什么好,这世间多少男子都入不得她的眼,太子虽说天纵奇才,高山白雪,玉树松枝,可如今一副中毒之体,毒发竟然还千般百般的想着甩掉她……
范宁心这般想着,抬手一动。
“什么人?”当即,主厢内一道冷喝声传来,与此同时,一道影子快如闪电的跃了出来,一下子抓住了院子里方才那府卫的脖子。
“十一卫,你看错了吧,这院子里只有我,没有别人。”那护卫冷不丁被路十一这般冷厉的抓着,当即道。
路十一看着手中的人,又小心谨慎的环顾四周一圈,而与此同时,方才还静悄悄的好似无人的院子又落下数十人,自然是太子府邸里的府卫。
“怎么回事?”当先府卫统领看一眼路十一手中抓着的人,对着路十一询问。
路十一摇头,这下收起眼神,放十手中府卫,“无事。”
当即,所有人退下,而主屋内,静悄悄的,了无声息。
那府卫这时却是上前一步对着路十一屈礼,“十一卫,太子药喝了吗,翁老说了,要将碗拿走,里面的药渣还要提炼。”
“进来吧。”路十没开口,主厢内,却传来太子的声音。
那府卫闻言,这下才抬起脚步向着主屋内走去。
药味弥漫,雪白不染纤尘的帘幕下,男子侧影如玉,精致完美,颜色正好,雪白指尖搭在膝上,坐在那里,如天山松翠散落,只一个眼神便古筝呜音,让人看一眼是亵渎,不看,又恍觉失魂,那府卫只是眼眸微微抬了抬,便上前将一旁桌上的药碗收走,从头到尾,内室里,太子没再说话。
那府卫收拾好,这才恭敬的告退转身,只是垂眸之时,眼底冷光闪过,内室这个……虽然风华正好,容姿绝色,可是,不是……
“偷入太子府邸,不是每一次,都能活得这般久。”然而,眼看着那府卫脚步要走出门槛之时,却听身后内室内的太子突然出声,随即,洁白帘幕一起,太子欣长身姿从容不迫的走了出来。
那府卫身子一僵,脚步没动。
而太子却是直接抬手一起,一道掌风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的如排山倒海般的挥了出去,而一旁,路十一没有动。
“噗……”鲜血如虹,自胸膛而出。
当然,却不是那府卫,而是院子里,假山内的,范宁心,而门槛处,那府卫还傻愣愣的站着,然后,就这般昏了过去。
“太子果然就是太子。”范宁心此时已经自假山后走了出来,面色有些发白,一手还扶着胸口。
“控心之法,不是任何人都适用,没有下次。”而门槛处,太子看着范宁心,声音没有任何情绪的冷,冷如骨髓的警告,明明是春日,阳光明媚,照一厢暖洋,却让范宁心从头到脚都是冰心椎骨的凉。
“那名府卫不过就是晕了而已,太子对我,还真是没有半丝怜惜之情,好歹,我们曾经……”
“云初从来不会让我怜惜她。”太子却道,然后,对着一旁咱十一一挥袖,“送客。”
“是。”
太子转身,随即却又是一顿,“过几日,兵部侍郎的女儿不是要出嫁,范二小姐可以去看看。”话落,太子面无表情进了主厢,门,应声关上。
看着太子那无丝毫异样感情的背影,范宁心里那个揪紧。
“哗。”然而,范宁心还没纠结完,突然的,毫无预兆的,一盆冷水,自头顶而下浇了个满心凉。
这……
心智强镇如范宁心这一瞬也没反应过来,感觉到衣衫湿透,以及头顶上掉下的湿哒哒的水,这才反应过来,当即朝后转身,“大胆,你……”
“呀,原来是范二小姐,我还为是哪个丫头不小心闯了太子府邸,给小小教训一下,就……”翁老嬉笑着,端着一个盆走了来,看样子,很内疚,作势伸手上前,要去帮范宁心。
范宁心却是身体一个后退,“翁老,你……”
“难道,你还要怪我翁老不成。”翁老表示,他真是不小心的,还很是无辜的举起手中的瓷盆,“这水,可是老头儿收了好几天的露水,拿来制药的……”
“露水?”闻言,范宁心这下才蹙起眉,美貌的脸上眼神阴沉,一片狼狈,还抬起袖子闻闻,“这……是露水。”
“好像就是加了一点童子尿。”
“你……”
“范二小姐真要怪老夫。”
范宁心看着翁老,怪他,翁老是谁,是何等人物,襄派最高级长老都要以礼相待,她能怪?
当下,范宁心又转身看向主厢,那里,房门紧闭,她压根就别想太子会帮她,当下心怒至极的一拂袖子,向院门而去,只是刚走了一步,又猛然想到什么,回头看着路十一,“太子方才说,让我参加兵部侍郎女儿的成亲礼?”话虽这话问,眉心却已经都拧到了一起。
这种时候,范宁心还是聪明的,向来言语浅少,惜字如今的太子不可能无冤无故的说这般一句话。
路十一表情一向严肃,对着范宁心的目光,却是很从容的说了一句,“侍郎家的小姐之前得罪过云初小姐。”
“……然后?”
“好像是为了不想嫁,还疯了。”路十一道,这一瞬,语气比他家太子还要闲淡,范宁心却已经捉摸出个道道,当下一转身,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所以说,范宁心是很狼狈的自太子府邸出来的。
纸鹤一见自家永远衣衫整洁,形容得体,气质华贵的姐姐这般模样,面色一变,“姐姐这是……”
范宁心极力收敛好情绪,摇头。
纸鹤这才闭了嘴。
“不过,所幸,太子,是真的在府邸内,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除了太子,旁人看不出我的手法,故意将我引进府内……故意让我对那府卫下手,再来揭穿我,是太子的手段。”话声一落,猛然想到自己的身上……范宁心当即拉着纸鹤离开了原地。
而此时,太子府邸内,路十一与翁老对视一眼,似乎这才轻轻的松了口气。
“云初小姐在外步步艰难,我们在此,同样,斗心斗力。”
“是啊。”翁老叹一声气,这才偏头看向主厢方向,那里,有一道影子映在精致的浣纱格上,只是,没了方才那高山如雪的气质,而是多了一份怨念。
对,怨念。
……
而此时此刻,皇宫。
御书房内。
皇上正批阅着奏折,四周更肃穆安静得只闻人的呼吸声。
“可有云初的消息?”稍倾,皇上放下手上奏折,对着身旁近侍公公问。
那公公忙上前,摇头,“回皇上,还没有。”
闻言,皇上眉心一沉,声音拔沉,“朕给她留着小命,但愿,她不要辜负朕的期待。”眼底,一片冰冷。
那公公闻言,忙将头低了低,似乎低到与腰平齐,“皇上,就真的相信云初小姐会……”
“不管会不会,如今这般形势,箭在弦上,她已经……不得不拔。”皇上却道,语气意味幽深,又耐人寻味,而面上,却无丝毫感情,一旁的近侍公公悄悄抬上眸光看一眼,一触,便是皇上一瞬间释放的帝王隐怒。
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公公当即闭上了嘴,快速收回了眸光。
“对了,范宁心今日如何?”好久,皇上又问。
公公忙道,“才传来消息,被太子给赶出了府邸……”公公说到此,声音讪了讪。
皇上眼底光束却是一刹精亮,“不成功便成仁,没有魄力如何成大事。”话刚落,便掩唇轻咳起来,一旁公公忙上前帮着拍后背,但是,奴才也有思想,暗自琢磨着,皇上方才那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
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落县虽是小县,可是风情人流,繁华热闹比之浩浩京城也是别有风味,青楼酒肆照样夜夜笙歌。
只不过,云初没想到,所谓的冤家路窄,如此贴切的用在她的身上。
小蛮。
小蛮竟然在青楼里。
假扮成青楼丫鬟出现在青楼里。
而此时,二楼拐角处,小蛮也在偏头间一眼看到了走进大厅,又被人引着上楼,最后走到她面前,随手甩了一锭银子丢给一旁笑得花楼乱颤,香肩玉露的女子,这才看着不蛮。
小蛮当下打了一个寒颤。
所谓,做贼心虚,大抵就是小蛮这种,白日里,她声东击西,出卖云初一幕还在脑中回转,没曾想这会儿就遇到。
反正云初也不知道她在背后做了什么。
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季大哥,她也不会半路转道来落县。
对,季大哥。
“云初小姐,你来了,正好,季大哥被人下毒了,解药就在这这一旁屋子里的青衣男子身上,你帮忙去取。”小蛮一把拉住出初的袖子急切的道。
云初任袖子被小蛮抓住,没有抽离,而是看着小蛮,因为白日里肩膀受了伤,此时极其用力的拉着她,使得小脸更加发白。
而一旁,秋兰却是恨不得,只要云初一声令下,就能二话不说将这个祸害小蛮给丢出去,可是,看样子,小姐自有打算,当下偏开目光,不想破了忍功,只是眸光一飘,似乎,看到一个好像认识的身影在远处一掠。
那身影……
“云初,我不会武功,季大哥被她同族的兄弟所害,我在半路上遇到,他中了毒……”小蛮看着云初,“我没说谎,里面那个穿青色衣裳的,就是季家三公子……”
“我为什么要帮忙,又凭什么你自以为的我就会帮忙。”云初却终于打断小蛮的话,一声厉言,却因为此处丝竹靡靡,酒声笑语,又因为怕出行不便,云初和秋兰尽量扮得平常,所以,自然的,无人在意到这一处。
当然,小蛮没想到云初这般绝情,当下手指自云初的衣袖的拿开,不可置信的看着出初,“云初,季大哥对你这么好,你竟然不去帮他?”
“我为什么要帮他,这世间上对我好的人不知有多少,如果每一个人对我好的同时,都是想着我给予回报,那这般不良的动机,何值得我相帮?”云初道,声音清冷又薄情,却让小蛮一时间无从反驳,憋得面色通红。
“别这般看着我,我能让你站在我面前活着和我讲话,你就该值得庆幸。”云初一语落,转身离开。
看着云初离开,小蛮的脸顿时阴云密布又胆寒,因为,方才那一瞬,云初看似只是威胁,可是,却是真的有杀意,那种好像刀架在脖子上逼视而来的感觉,让她几近无力,好当下一双眼睛只能怨毒的看着云初的背影,如果目光是刀,一定早就戳穿了云初的心窝窝。
哼,叫你得意,你也活不久了。
小蛮突然眼光一冷,又偏头看向一旁的屋子,打算自己想办法。
而一旁,云初带着秋兰却在小蛮离开之后,出现在小蛮方才所站之处,这是二楼拐角处,避光,倒是不太引起别人注意,所以,云初抬手,一下子戳破窗户纸,看向里面。
里面,一位高瘦的青衣男子正背对着云初的方位左拥右抱,酒气熏欲的享受着温香软玉。
季家三公子?
这德性?
和季舒轩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小姐,你真的相信小蛮所说?”一旁秋兰传音入秘,摆明不信。
云初一边笑着,好似靠在这里休息,应对着路过这人的一些目光,一边对着秋兰低声道,“小蛮再如何心狠诡计,但是在和季舒轩的事情上不会撒谎,而且……她确实没有说谎。”观微表情便可看出。
再加上,之前和季舒轩在京州明家分开之时,季舒轩的属下那般急匆匆而来,想来,一定是季家出了事,而季家就在常郡,常郡距离此处落县不算太远,季家人出现在此,不算什么。
只是,季舒轩这般容易着了自家兄弟的道儿,可真是……
“你们来来去去就这些手段,今儿,本公子高兴,去,再给找个貌美温柔的姑娘来。”而这时,屋内男子似乎醉意熏熏,厌倦了这些女子的莺声笑语,当下一拂手。
闻言,其中一个女子忙从男子怀里起身,整理主衫,咯咯笑着,香风一动,向门口走来。
云初拉着秋兰当下一个轻纵便上了屋顶。
“跟妈妈讲,这些个姑娘,三公子都腻了,赶紧找点靓色的。”那女子走至门口,对一个小丫鬟招了招手,吩咐道,那丫头闻言,忙下去了。
云初看着小丫鬟走远,又看着一旁这屋子另一边拐角处,那趴在那里,努力偷听又想上前的小蛮,不理会,而是对着秋兰吩咐,“你在这里,别让那个小蛮坏了事,我去去就来。”
“小姐你去哪里?”秋兰一把拉住云初的袖子,眼神中满是担忧。
云初却是拍拍秋兰的肩膀,“别担心,我去洗个澡,换个衣服。”
洗澡,换衣服?
秋兰思绪一转,当即明白过来中,“小姐,你想……”
“别告诉太子。”云初只是笑着吩咐了一声,便一瞬间没影儿了,留秋兰在呆愣一瞬之后,懊恼不已,别,别告诉太子,对,不能说,一会儿,不管云初小姐做了什么,都不能告诉太子。
但是……
秋兰突然想到什么,似乎想说,可是,四下无影,找哪儿说去。
云初轻功极佳,在空中不动声色的穿梭着,找房间,找花魁的房间,此处青楼也算有些级别的,一定有花魁,方才那些女子都不得季家三公子眼了,自然要上花魁了,她只需要去花魁房间就行了。
咦,空气中似乎有清淡气息拂过,云初蹙眉,偏头,四处一扫,夜色阑珊,明光璀璨,笙歌迷离,诨声蜜语……
幻觉。
于是,不过几个穿梭,云初便站在了一间屋子门口,当下一推门。
“你……”屋内正在换衣裳的女子还来不及出声,便被云初一扫,倒在一床榻上。
“果然,青楼里房间地势最好的就是花魁房间啊。”云初上前,四处瞅瞅,突然有些郁闷了,似乎,好像,大概,真的,这青楼,还真是与她有不解之级,改明儿,开家青楼算了,专跳艳舞,让那些个男人看到吃不到。
啧啧啧,到时银满钵,成为天下首富。
嗯,志向真远大。
云初这般想着,已经上前,三下五除二,有花魁屋子里翻找,终于找到一件妖娆妩媚又不太露春光的衣衫。
事情没这般简单,这个三公子……
咦,后面还有热水。
这花魁可真享受,看来,是打算先洗澡。
还有花瓣,天知道,这几日一路急驰,她的皮肤都被风吹得不好不好了。
云初唇角一勾,却是转身,还是算了吧。
“香香儿啊。”云初思绪正转着,便突然听到屋外脚步声近,紧接着,门被一点一点推开,出初心思一紧,这人怎么门都不敲的,当下机中生智,手中掌力一吸,那床榻上的花魁便被吸到了手里,云初再顺势抓着花魁猛的扎进浴桶里。
“噗通。”水声轻起,云初再同时随手一挥,内室与外室之间相隔的帘幕落下,正好挡住外面人的目光。
“原来已经在沐浴了啊,我跟你说,今晚这个季三公子可是个大人物,你一会儿啊,可要伺候好了,这,把三公子伺候好了,我们怡香楼也会跟着占光,你到时候……你懂吧。来人是一名打扮得花枝招殿,浓妆艳抹的妇人,一看就知道是这青楼的老鸨,见说了半天,内室无声,就要走进来,云初当即坐在浴桶里顶着花魁的脑袋拂了几下水。
水声起,那老鸨脚步顿住,“行吧,你先洗,动作可要快点。”说话间,笑着,便走了出去。
云初这才将花魁毫不怜香惜玉的一丢,如果不是怕打草惊蛇,她方才直接就把那老鸨敲晕了。
这下……
云初看看自己,浑身湿淋淋不说,头发上也是水。
这下,是真的洗澡了。
云初叹口气,正准备脱衣裳,却突然眼神一紧,屋顶上,有脚步声。
当下,云初心神一紧,作势就要起,可是身子刚要动,不知想到什么,当即将头发扯开,再将两边衣衫往下一拉,露出雪白肩膀,生生做出一副洗澡模样出来。
“要死啊,是哪个死鬼在上面偷看老娘洗澡,就不怕长针眼。”云初嗲着声音,细着嗓子对着屋顶吼。
屋顶突然没声,然后……
“轰。”一声,头顶破洞,水花四溅,云初还来不及起身,便被自己的洗澡水喷了满脸,然后,浴桶拥挤了。
掉来了一个人。
靠,人都说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她这是天上掉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