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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虹霁雨,净秋空,山染修眉新绿。北京的九月叠翠流金、天高云淡。位于京城西部的岫云寺内金菊绽放,引来了大批的礼佛赏菊之人。
在岫云寺牌楼的前后两侧,生长着“清、奇、古、怪、”四大名松,这四棵名松姿态十分奇特,它们不是奋力上扬,而是盘曲横生,似游龙。一条条老干虬枝,鳞片斑驳,有的如游龙戏水,有的似怪蟒穿林,有的曲若游龙,有的翔如飞鹤。
两个身穿丝制长袍的年轻男子带着一群随从正在对着这四大名松指指点点的,并且不时的交头结耳,讨论的颇为热烈。他们的随从散落在周周,神情严肃看着周围路过的香客。
其中穿宝蓝色长袍的男子看见随从这幅紧张的模样,摇摇头无奈的笑道:“白岳,也不是第一次出来了,怎么还这样,放松点!”
“哥,谁让你今天出来的,今儿可是你过寿,就这么跑出来,小心额娘教训你!到时候我可不替你求情。”穿着玫瑰红长袍的男子,手中托着个金子打造、小巧精致的鸟笼子,一摇一摆的走着,边走嘴里还在调侃他哥哥。
这两个不是别人,正是田馨和和亲王弘昼。今天正是九月二十五万寿节,本来应该在九州清晏等着朝臣进贡寿礼并且大宴群臣,显示一下皇家的富丽堂皇的田馨,却和弘昼在岫云寺中游玩。
田馨听了弘昼的话,瞟了他一眼,刷的一下打开了扇子,故做风流潇洒状的回道:“我今儿早上就给额娘磕过头了,再说往年不都这样吗?我可怜见的一年中除过年能休息几天之外,就今天能光明正大的不去上朝了,为嘛还要自找麻烦看那些我都不想再看的脸啊!再说这过生日,请不请客还不是主人说了算,收了他们的寿礼就不错了。我穷,没钱请客!”
“哥,不兴你这样的,收了寿礼发了财,连顿饭都不供,太小气了!今儿你是寿星,所有的开销都得你包了哈!”弘昼一蹦三尺高的瞪着田馨。
“老五,你哥哥我今儿可是过生日,你就这么对待你嫡亲的哥哥,咱俩谁小气?”田馨斜了弘昼一眼,撇着嘴道。
弘昼无赖的冲田馨一笑:“哼,寿礼弟弟可是都进了的!反正今儿你看着办,弟弟我是一分钱都没带,都指着哥哥你了。”
田馨看弘昼那贼眉鼠眼的模样,好气又好笑:“老五,你甭和我在这哭穷,平日我可没少给你东西,再加上你今儿死、明儿死的收礼份子,咱兄弟就属你富,日子还过得自在。想啥时候死就啥时候死,想怎么演戏就怎么演戏,想咋上街逛就咋上街逛,想什么时候装病不朝就什么时候装病不上朝。你看看你,拿着个金鸟笼子偏养了个麻雀,长得像个球儿一样。哥哥我要是也这么养一只,不定有多少人上折子劝我呢。再有那厉害的,因为只鸟儿一头碰死在乾清宫,我就不用过了。唉,平日里做点什么都得仔细琢磨。刚有点兴致吧,一群人横扒了竖挡的!想发火,行啊,多得是等着以文死谏美名流传千古的。你说哥哥这日子过得容易吗?想想都憋气!”
“哥,你亏心不亏心,你过得还憋气?那还有人过得顺心不!看看那满朝文武让你折腾成什么样了?别人不说,就说咱家这些亲戚,你让往东谁敢往西,你让打狗有敢抓鸡的不?想当初弘昌那小子多横,咱阿玛活着的时候,他就敢有意见。现在,你问问他敢说个“不”字?你还不得把他扔集中营里训吐血!”
“呃……哥哥那也不是没法子吗。兄弟多还不齐心,有那时间掐架玩,还不如给我多干点活。”田馨拿着扇子挡了半边脸,挺不好意思的说道。说着说着,她理直气壮的挺直了腰:“省得我累得像个死狗一样,好吃好喝得养着他们,还不拿我当个好人。那我多冤哪!这世上有这样的冤大头不?就是有,也不是哥哥我能当的,你哥哥我随咱爹,心眼小,忒小!这缺点咱承认,但咱就不改,怎么着吧!”
“行,您厉害!不过,哥你咋想的,把那个新月格格和她弟弟放在硕亲王府养着,就算你看不顺眼,不想把他们放在宫里。咱这么多兄弟,谁家还不能放两个人哪?用得着这么抬举一个外姓的王爷吗?”
田馨听着弘昼这么问心想:“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把新月那两个人放在你家,都不用三天,你那活出丧就得变成真出丧!”她眯着眼看着弘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弘昼一圈,把弘昼看得莫明其妙的,也低头往自己身上看,没发现什么不对啊。
“哥,你看我做什么?我没啥不对的啊?”弘昼被田馨看得心惊胆跳的,他哥这是肿么了,又出啥坏主意呢?
“老五,不是哥哥我说你,就你这小身板,哥哥没把那丫头放在你家是照顾你。要不,不出三天,哥哥指不定得去哪儿找你呢?”田馨幸灾乐祸的瞅着弘昼打趣他道:“老五,你那活出丧,我也溜儿去看过,你那些哭丧的人一点都不敬业!明儿你把你那些福晋丫头的都打发去硕王府,找新月格格学学,学完了你再办次丧事看看效果。这进修过的和没进修的就是不一样,有专人那么一指点,保证你这丧礼越办越热闹。当然如果你能请得格格亲自出山,那就再好没有了。一个人能顶你府里一半的出水量。当年孟姜女哭长城算什么,和如今这位没得比。怎么样,老五,你还想养她不,你想养的话,哥哥我把她放你府里去!”
弘昼听得目瞪口呆的,一听他哥要把新月放他府里,也不管他哥说的是真是假了,先挡了再说吧。“唉哟,您可是我亲哥,不兴这么祸害弟弟的。听您这么说,您这事办得还真地道,没想着祸害咱兄弟!明儿我和这些兄弟们说说,别让他们再为这事冤枉您了。”
田馨洋洋得意和弘昼说道:“哦呵呵呵呵……哥哥手里又多一武器了,以后谁再惹哥哥我生气,我就把那丫头扔他府里住上几天,让他也感受一下见天的下雨是个什么滋味!”
弘昼咬牙对着田馨说:“哥,你别这么笑行不,我得慌!”
田馨怒了,拿着手里的扇子,使劲敲了弘昼的脑袋一下,顺便白了这死孩子一眼:“真没眼光,偶们西索大人经典的笑声,居然还有人嫌弃!这是拿你没当外人,一般人我都不笑给他听。”
两个人边聊边逛,不知不觉得逛遍了半个岫云寺。九月正是早菊开放的季节,岫云寺内种植着诸多名品,每逢花期,但有大批游人香客来礼佛赏花。
今年的菊花开得格外的好,所以人也极多。这人一多,事儿就多,尤其今天是万寿节,大部分的官儿,都进宫给皇帝贺寿去了,所以各家的纨绔子弟便都放松精神出来溜达了。尤其这是寺中菊花盛开,那大姑娘小媳妇的都来赏花,这些人便云集于此,一个个提着鸟笼子,招猫逗狗的,再调戏调戏良家妇女,别提多开心了。
那贾珍、贾链跟着平日里玩得好的几个人,带着粉头,在寺里一边溜溜达达的看花一边调笑着玩闹,正好碰到内务府总管高恒的小舅子带着人来玩,便两伙合成一伙了。其时也不算什么真的小舅子,只是高恒一个姨娘的兄弟。但那个小妾如今颇得高恒宠爱,带着她兄弟也水涨船高的被这些人恭维着,慢慢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平日里跑马闹市、走狗斗鸡、调戏妇女、聚众斗殴、欺压良善的事儿没少干。但有高恒在上面保着呢,也没出什么大乱子,所以平日里尽管嚣张,但也无人管束,纵得这些人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的。
这两伙人碰到一起,嘻嘻哈哈的,对着路过的女子指指点点,当然那看着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他们还是很谨慎的。但是对着那些个贫家女孩可就没那么好心了,但凡有点姿色的,就上前挨挨蹭蹭的,那些女子都是平民之家出来的,那敢惹这些人,即便被占了便宜也不敢出声,都急急忙忙的走掉了,只求着别被抢走就行了。
但是偏偏就有那烈性子的,抬手就给了贾珍一巴掌。这下子,捅了马蜂窝了,高恒的小舅子姓李名文,乃是正蓝旗包衣,态度极嚣张,没等贾珍说话,就上前抬手直接给了那个姑娘一巴掌,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就你这样的丫头,爷一百两银子能买20个!爷家里的三等丫头都比你齐整些,贾爷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不过,这小妞够辣的,没关系爷就喜欢这样的!贾兄你怕是消受不起吧,不如让给兄弟如何?”
贾珍本来被打了一巴掌正生气呢,想他也是红粉堆出来的,什么时候受过女子的巴掌,但听到李文这样说,也只能忍了气,对着他说:“李兄请便,这么辣的丫头,兄弟还真消受不起,不过等李兄过瘾之后,交给兄弟出出气如何?”
李文哈哈一笑:“好啊!”然后对着跟着他的那些奴才一努嘴:“给爷带回去!”
那些奴才如狼似虎的扑上来,抓住那女子堵了嘴就往外拖。两旁的路人看见也无人敢管,只能眼睁睁着看人那女孩子被人带走。
李文对着贾珍一拱手说:“贾兄你们接着逛,兄弟可要先回家了,咱们那天再聚,兄弟请客!”
贾珍还没等说话呢,但听一片“唉哟”声,李文的随从被人打了个四脚朝天,那个女孩子被两个年轻公子挡在了身后。
李文一看自己人吃了亏,瞪着眼睛,色厉内荏的对着管闲事儿的喝斥道:“什么人敢管爷的闲事!知道爷是什么人吗?”
这管闲事儿的人正是田馨和弘昼两人,也算这些人今儿倒霉,谁想到田馨这个皇帝不在宫里听人歌功颂德,偏要跑出来玩,正好撞到她手里。田馨这个同志没事还要想着法儿的生事收拾人呢,今天见到这些纨绔子弟强抢民女,那别提多兴奋了。这英雄救美的把戏,可不是穿越女必须经历的吗!所以,他一挥手,就让待卫把这些奴才揍了,救下了那个女孩。顺便把弘昼往自己身后塞了塞,怕弘昼没事总在京城闲逛,让人认出来,那就不好玩了。
听着那人经典的混混台词,田馨乐了,她眯着眼着,问李文:“哦,你说说,你是什么人啊?爷看着你不像人,至少长得就不像。爷长这么大,见得人也有几万了,就没一个长得像你这么飞沙走石、鬼斧神工的。”
“噗”弘昼听他哥埋汰人,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看着田馨转过头来瞪他,弘昼一捂嘴,抬抬下巴,示意他哥“您继续,别管我。我自己一边笑去,不耽误您的事儿。”
田馨看弘昼抽抽着躲到一边去了,这才转过身来面对着李文好奇道:“说说吧,你是谁啊?这么大胆的当街强抢民女,无视国家律法?爷听着呢!”
李文看着田馨和弘昼穿着打扮不像平常人,定是非富及贵的,便有些心虚,但是这些人看着呢,他要是这么缩回去,得多没面子,以后还怎么混!再说他姐夫可是皇上的小舅子,听说慧妃娘娘极得圣宠,如果知道他是谁,怎么也得给他姐夫几分面子。这么想着,他便又得意起来,也没追究刚刚田馨埋汰他的话,语气到是缓和了许多:“爷的姐夫是内务府总管高恒高大人,两位兄台可是认识。高大人可是慧妃娘娘的嫡亲哥哥,正经的当今皇上的小舅子。两个兄台别误会,都是这个丫头刚刚无故打了贾大人。哦,这位就是贾珍贾大人”李文一指贾珍介绍道:“贾大人是宁国公的后人,现在还袭着三品爵威烈将军,也是名门之后。我这是要拿着这丫头去官府,兄台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田馨一听乐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文,半晌方道:“我没听说高恒有那个小舅子姓李呀,你别是唬爷呢吧?”
李文听着田馨的语气有所松动,便以为田馨他们是怕了高恒,便又嚣张起来:“爷的姐姐是高大人的二房夫人,颇得高大人喜爱,所以在下免免强强也算是高大人的小舅子吧!”说完他洋洋得意的看着田馨,那意思:知道不,爷虽然不算正经的小舅子,但爷的姐姐得宠,小心吹了枕头风,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没想到田馨听完之后扶着弘昼笑得前仰后合的,一边笑一边说:“爷今天算是见识了,就看他这长相,他姐姐得生成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模样啊,这高恒的喜好还真特别!”笑得李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不尤得变了脸色。
笑完之后,田馨脸一沉:“爷不管你是谁的小舅子,就算是当今皇上的小舅子,今儿这事爷也管了。你没听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就你这样,想是也不知道,爷今天就教教你们!”说罢,她一看弘昼:“老五,别笑了,先把人办了,然后哥哥给你找地方让你笑个够!”
田馨一闪身把身后的弘昼显了出来,贾珍他们当时就傻了,平时他们还真没见过田馨,但是弘昼还是认识的,刚刚被田馨挡的,也没看清楚。谁也没想到今儿万寿节弘昼不在宫里给皇上祝寿会跑这来,又一想到刚刚那年轻男子叫弘昼老五,能这么叫当今和亲王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不由吓得都跪下了,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弘昼整了整表情,装出一幅严肃样,对着两旁的待卫吼道:“还没听明白吗,都给爷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