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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爸妈赶到医院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候后。
医院门口像是戒严一般,停了好几辆车。神情紧张的医院保安把守在门口,除此之外,还有黑压压好几排高大严肃,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医院入口处,将一波一波赶来探究竟的媒体记者挡在门外。
二老都只是普通人,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直觉这医院出了大事,而那大事又是和自己女儿有关的。
心急火燎地同门卫通报,差点让急得冒了一头冷汗的卫妈妈和人大吵起来。门外通完内线电话,神色莫变地看了看他们,终于将两人放行。
卫爸卫妈冲到妇科楼层,在楼梯处迎接他们的是一位中年女医生,她礼貌地看了看面色焦灼的人,礼貌地询问:“请问是卫先生卫太太吗?”
卫妈妈用力点头,声音很急:“我们是,我女儿在哪里?出了什么事?”
医生对他们做了个有请的手势:“两位请随我来,卫小姐出了点意外,刚刚做完流产手术,还在昏睡。”他瞥见两人惊恐的表情,又继续温声补充,“不过请二位放心,卫小姐已经过了危险期,没有大碍,好好休养,以后再怀孕是没有问题的。”
卫妈妈听到“流产”二字,腿脚几近发软,要不是卫爸爸及时扶住,只怕是已经是瘫软在地。
到了走廊尽头的vip病房,两位不算老的老人,跌跌撞撞推门而入,直接冲向房内唯一的病床。
“蓝蓝,蓝蓝……”卫妈妈抖着声音去摸卫蓝的脸。
昨天还脸色红润,有说有笑的女孩,今日就这样一言不发闭眼躺在床上,整张脸一丝血色都没有,就如同白纸一般,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在这四壁白得发亮的病房映衬下,更让人心悸。
那医生见卫妈妈激动如斯,走过来,轻咳一声:“卫先生卫太太,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按铃,我先出去了。”转身时,瞥了一眼,站在床头另一侧,神情怔忡恍惚的人,又补充了一句,“卫小姐需要静养,卫太太注意不要太激动刺激到病人。”
卫妈妈恍若不闻,只看着卫蓝的脸,啪嗒啪嗒掉眼泪。
医生摇摇头,微不可寻地叹了一声,朝门外走去。这大概是她作为医生,从业以来,遇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事。
年轻的漂亮男女前来检查,临走时的那喜悦,连她这个做久了这一行已经麻木的人,都有些动容。可不想,短短一小时,男人便抱着昏倒的女人,再次返回。
孩子自然是没了,短短几周还未成型的胚胎,只仅仅带给了年轻父母极为短暂的喜悦。
她只是个医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隐约听到医院外面有很多记者,来了很多车很多人,将医院戒严起来。她才知道这对年轻人的身份很不一般。而上头的指示电话也很快下来,她自然不敢怠慢。
当然,她已经过了好奇的年纪,只唏嘘地看了眼房内失去孩子的年轻人,体贴地为其将门掩上。
卫妈妈抽噎了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的,猛地站起身,看向对面的段之翼。
自两位老人进房开始,段之翼就没有发出过一丝声响,像是这房内没有存在他这个人一般。不,或者从医生将手术后昏迷的卫蓝从手术室推出,并告知孩子没有了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只是随着病床车一路来到这间病房,然后站在床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卫蓝的,像是失了魂一般。
“你这个害人精!”卫妈妈铁青着脸,隔空指着对面的人,怒喝。
段之翼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表情纹丝不动,目光依旧直直盯着病床上的人。他本来就白皙的脸,此时苍白得可怕。
卫妈妈见他不出声,喘着气,绕到他身前,拉着他的衣服,像是一个市井泼妇一般,对他拳打脚踢:“你这个害人精,都是你害了我女儿,你以前害的不够,现在还来害,你非得害死她才甘心,是不是?”
段之翼任凭她踢打,没有半点反抗。
“你昨天说过会照顾她的,这就是你的照顾,把她照顾到了病床上,照顾到了没了孩子。”此时的卫妈妈早已经不像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此时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女儿的母亲。一个悲伤而绝望的母亲。
段之翼表情终于动了动,他垂着的眼眸,稍稍上抬,原来里面早已经变得通红。
他往前走了一小步,忽然噗通一声,猝不及防地重重跪在地上,喉间的声音像是从水里挤出来一般:“对、不、起。”
卫妈妈怔忡地后退一步,趔趄一下,堪堪被卫爸爸扶住。
她看着这个忽然矮下去的年轻男人,他的身体在抖。一个在她看来可恶可恨的坏男人,他竟然在抖。
卫妈妈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她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承受了自己一耳光后,无所适从的男孩。
她隐约有点明白,也许正是这个人的无所适从,一直一直伤害着自己的女儿。因为他毫无爱人的能力。
卫妈妈定了定神,用力闭了闭眼睛:“段之翼,我的女儿因为你承受外界的污名,遭受身体的痛苦。我是一个母亲,我无法原谅。所以,我不可能再让她待在你身边。”
她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话。与刚刚那个撒泼失控的女人,判若两人。
段之翼双手慢慢覆在脸上,像是极力忍住痛苦的情绪,指缝间出来的,仍旧只是三个字:“对不起。”
卫爸爸眉心微蹙,上前将他扶起来,又拍了拍比他高了半个头的人:“请你体谅我们做父母的苦心。我们会照顾蓝蓝的,你走吧。有什么事,等蓝蓝好了再说。”
段之翼红着眼睛点点头,转身道床边,蹲下身体,看着闭眼像是在安睡的卫蓝,伸手将她额间散乱的几根发丝拨开,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慢慢起身,又对两位老人鞠了个躬,缓缓朝门外走去。
他走得很慢,那只略微残疾的左腿,此刻看起来必然往常更加明显,像是在费力跟上右脚一般,让他的背影看起来痛苦而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