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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南初虽然厌烦叶浅予,但是却从来不表现出来。她知道,当面一套,背面又一套的出世方式太过于情绪化,不周全。只要萧赋稍稍留意,就会被发现。所以,她不只对萧赋好,爱屋及乌也好,逢场作戏也罢,总之她苦心经营的形象,几乎堪称完美。就算是同为女人的叶浅予,也只是内心莫名的讨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桑南初晃了晃手里的小篮子,热情的从里面掏出小果子分发给叶浅予、赵林以及其他在医院里工作的兄弟。
“家里派人刚送过来的芒果,说是广东的土产,我们北方是吃不到的,我想这自己也吃不了,就立刻拿来和大家分享了。”
旁人与桑南初也没有过节,甚至总能沾光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尤其的喜欢桑南初,都连连笑着说谢谢。
只有叶浅予和赵林没有露出什么喜悦的神情。
叶浅予起身,微微点了点头,以示感激,语气淡淡的,道:“多谢桑老板了,你在这里坐着等些时候,萧大夫很快就会忙完了。我还有病人,先失陪了。”
赵林与叶浅予一同起身,朝着不远的处置室走去,那里的病人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他患的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因为最近天气变化无常,多年的老毛病慢性鼻窦炎又犯了罢了。
鼻窦炎的诱发因素有很多。像增生堵塞鼻腔,感染了致病力强的菌毒,牙疾诱发,免疫力底下,这些因素都可能诱发慢性鼻窦炎。
虽说这病虽然说对生命没什么威胁,但是鼻塞红肿,打喷嚏流鼻涕,呼吸不顺畅这些症状,也着实让日常生活变得痛苦了许多。而且如果不能及时医治控制的话,还会进而引发嗅觉障碍,视觉障碍,头痛,乏力,精神抑郁等等严重的后果。
这种偏向于免疫力和过敏的病状,在西医领域的治疗方式主要是补充蛋白和消炎抗敏,治疗周期较长不说,复发概率也极高。
但是针灸却在鼻窦炎的治疗上有神效,一次见效,并且不配合任何药物辅助治疗。
叶浅予原本是满脸的不高兴,但是一见到病人,便展露出了微笑,丝毫没有将自己的私人情绪带给病人。
“不好意思,久等了。”叶浅予笑着说道。
病人也很客气,连连说道:“不久不久,麻烦您了。”
赵林在一旁帮忙打下手,他挪了一个和病床一般高的凳子,将叶浅予全套的针灸包展开,平整的铺在凳子上。然后他又拿出一盏酒精灯,点着,放在床头柜上。原本中医都使用蜡烛的火苗消毒,纯属是图个方便。
是萧赋一再强调,蜡烛燃烧之后升起的烟,并不是大家想象中的气体,而是液化了的固体蜡。如果把针尖在烛火中烧灼消毒的话,难免会沾上蜡,这样一来很容易造成银针的损坏和创口的感染。
叶浅予抽出一根针,慢慢旋入位于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连线的交叉处的百会穴,之后又分别在,位于背部足太阳经第一侧线上的背俞穴,位于头额后面大筋的两旁与耳垂平行处的风池,位于鼻唇沟中部外侧一指的迎香穴,位于虎口位置的合谷穴,这几处穴位旋入银针。
前期的活血化瘀工作完成以后,叶浅予又从针卷里拿出了一根如同大号缝衣针一般粗细的短针,在迎香、鼻通两处穴位极其周围位置反复叩刺。锋利的针尖刺破了皮肤,从皮下渗出一个一个晶莹浑圆的血珠。
赵林也是第一次见到叶浅予针灸有出血,十分好奇,虚心的询问道:“叶大夫,不说是针灸吗,怎么扎出这么多血?”
叶浅予目不转睛的仔细观察着出血量也血液颜色,回答道:“不是针灸,是放血。”
“放血?”赵林吓得够呛,神色紧张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叶大夫,这又是什么土办法呀。万一让少爷知道了,他不又得大发雷霆?”
叶浅予轻笑一声,赵林对萧赋的忌惮程度已经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程度了,着实严重了,她劝解道:“你放心,这可不是什么土办法。我已经向萧赋汇报过这种疗法了,他也给予了肯定。放血这种疗法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有应用的,西医里的牛顿,不就是他因为放血量过大,才离世的嘛。”
赵林还是不明白,问道:“那怎么得了病,在不相干的地方放点儿血就能好了呢?”
此时的出血量已经足够,叶浅予赶紧用手帕擦去渗出血液,开始逐个的从皮肤上取下银针。
“在我们中医范畴里,这叫活血化瘀,在你们西医范畴里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每一次成功治愈病人之后,叶浅予都会由衷的觉得心情舒畅。她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抻了个懒腰,左右活动着僵硬的脖颈和腰背。
“你善后吧,我去看看隔壁房病人怎么样了。”叶浅予边嘱咐边转身,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一回头,就看到了趴在玻璃窗上往里偷看的桑南初。
桑南初看了很长时间并且看的很认真,以至于她和叶浅予都被对方的目光吓得一抖。
既然被发现了,桑南初只好硬着头皮推门吉进来,神色中有一丝极不易被察觉的慌乱。
“失礼了。我本并无偷看之意,只是这萧氏医院就叶小姐这么一个女大夫,并且萧赋又尤其重视你,我便好奇叶小姐到底会有什么过人的技艺。只是过来看看的,但是叶小姐的手法实在令我耳目一新,不想自然而然就沉迷其中了。”桑南初语气不疾不徐,说话周全,滴水不漏。似乎就真的如同她说的那样,是个误会而已。
可是叶浅予却始终不肯相信她这一套说辞。刚才她回头的瞬间,将桑南初的表情看的真真切切。她的偷看,绝不是旁人看热闹的偷看,而是严阵以待生怕落下什么细节的学习。
她甚至在那短短的霎那,看到了桑南初平日不曾有过的,十分陌生的目光。有野心,有渴求,还有不屑,等等等等,总之很复杂。
桑南初的说法合情合理毫无破绽,叶浅予没有任何理由继续发难,于是只好接受了桑南初的道歉,回答道:“我不是个小气的人,但是这针灸手法着实为我叶家多代以来的绝密技艺,不可外泄。你我虽然一人习西医,一人习中医,但是终归是殊途同归,还是避嫌些的好。”
桑南初连连答应道:“叶小姐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看了。”
有了这档子事儿后,桑南初一直躲避和叶浅予眼神的直接接触,甚至躲到医院外面等萧赋。这让叶浅予更加觉得奇怪,于是,等到萧赋下手术之后,她便第一时间找到了萧赋。
刚做完手术的萧赋,身上沾染了不少血迹,从手术室出来以后,一边和叶浅予走路,一边摘下身上的防护服。
“怎么了,这么着急找我?”萧赋摘下口罩有些意外的询问道。
叶浅予忧心忡忡,拧着一双秀眉,刻意收着点儿声音,道:“刚才你做手术的时候桑南初来了,带了一篮子芒果。我让她等一会儿就和赵林去给昨天收治的鼻窦炎患者做针灸放血治疗。我治疗完之后才发现,桑南初一直在偷看,不是简单的凑热闹的看,就是很不对劲儿。”
萧赋听完之后,手上的动作停了半刻,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萧赋有些不确定的凑到叶浅予身边,贴着她的耳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在跟我告她的状?”
萧赋说话时从口中呼出的热气搔得叶浅予脊背发凉,她赶紧往旁边挪了一步,为难的望向萧赋,支支吾吾道:“也不是...”
萧赋看着叶浅予左右为难的模样,忽地笑了出来,他嘴角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道:“你对桑南初这么关注,该不会是我和她慢慢熟络起来有些冷落了你,你吃醋了吧。”
叶浅予害羞的涨红了双颊,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似乎下一秒就真的要渗出鲜血来。她伶俐的眼睛亟亟的看着萧赋,娇嗔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冷落,什么吃醋,我是在和你说正经事儿呢。”
萧赋笑的愈发灿烂,他双手握着叶浅予的肩膀,眼神坚定又诚恳的与叶浅予的目光对视,语气温柔但说出的话语却字字笃定,道:“桑南初和我,不,和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和她熟络,只是因为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学习,我信得过她的医术而已。”
叶浅予本意绝非吃醋这样的小事儿,可看着萧赋那极其认真的态度,让她一时间不忍心反驳萧赋。她无奈的笑了笑,将心里的疑惑暂时憋了回去。
“你赶紧换好衣服出来吧,桑南初已经等了你很长时间了。”叶浅予这一句好意的提醒,从口中说出,传到萧赋耳朵里,便多了些不明朗的意思,这也更加让萧赋确信,叶浅予就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