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火葬场

图样先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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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后, 孟舒桐仍然永远记得在最后一次去找裴老师的时候,他终于不堪其扰,之前的温柔婉拒让她越来越过分, 于是干脆狠下心来, 选择彻彻底底的摆脱她。

    “有些事做到某种程度, 已经不是独角戏,而是骚扰, 你明白吗?”

    孟舒桐执拗的认为,只要等到她毕业。

    只要他们不再是师生。

    “那等我毕业,”她尽力摆出最乐观的笑容,鼓起最后的勇气, 卑微而小心的问他,“等我毕业以后, 你是不是就能考虑我了?”

    裴燕闻冷静而残忍地摇头:“不会。”

    毕业收拾行李的时候,孟舒桐找出了记录着这四年大学的相册集。

    孟舒桐很喜欢拍照, 甚至舍得花大笔零用钱买最好的专业级相机,即使有人说她不是专业摄影师没必要浪费这么多钱在相机设备上,可她依旧愿意花钱。

    越好的相机,就越能留住最清晰的记忆。

    孟舒桐一张张翻看过去,在翻到比较有趣的照片时, 她甚至会忍不住笑出来。

    最后翻到大三。

    一张看似与她毫不相干的照片跃然于眼。

    是法学院去年毕业的大四学姐们的毕业照,孟舒桐把原片发给了学姐们,自己也存了一份档, 后来打印出来贴在了相册里。

    记得当时她装的多好,甚至都没看过这男人一眼。

    却还是没出息的将这张有他出镜的照片印了出来,自欺欺人的将他的影像留在只专属于自己的相册集中。

    照毕业照的时候,孟舒桐望着不远处立于日光下的法学院教学楼。

    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到黄河心不死,说的大概就是她这种人吧。

    非要撞到头破血流,非要浑身湿透,才肯放弃。

    她已经毕业了。

    但凡有一丝可能,她也不想留有遗憾。

    孟舒桐突然丢下所有的纠结和怯懦,不顾一切的往法学院跑去。

    从计院到法学院的路径,仿佛都已经刻在了脑子里,在这路上会经过的每一片树林和石子路,以及会经过多少家小型超市和教学楼,她甚至都能毫不犹豫的说出名字来。

    气喘吁吁的来到法学院大门,法学院的学生们还在门口照毕业照。

    她急切的寻找着什么,但还是一无所获。

    孟舒桐随便拉了个学生问:“你看到裴燕闻老师了吗?”

    “裴老师应该在办公室吧。”学生不确定的挠挠头说。

    她匆匆说了句谢谢,飞快迈上阶梯往办公室跑。

    “那妹子是我们系的吗?看学士服应该是工科的啊。”

    “不知道,可能是之前上过裴老师的选修课吧。”

    孟舒桐找到裴燕闻的办公室,学士服是黑色的,一路顶着烈日跑过来,她早已满头大汗,就算是这样她也仍然没有把学士服和学士帽脱下来,穿着这身就是想要明明白白的告诉裴老师,她已经毕业了。

    闯进去的时候没有看见裴燕闻,反倒是别的老师看她神色急切,好心问道:“同学请问你找谁啊?”

    “我找裴老师。”她说。

    “裴老师今天提前走了。”那老师说。

    孟舒桐很懵:“走了?他不拍毕业照吗?”

    “他上午就拍完了,特意留出下午的时间早点走。”

    “裴老师有什么事吗?”

    老师笑着说:“裴老师今天下午相亲呐,咱们系的不都知道这件事吗?”

    后来老师又看孟舒桐的学士服,奇怪的诶了声:“同学你不是法学院的啊?”

    孟舒桐:“不是。”

    “那难怪你不知道了。”

    孟舒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叫了辆车,去往裴燕闻的家。

    年轻的女孩穿着打眼的学士服站在小区楼下等人,后来连门卫都看不过去,让她进来管理室吹吹空调。

    门卫问她来找谁。

    孟舒桐说:“找老师。”

    “那怎么不在学校等老师?”

    “我明天的机票回家,今天是最后一天待在学校了,我怕他今天不回学校了,就到他家来等他。”

    孟舒桐确实是明天的机票。

    因为她不想再留在这里,没多待一分钟,她就会想厚颜无耻的凑到裴老师面前,告诉他自己已经毕业,他们不再是师生。

    可越是急着走,就越是舍不下。

    直到临走的最后一天,她还是没能敌过自己,找了过来。

    一直等到晚上,孟舒桐终于看到裴燕闻的车开了进来。

    她迅速站起,门卫也猜到什么,迅速打开窗户,冲车里的人说:“先生你停一下车,你学生过来找你了。”

    主驾驶的车窗被摇下,裴燕闻循声望去。

    在看到孟舒桐的那瞬间,他明显怔住,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猛地扣紧,声音清隽又恍惚:“孟舒桐?”

    等了一天,终于看到了他。

    她笑起来,用只用他们两个人才懂的话说:“裴老师,我毕业了。”

    “……”裴燕闻沉默良久,笑笑说,“恭喜毕业。”

    “那我们——”

    他打断他的话,“上车吧。”

    孟舒桐大喜过望,三步作两步跑,从管理室里出来想要坐上车。

    “你坐后面,”裴燕闻提醒她,“副驾驶有人。”

    孟舒桐一僵,副驾驶车窗缓缓被摇下,妆容精致得体的女人冲她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哦,可以麻烦你坐后面吗?”

    她几乎是瞬间就猜到这女人是谁。

    是裴燕闻的相亲对象。

    孟舒桐坐上后座,从小区门口到裴燕闻所住的楼栋这段几分钟的路程,女人扬着温柔婉约的语调和裴燕闻闲聊着。

    她身上有孟舒桐没有的成熟和大方,语气张弛有度,裴老师和她说话的时候,也同样是温和礼貌,他们的对话就算是停在旁观者耳中,也是那么和谐和般配。

    不像孟舒桐,那样的任性,把性格温柔的裴老师逼成严师,非要他板着脸去教训她的不懂事,她才肯点头听话。

    他们应该是同行,因为他们说的话孟舒桐都没听懂。

    他们应该年纪相仿,因为他们说的有关于工作和生活的琐事都是孟舒桐还未曾体验过的。

    孟舒桐终于明白自己和裴燕闻差的到底是什么。

    不是师生。

    而是他反反复复强调的,那十一年的鸿沟。

    她坐在后座,哪怕穿着学士服,哪怕戴着学士帽,却依旧像个年轻不懂事的孩子。

    女人不是来过夜的,她只是向裴燕闻借本书,正好裴燕闻家有,她就顺道坐他的车过来拿了。

    突然到来的孟舒桐打乱了两个人的计划。

    女人并不在意,摆摆手说:“你送你学生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就行了。”

    裴燕闻笑笑:“谢谢,路上小心。”

    女人抬手在耳边比了个电话的手势:“那我们下次再约。”

    她走后,孟舒桐站在裴燕闻家踌躇不已,裴燕闻看了她好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淡淡问了句:“你能喝冰水吗?”

    孟舒桐点点头:“能。”

    “我给你倒水,”他指了指她身上厚重的学士服,“把你的学士服和帽子取下来吧。”

    然后又拿起空调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凉爽的风吹在脸上,孟舒桐急湍的心跳却仍旧没有平复。

    喝过水后,孟舒桐捧着空荡荡的水杯坐在沙发上发呆。

    “凉快了吗?”他突然开口问。

    孟舒桐:“嗯。”

    裴燕闻拿起车钥匙,“那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裴老师!”

    “什么事?”

    她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在小区门口对他说的话:“我毕业了。”

    他也再次回复了一句刚刚对她说的话:“我知道,恭喜毕业。”

    言尽于此,孟舒桐再也给不出任何明确的提示了。

    她今天到这里来,穿着这身衣服,她不觉得裴燕闻会不懂她的意思。

    他习惯不动声色的拒绝,给自己给对方都留有余地,可以转身走下阶梯,第二天又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可孟舒桐却又偏偏像只向死而活的飞蛾,不到头破血流,玉石俱焚始终不肯放弃。

    他退再多步,也架不住她执拗而鲁莽的前进。

    眼前女孩的瞳孔明亮,眼底深处夹杂着隐隐的期待。

    “孟舒桐,我已经三十三岁了。”他用很轻的声音说。

    “我知道。”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会发现工作和生活已经足以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裴燕闻语气平静,突然苦笑说,“而我已经承担不起爱情带给我的任何负担,包括选择一份爱情后要付出的代价,那甚至可能会毁掉我的多年打拼才得到的现在的生活和未来。”

    而你只需要一腔孤勇。

    为爱情背叛全世界,在你看来是份至死不渝的浪漫。

    可在我看来,只有日渐式微,越是年老就越是胆小的悲凉人生。

    树洞吐槽:【我喜欢上了比自己大十一岁的老师】

    【洞君你好,关注你这么久,没想到有一天我自己也会来投稿。

    我今年二十,国内某985在读,以前读高中的时候看过不少师生恋小说,但每次一想到自己学校的男老师们的年纪和长相就萎了,那时候我还跟朋友们吐槽说,年轻的小狼狗小奶狗难道不香吗,为什么要喜欢老男人,还是自己的老师,怎么下得去手,反正我绝对不会搞师生恋。

    我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打脸的那一天。

    那天我和室友去学校门口吃夜宵,不小心把手上的芝士棒弄在他衣服上了,他没怪我,还让我以后走路小心点,那瞬间我好像听到了自己心里烟花爆炸的声音。

    我发誓,如果在喜欢上他的那瞬间之前知道他是老师,我一定会把持住自己。

    他看上去太年轻了,我之前还以为他是我们学校读研读博的师兄,后来去打听了才知道他是我们学校法学院的讲师,而且在法学系就很有名,很多其他系的女生会去蹭他的课。

    我是学工科的,他不教我,后来我就很厚脸皮的拜托法学院的朋友要到了他的课表,一开始我是真的没想要跟他发展什么的,可是每次看到他站在台上讲课的样子,我本来很讨厌文科的,但是整个一大节课我居然都没有玩手机,就傻乎乎的盯着他看,于是就越来越喜欢他。

    他应该是看出我的心思了,事实证明这真的不是偶像剧,我果然是单相思,他直接婉拒我了,让我先把自己的专业学好。

    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就是好喜欢他,在遇见他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因为对方的外貌而一见钟情的喜欢也会这么深刻。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厚脸皮,我这学期报了他的选修课,他点名的时候点到我的名字的时候应该挺惊讶的,虽然是低着头,但我很明显感觉他语气愣了下。

    然后他上课从来不会点我的名字,应该是不想跟我有什么瓜葛吧,我每次也都是坐在后排,其实我真的有好好上课,他问其他人那些问题我都能答出来,可他就是不给我这个表现的机会。

    那个学期的选修课期末论文,我是整个班里唯一的一个a+。

    他叫我去办公室,我以为他会夸我,结果他却说,既然学非本专业的选修课都能拿到a+,那么对于本专业只要认真学,一定会学得比他教的课更好,并希望我下个学期不要再选修他的课了。

    最让我产生对他的期待那次,是我去清吧联谊,差点被一个男生骗到宾馆,其实也不是骗,是我半推半就,我想既然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谈恋爱,又为什么要执着只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上床。

    可是最后没去成,他把我带到了他家,狠狠地批评了我一顿。

    我后来才明白,他那时不是因为喜欢我才把我拉走,而是讨厌我作为一个女孩子这么不自爱。

    那之后我经常偷偷跑去法学院看他,一节大课一个半小时,我站在外面一点也不觉得累,趴在窗户边看他,因为他不允许我去上他的课,所以我只好像个跟踪狂似的站在教室门口偷看他上课。

    我知道我很变态,我室友也骂过我。

    可是我真的疯了,哪怕他一句话都不跟我说,一眼也不曾和我对视,但哪怕只是在路上和他偶遇,我这一天的心情都会变得很好很好。

    因为他,我甚至想去参加司法考试。

    不知道自己还能当多久的舔狗,哈哈哈】

    这是很久前孟舒桐给微博上树洞君发的投稿。

    那时半夜两点,室友们都睡觉了,轻柔的呼吸和微微的磨牙声互相交替。

    孟舒桐躲在被子里玩手机,本来是想给自己催眠,结果微博一刷就停不下来。

    没成想自己之前给树洞君发的投稿居然被发了出来。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点开评论。

    兜头一大盆凉水哗啦啦将她浇湿。

    【从po主的描述看,老师确实对po主没有什么好感额,还是希望po主能快点走出来吧,大学里那么多年纪相当的男孩子,po主一定会找到个和自己情投意合的男朋友的】

    【如果是小说,或许我会心疼po主,可是这是现实啊,只能说老师做的没错吧】

    【老师是个好老师,但po主我觉得有点过于倒贴了,首先不说老师怎么想,如果被人发现这件事,学校里的人会怎么想老师呢?po主只觉得自己为这段单恋付出了很多,很卑微很可怜,但却没有为老师的处境考虑过,只能说po主还是太自私了】

    【po主最后的那个笑好心酸啊】

    【十一岁,又是师生,这差距……诶祝po主早日走出这段单恋吧】

    【说句不好听的,我要是碰上po主这种明明已经委婉拒绝过还要凑上来的学生,我真是觉得倒了血霉了】

    【楼上+1。老师惨,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老师来投稿会怎么投,我被比自己小十一岁的学生给缠上了?】

    【现在有的年轻女生言情小说看多了就喜欢做这种玛丽苏梦,老师是真的惨,稍微年轻点长得好看点就会被这种恋爱脑的女学生盯上,一个不留神还会被社会谴责违背师德丢工作,呵呵】

    越往后负评越来越多,竟然全都是骂她心疼老师的了。

    换平时的孟舒桐早不能忍了,直接上号和这些负评正面杠。

    可翻着翻着,她竟然觉得这些评论也并非全无道理。

    可能在裴老师眼中,她就是一个恋爱脑的女学生,他只不过是长得好看,就这么不幸的被她给盯上。

    她想着想着,枕头不知不觉湿了。

    好不容易睡过去,竟然还梦到裴老师去派出所报警,控诉有女学生骚扰他。

    梦里的裴老师斯文俊朗的脸上满是对她的嫌恶,看她如同像看一个禽兽。

    孟舒桐又被这个梦活生生给吓醒了。

    她在投稿里说,不知道自己还能当多久的舔狗。

    可就算她想继续当下去,裴老师也不给她这个机会了。

    她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再次给树洞君发了条私信。

    【后续。

    我毕业了,终于摆脱了师生的身份,原以为再没有任何阻碍。

    可他仍旧选择了另一份安稳的人生,和年纪性格都般配的女人在一起。

    我不怪他。

    人在十几岁的时候会憧憬未来,二十几岁时明白命里无奈,三十岁时懂得学会取舍。

    他是一个好老师,可我不是一个好学生。

    我的单恋它彻底死了。】

    树洞君也没有睡,回复私信安慰她。

    树洞君:【摸摸你】

    树洞君:【祝你幸福】

    孟舒桐将被子捂住头,在学校的最后一晚,哭得泣不成声。

    有句话曾这样说过。

    “喜欢来临的时候,其实也没有那么盛大。不过就是一阵清风,两碗淡茶,三分春色,四处灯火,五六个瞬间想起你,内心慌乱七上八下。”

    可告别喜欢的时候,却是歇斯底里,像是举办过一场葬礼,两行眼泪,三盏临别酒,四处点灯告别,五六场失恋电影也未必能哭干眼泪,七八年后或许才能彻底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