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心神之海

施无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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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大海,谁为舟楫?无明长夜,谁作灯炬?”

    庄鹏前世,受到古印度宗教的影响,东方古国的古人曾将意识比做“心田意海”,取“心是福田,广种利益。意为大海,辽阔无界”之意。

    此时此刻,庄鹏的意识之中正是鲸浪席卷,逆涛千重,让他不得不感叹古人“此言得之”。

    在吐出混杂着灵能的龙息、提前觉醒了气势凶猛之后,扰乱他潜意识的恐怖能量依然没有消失,仍在积极的作怪,幽蓝色的不受控制的灵能不停的从他的鼻子,眼睛,嘴巴,耳朵——总之头颅上的每一个孔里逸散而出。

    庄鹏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耳边在不断的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意识沸腾产生的幻听,还是脑袋将要爆炸的前奏。

    “这样下去不行的!”

    感觉到情况的失控,庄鹏一边尽最大的努力压制那股汹涌的意识海啸,一边全力的思索应对的方法。

    好不容易激活了灵能,要是自己爆颅而死,那乐子就大了——这种喜事丧办的、丧事喜办的破事儿可太搞笑了。

    另一边,看到银龙的五官当中都在“喷射”幽蓝色灵能的戴尔卓拉也吓呆了,她先是手足无措了几秒钟,然后手忙脚乱的搓起了神术。

    “安定心神!”

    雌深龙双爪上下翻飞之间,再次的释放出了这个能驱散精神领域debuff的术式。

    一股月白色的光华从戴尔卓拉的爪子间迸发而出,照射在了庄鹏的头部位置。

    温暖的神术能量抚弄着庄鹏的肉体、精神甚至灵魂,这让他感觉原本像是要爆炸的脑袋稍微放松下来了一点。

    神术有用,虽然作用没有那么明显,但是毕竟还是有用。

    “戴尔卓拉!”庄鹏开口说话,丝丝缕缕的灵能和寒雾混杂在一起,从他的牙缝里逃逸而出。

    “神术有用的!再多来一些!”

    “安定心神!”

    又是一道神术落下。

    “还有吗?戴尔卓拉!”

    “我今天只能释放两次‘安定心神’…”戴尔卓拉欲哭无泪,表情看起来更慌乱了。

    牧师的神术每天也是有定额的,放完了次数就是真的放不出来了。

    庄鹏的情况虽然稍好了一些,但是还远算不上有根本性的改观。

    银龙忽然像一只猫一样蹲坐,闭上了眼睛。

    “冥想内视”,主动把感官和理性下沉到自己的潜意识之中,灵能者基本的修行方式,记载在他自己手里的那本“心灵术士入门指南”最基础的范围当中,有安抚潜意识、明心见性、消除心障的功能,整体上是符合庄鹏目前所需的,他虽然并不知道自己在潜意识如此暴动的时候选择“下沉”到底安不安全,但是戴尔卓拉已经不再能帮助到他,要不想被自己的灵能搞得脑残或者干脆爆头而死,也只有拼一枪了。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他小心翼翼的驱使着自己的表层意识一点点的加强和深层意识的沟通,如同一艘潜水艇一点点的下潜一样。和浩瀚无边、惊涛骇浪的深层意识比起来,庄鹏的理智也确实如同一艘小潜水艇一般渺小。

    “和深层意识相比,表层意识的理性不过是冰山漂浮在冰面上的一部分,要不是此时此刻我正在利用它思考,我都几乎要怀疑它是人类的一种幻觉。”

    这是某位精神分析学派前辈大佬的名言。

    一阵溺水一般的感觉从庄鹏的脑海中涌起,旋即又很是突兀的消退,这是意识穿越表层和深层的交界处时一个具有代表性的信号。

    庄鹏“张开双眼”,此时他已经来到了自己的深层意识当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幻觉,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幻觉,然而实际上却深埋在他心底某个位置的地方。

    情景很安静,没有庄鹏想象的那么恐怖,更加没有“外面”潜意识大海整体性的海啸那么激烈。

    怎么说呢……甚至于有点……平淡?

    庄鹏看见的是夏天。

    粗壮的行道树根植与大地,其上绿叶森森,亭亭如盖,阳光在投射到地面的过程中被繁叶切割,变成了一地的碎金,一股油烟味弥漫在空气里,很香,几个白衣少年骑着自行车从庄鹏的身边略过。

    庄鹏站在树下,身上穿着西装,腋下夹着他的公文包,汗流狭背。

    他盯着眼前的老式筒子楼,微微的发了发呆。

    这是属于他外公、外婆的楼,承载了他的童年,十七岁那年旧城改造,被燃油液压驱动的重型工程机械夷为平地。

    如今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多年不见,恍若隔世。

    庄鹏小心翼翼的向前迈出了一步。

    阳光依然炽热,风仍喧嚣。

    “呼——”庄鹏深吸一口气,然而这口气在微微的颤抖,如同他的心情。

    “阿嗲!!!阿婆!!!”

    他拔足向筒子楼里飞奔,涕泪满腮。

    楼里,人声嘈杂,似乎是中午下班时间,各家各户都在。

    左耳边,是刘阿嗲匣子里放的越剧尺调中板,右耳边,是自称老克勒的上海陈阿嗲,低低的哼《无锡景》。

    庄鹏风一样从中间的过道跑过去。

    “小庄回来了?”刘阿嗲招手。

    庄鹏急急的颠过去,没有看见。

    “做啥呢?”陈阿嗲扶了扶老玳瑁框的眼镜,停下了哼唱。

    “狭气(特别,过于)急糙了。”

    庄鹏穿过摆放在走廊里的菜案,跨过乘着傻乎乎的小孩的学步车,从拉在两边墙壁上的晾衣绳下穿过,在斑驳的旧晨光里不断的前行。

    没用太久,到了一扇门前。

    “鹏鹏!你咋来啦!”正在门边炒菜的老太太,笑面盈盈。“你姆妈刚刚来通电话,还说倷回倷家吃饭呐!”

    说完,又转过头,对着门内喊。

    “鹏鹏阿嗲啊!鹏鹏来了呀!”

    “倷(你)不要喊了主家婆,早听到了!”

    门内的小老头个子不高,声音蛮大。

    “鹏鹏?是鹏鹏吗?”老人从门里走出来,眯着眼睛,盯着庄鹏看。

    老人眼花了,常常忘戴镜子,故而认得困难。

    庄鹏不响(不说话)。

    他伸出手臂,牢牢的把面前的老头子搂在了怀里。

    “阿嗲!”

    他和外公,十五年没见了。

    风从筒子楼露天的天井上空掠过,几只雀子蹲在房檐上,叽叽喳喳,刘阿嗲爱吃老酒(绍兴酒),估摸着又是吃多了,激动的唱起来。

    “上虞县,祝家庄,玉水河滨,有一个祝英台,秀丽聪明。她胸中有大志,要求学杭城,爹不肯,她设巧计,假装生病,茶不思,饭不吃,关起房门,急得那祝员外坐立不宁……英台做祝事太任性,竟想读书上杭城……她是祝府千金女,应该是描龙绣凤在闺门。???我有心叫她杭城去,怎奈是闺女怎能出远门????我有心不叫杭城去,又怕她病势转深沉。???思前想后心不定……

    ……

    ……

    ……

    记得草桥两结拜,同窗共读有三长载,

    情投意合相敬爱,我此心早许你梁山伯。

    可记得,你看出我有耳环痕,使英台面红耳赤口难开;

    可记得,十八里相送长亭路,我是一片真心吐出来;

    可记得,比作鸳鸯成双对;可记得,牛郎织女把鹊桥会;

    可记得,井中双双来照影;可记得,观音堂前把堂拜。

    我也曾,留下聘物玉扇坠,我是拜托师母做大媒;

    约好了相逢之期七巧日,我也曾,临别亲口许九妹;

    我指望有情人终能成眷属,想不到美满姻缘两拆开。

    梁兄啊!我与你梁兄难成对,爹爹是允了马家媒;

    我与你梁兄难成婚,爹爹收了马家聘;

    我与你梁兄难成偶,爹爹饮过马家酒;

    梁兄啊!爹爹之命不能违,马家势大亲难退

    ……”

    这个年代,许多伤心,往往笑着落泪,风高高吹过,白衣少年站在风中,已不会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