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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了府中, 一道去向老夫人回禀了。顾早见她面上淡淡的, 自己礼数全了,便也退了出来。晚间他二人并头躺在床上,杨昊只搂住睡在里面的她, 叫头靠在他肩上,亲了口额头, 低声笑道:“今日丈母对你嚷的话,我其实听见了些。前几夜累你没怎么睡好, 又要大早的起身, 今晚我也不缠你了,便叫你好生歇息下,免得说嫁了我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
顾早知他体贴自己, 只想起今日方氏的大惊小怪, 觉着好笑,噗嗤便笑出了声。未料杨昊却是翻了个身, 一只手贴到了她小腹处, 轻轻揉搓了道:“二姐,你肚里会不会已是有了我的孩儿?”
顾早被他揉搓得发痒,推开了他手,这才瞟了他一眼道:“你想得倒美。成亲不过三日,就想着我给你生孩儿了?”
杨昊叹了口气道:“我从前只想着把你娶了过来便好。只如今见我娘对你的脸色, 才有些明白你当日拒我时的心思了。”
顾早见他望着自己的眼睛,黑漆漆得似是能照出她的眼,心中一暖, 玩心顿起,伸出两指捏住他有些扎手的下巴颏,凶巴巴道:“二爷你可算是良心回来了。趁早放了我走,还算不晚。我抬进你家的那些嫁妆,也只要回一半便可,余下的都归你。”
杨昊嘿嘿一笑,翻了个身压上了她,抱着在床上滚了个来回,那手便已是伸进了她的贴身衣件里。顾早拍了几下他手道:“你方才不是还说让我歇息的吗,又缠上来做什么?”
杨昊将两人都裹进了被子,这才正色了道:“本是想教你好生歇息的,只你提了要走,我便也顾不得怜香惜玉,总得趁你在时多使些力,好歹要给你留个一男半女的下来,日后见了孩儿的面,便也如见了我,免得你连个念想也没。”
他说得一本正经,顾早却是笑得气都要岔了。杨昊见她脸红红一片,弯弯的眼里似是要汪出水,一下便是亲了上去。窗外肃杀秋夜,红绡帐底却是软玉温香,春意暖暖。
顾早没几日便对这府中大概情形有了数。杨太尉本就不大能在府中碰到,近来更是隐约听说因了宋辽关系趋于紧张,白日里更是看不到人影。姜氏心中如何作想她是不知,只面上却是亲亲热热的,见了不但一口一个弟妹的,还三天两头往她屋里送东西。剩下的杨太尉的妾室,罗三娘几个的,心中本是对这府中新娶的二夫人有些轻看的,只那日亲眼见了她一担一担的嫁妆,心气先就被打下了一大半,待如今见姜氏与她好得似是蜜里调油,她自己待人接物亲和又不失气度,府中下人背后都夸赞这太后亲封的县主二夫人,见了面上自然也是赶着客气了。至于老夫人,顾早知她虽是不喜自己,好在她自恃身份,也不是那种把心思挂在嘴上的。每日里和姜氏一道去问安之时,虽是态度淡淡的,只是也没当着面说难听的话。顾早本就是个豁达的,也没指望短时期里便叫老太太改了对自己的心思,自然不会去在意。如今唯一有些蹦q的,倒是许娇娘。
许娇娘是杨昊的侄媳妇,按了礼数,应是早来拜会顾早这婶子的。只是过门至今,不但没见她到南院来,便是有时在老夫人那里碰面了,她自忖出身贵格,说话便时常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的。有时虽也被姜氏拦着些,只是见老夫人大都是装聋作哑的,便更不放在心上了。顾早知她这样,主要还是心里对杨焕那点子事耿耿于怀所致。虽这娇娘也是个泼的,只在顾早眼里不过便是个十七八岁的丫头片子,嫁了个扶不上墙的纨绔丈夫,日后只怕有的苦楚受,哪里还会和她多计较这些,让自己无端添堵,便是碰见了,走路快些便是。
这日过了晌午,顾早待蕙心从老夫人那里回来了,便叫了连同容彩,陪着一道去方太楼。三人出了南院的门,蕙心一边走着,一边笑道:“方才叫我送去给老夫人的那玫瑰荸荠糕,我照了二夫人的吩咐,只说是自己琢磨着做了出来拿去孝敬的,不但细嫩带了花香,还有清热理气、解郁消积的功效。虽是没见老夫人吃,倒也和前几次一样,叫留了下来。”
顾早笑了下。她过来几日,从蕙心那里知道老夫人素日里是个虚火的体质,有些脾胃不调。自己便写了些从前做过的养生食谱,与姜氏通了气,姜氏自是满口称赞,这才叫蕙心送去老夫人的厨房叫按着做了吃着慢慢调养。自己有时也是亲手做些药膳糕点什么的,托了蕙心的名送去。这玫瑰荸荠糕便是最适合上了年纪的人用作化痰消渴的点心。
她进门将近一个月,去了几次方太楼。前几次都是杨昊陪的,只今日他出去有事了,又不放心她一人去,便叫蕙心容彩一道也陪了过去。三人刚出内院,不料迎头正碰到了杨焕和娇娘夫妻二人进来,只一个是横着眉,一个是竖着目的,便似一对斗鸡,身后跟着的几个丫头都是低垂了头,看起来战战兢兢的。
顾早怔了下,只是对这夫妻俩的事情,她是一句也不多说的,早站在了边上等着他俩过。
杨焕瞧见是顾早,眼里闪过一丝喜色,脚步便是有些迟疑了,嘴巴张了下停在那里。那娇娘见了不喜,不咸不淡地道:“婶子这是要出去吗?恰巧碰到,你给评个理做个主的也好。你家侄儿从前屋里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如今都老实了,只个叫香杏的,翘头摆尾的,被我卖了到甜水巷,他竟然如今还跑去那里勾勾搭搭的,若不是被我一个巴掌打散,只怕到现在还粘在那里舍不得走呢。要我说,你家侄儿倒真是个多情的种,什么香的臭的红的粉的,只要有一腿的,只怕连做梦里都是念念不忘呢。”
顾早听她那话,到了后面就是在含沙射影了,正想开口,身边蕙心已是冷笑了下道:“这话本是不该轮到我这做下人说的,只是小奶奶一开口就是没理在先了。侄儿虽说是最亲不过的,只毕竟也是隔了一层。我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这许多年,倒是第一次听说侄媳妇要婶子给自己屋里的这些风流事做主的。小奶奶只怕是气糊涂了才说出这样的话吧?”
顾早听蕙心口齿伶俐,微微笑了下。娇娘被堵了口,脸色更是阴沉了些,呆了下,这才挤出句话道:“我知你是祖母跟前的红人,只我和婶子说话,你插什么份来着。再说我可没婶子那么好的心性,进门第一天就被往屋子里填塞人伺候来着,人前人后的还作出副笑脸样。”
蕙心气得面色一变,正要再开口,已被顾早拦下了,瞧着娇娘淡淡道:“蕙心方才那话说的正是我的心意。侄媳妇心性高,手段好,做婶子的也听说过些,自叹不如,哪里敢当做主的话。往后若是不小心有个磕磕碰碰,还望侄媳妇多看开些呢。”
杨焕站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见娇娘叉手站在那里,虽也是个人面桃花的,只和顾早的气定神闲一比,竟是不能入眼了,见她又要瞪出了眼珠子,心头火气更大了,指着她鼻子便是大骂道:“你个恶毒心肠的婆娘,香杏告诉了我,说她被你卖掉时是有了身子的,好好的一块骨肉就这样没了。忍了你这许久,竟是蹬鼻子上脸了,趁早给我滚回你家去!”
娇娘被自己丈夫当了众人的面骂,哪里咽得下气,蹦得比杨焕高了一个头,十个指甲便又朝他脸上抓了过去,早被杨焕避了过去,那娇娘不依不饶地扯住又厮打了起来。杨焕虽是恼怒,只遇到撒泼的娇娘,自己又不好使出全力,一时竟是挣脱不开,脸上反倒被抓了几道痕。身边那几个丫头害怕,又不敢上前劝架,只呆呆看着。
顾早见这两个在外面院子便公然这样闹了起来,摇了摇头,正巧看见外院的几个听见动静的小厮过来,招了招手让分开他二人,自己便朝外面去了,正看着热闹的蕙心和容彩也急忙跟了上去。
三人到了门口,那三蹲早得了杨昊的吩咐套妥了两辆马车正等在那里。顾早见自己车子里宽敞,嫌三人分坐两辆麻烦,便叫她二人也一道坐了自己那辆。
容彩体貌本是中下,向来便无勾上爷们上枝头的心思,做事也中规中矩地,所以前几年,一直在南院里待着。杨二爷要娶亲,她怕像府上小公爷身边从前的那些丫鬟侍女们一样,被新夫人赶的赶,卖的卖,虽知道自己并无出挑之处,只怕新夫人万一容不下,所以心中一直有些惴惴的。如今与这位新夫人处了半个多月,见她不但处事自若,待下人也是和善可亲,心中那点不安便早消散了去。如今见她竟叫自己也上了她的马车,心中更是欢喜,忍不住轻笑道:“我前几日听院子外做活的几个姐妹背地里说笑,说小公爷屋里如今相貌周正些的丫头竟是一个也没有了,都是小奶奶亲自挑拣过来的,一个赛一个地粗陋,出去了只怕要丢太尉府的脸。”
顾早笑了下,没说什么,只蕙心看了下容彩笑道:“我比你虚长两岁,往后便也都是姐妹一般,所以有个话还是要叮嘱下你,可别嫌我隆h缃窬驮勖橇礁觯蛉擞趾推惴讲拍腔熬偷毙袄此狄彩强梢缘摹v煌蟪鋈チ嗽谕馊嗣媲埃只蛘呤窃谀隳切┙忝妹侵屑 ,可不能这样随意拿爷们夫人们的事背地里乱说。万一落入了用心人的耳朵里,说不定就是场责罚,到时不但自己受苦,只怕连二夫人都要连带着被扫了脸面。”
蕙心那话说到最后,虽是面上仍带了笑,只口气却是有些重了。容彩惊了下,神色有些羞愧。
顾早见她难堪,轻拍了下她手,笑道:“二爷前些天还跟我说起了你,说你是在南院里待了几年的,素日里十分谨慎,全无半点行差踏错。往后只需和从前一样便可。”
容彩这才松了口气,急忙点了下头。
顾早到了方太楼,叫容彩随意了,自己便和蕙心进去了账房里。胡掌柜也是跟了过来禀报近日的事项。蕙心见状要避开,被顾早拦了下来,反倒是将她和胡掌柜各自引见过了。
胡掌柜笑道:“边上已是有家酒楼在前几日里开张了。我照女掌柜的吩咐,派了人作成客人上门。它那里菜色不如我们,价钱与我这里相当,好在请了丝弦乐器的班子,不少客人都是一边吃酒一边听曲。”
顾早点了点头道:“我家在这片生意做得好,别人自然会效仿的,日后只会有更多的新酒楼出来,门面也会比我家更大。不可能一直就我家吃独食,与其防着人家,不如想着自己怎样一日胜过一日。”
一直在边上默听的蕙心这才插道:“二夫人说得有理。照我看,这里一有当今官家的御赐招牌,二有时新的菜式,这已是别家无可比及的赢面了。如今人家有了丝弦乐器,我家也可以请来,再加上小意经营的话,边上便是开了再多的酒楼,也是挤不过我家的,再说往后也可增扩些门面的。”
胡掌柜点了点头,赞道:“蕙心姑娘虽是第一次来,只我见你说话时的那伶俐,竟是丝毫不下我家的女掌柜呢。”
蕙心有些羞赧,怕顾早嫌自己多嘴,待见她看着自己只点头笑,这才放下了心。她哪里知道顾早带她过来,心中也是有个盘算的。原来她自蕙心过来没几日,便是想着将她多带过来跟胡掌柜历练下,往后自己若是不便过来,叫她代着理些事情也更便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