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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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韶诗打给了洛薇宁。

    她认识的设计师不多, 洛薇宁是最厉害的一个, 年纪轻轻在业内已经排得上号, 见多识广,心理素质非一般的强大。

    一年前, 洛薇宁同样卷入了一场抄袭风波, 对方是个有影响力的设计师,用似是而非能唬外行人的对比图泼脏水,招了不少人当枪攻击谩骂洛薇宁。洛薇宁在暂时的劣势之中不卑不亢地回应, 面对媒体的追问总是能微笑回答,证明清白以后没有咄咄逼人, 靠着气度拉了不少路人粉,期间的作品斩获国际奖项。

    谭韶诗围观过那一场骂战, 不同于调侃“家里有钱,捧场的大佬多的是,不需要买不起的网民支持”的同事, 她看着评论里不堪入目的话语,再看洛薇宁出色的设计,真是感慨万千,佩服这样才气与素质兼备的人。

    她对洛薇宁的印象很好, 托了余芷的福见到了本人, 瞧见传说中的白富美设计师脾气好,更是好感度爆棚。遇到同样的事情,她无人可说,想到了这位前辈, 厚着脸皮打了个电话。

    洛薇宁接得挺快,“喂?”

    “你好,我是谭韶诗。”谭韶诗自报姓名,担心洛薇宁不记得自己这么一号小人物,声音掩在天台呼啸的风里头,细弱飘忽。

    洛薇宁却是一下子明白了,“噢!余芷家那位!”

    谭韶诗头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愣了愣才应,“对。”

    “有什么事情吗?”

    谭韶诗抿抿唇,用最客气的声音说,“有件事想问问您,我的作品被说成是别人的,怎么证明比较好?”

    这一回,洛薇宁愣了,收起轻松愉悦的聊天语气,严肃问,“有人抄袭你?”

    “不是,事情有点复杂。”谭韶诗叹气,一五一十把原委说了。

    洛薇宁静静地听着。

    不知是冷的还是紧张的,谭韶诗一边在天台踱步一边诉说,声音有点发抖。

    她没有专业的团队在背后保驾护航,自身缺乏处理这些的经验,要是只与自己有关,她可以想“清者自清”,不与那些人纠缠,事情牵扯到了女朋友和闺蜜就完全不同了,她考虑许久,仍觉得要对余芷和卓微澜负责,想办法证明清白。

    洛薇宁没嫌弃她说得磕巴,等话说完了问一句,“微澜知道吗?”

    “我不清楚。”谭韶诗叹气,“她请假回家了,应该不知道。”

    洛薇宁思忖片刻,郑重说,“韶诗,我觉得……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你专心工作,用实力打脸就好了。”

    谭韶诗不解,但没有马上打断洛薇宁的话,认真听下去。

    “你认为谣言是公司外的人编造出来的。”洛薇宁缓缓道来,“那个人怎么会这么清楚你和微澜最近的工作情况?最可能的是那个人把你们的恋爱关系传出来,你的同事结合公司的情况,把谣言补充完整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说什么都是错的,何必跟他们浪费时间。”

    谭韶诗讶然,却不得不承认洛薇宁说得有道理。

    她最恨的是方小筠,便认为所有坏都是方小筠搞出来的。事实上,方小筠不可能知晓公司情况,能够打听消息的祁小萱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同事嘴里套话,编造出一个看起来合理的谣言。

    谭韶诗对同事们的感觉一般,能够理解她在利益相关的时候挡了道,惹人非议再正常不过。但是,她一想到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任由别人对她和余芷指点,过不去那道坎,不甘心地问,“真的没法解释吗?他们说余芷把别人的作品给我,这罪名太重了。”

    “即使没有这件事,他们也会说其他不是,因为余芷是上司,锋芒毕露,总会招人嫉妒,你把心思把放在设计上吧,作品这么好,实力会说明一切。”

    谭韶诗对洛薇宁一本正经听不出半分假意的夸赞说懵了。

    她?作品好?实力强?

    在公司里当惯了小透明,谭韶诗上次连初稿都交不出来,没什么自信,对洛薇宁说的“好”字抱有怀疑。

    洛薇宁瞧她沉默,加了把劲继续夸,“我看过你的作品集,你的适应力很强,在学校的时候个人风格独特,毕业没两年,就能掌握商业设计的套路了。”

    谭韶诗震惊,“你看过我的作品集?”

    “嗯,还带最新作品更新的。”洛薇宁忍笑,语气愉快了不少,“余芷整天念叨,我也能顺便饱饱眼福。‘初蕊’线条运用得很好,‘放歌’的中国风元素很迷人,‘夜幕星光’给了公司当主打款,没得到该有的宣传真是可惜……”

    谭韶诗傻眼了。

    她听过洛薇宁说“余芷喜欢你很久了”,但没有放在心上,认为是个夸张的说法。现在,她听到洛薇宁念出自己作品的名字,终于有了切实感。

    余芷一直关注着她的作品,她的人。

    谭韶诗想到余芷温柔的笑,心头盘旋不去的怒气散去了些,与洛薇宁说话也不知不觉柔和不少,“谢谢你。”

    “不用谢。”洛薇宁说,“我真的很看好你,加油。”

    谭韶诗高兴过头,竟有些恍惚。

    她没听错吧?洛薇宁这么厉害的人看好她?

    高考失利后,她对自己的看法便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找工作,不少公司看到她的学校和经历,有着同样的看法——刚毕业的学生经验都不多,主要看学校,她的学校比不上微澜就读的那所,又比很多学校厉害,要是可以要,但得排在更有名的学校应届生后面。

    工作之后,她努力让自己的设计贴近市场需求。三年过去,她渐渐适应也渐渐麻木,对好与不好的概念,仅仅是能不能被选上,是不是主打款,销量怎么样而已,听到洛薇宁的夸赞压根不敢相信。

    谭韶诗太没自信,面对夸赞不知道说什么好,连连道谢。

    “不要这么客气啦。”洛薇宁安慰一句,“没事的,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等你实力强了,可以选择离开那个公司,不看他们的脸色。”

    洛薇宁语气坚定,把谭韶诗说得燃起来了,恨不得马上去工作。

    正事说完,谭韶诗不好意思打扰别人太久,再聊几句就结束了十来分钟的通话。

    她松口气,丢一颗糖果到嘴巴里嘎嘣咬碎,让凉飕飕的薄荷味在唇齿间蔓延,脑袋清醒了些。

    公司这边,她应该按兵不动,而方小筠那边……

    谭韶诗听过余芷找人调查的事情,但觉得等待结果什么都不做太被动了,翻一翻手机里的联系人,认为自己可以找人试着打听下。

    这么一看,她看到了关键人物——与室友交往半个月惨被甩的柳希明。

    方小筠与几个高中同学的关系不错,保持联系,其中包括这位倒霉催的柳希明。柳希明性格固执,念旧情,当初分手后用着各种办法挽回,后来找不着更好的对象丧气了好一段时间。

    要是柳希明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女神跟方小筠在一起了……

    谭韶诗一想到塑料情的高中同学撕逼还有点小激动,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柳希明发信息。

    柳希明在医院工作,她从设计师常有的颈椎病问起,对方人缘好是有原因的,热心体贴,回话迅速,关心她的身体情况,聊了起来。

    她的话问完了,柳希明不甘心结束,扯来扯去说了正题,“小萱最近怎么样了?”

    谭韶诗看到这句话,笑了。

    有戏,搞事!

    ——

    余芷谈完事,刚坐上回公司的车就接到了洛薇宁的电话。

    “怎么了?”她戴上耳机,一边确认是否有谭韶诗发来的信息,一边漫不经心地敷衍认识多年的朋友,“为什么突然打给我。”

    洛薇宁的语气挺兴奋,“跟你说个事。”

    “嗯?”

    “你家那位给我打电话了。”

    “什么时候?”

    “两小时前。”洛薇宁轻笑,“我就知道她不会打给你。”

    余芷皱眉,“她说的是不是这次的设计?”

    “对啊,她问我应该怎么办,听起来好像很难过。”

    余芷对这次的谣言有所耳闻,却因为临时要处理事情没办法与谭韶诗及时沟通,听得心里一揪:谭韶诗肯定是无措到了极点才会跟不熟悉的洛薇宁求助。

    “你说了什么?”

    “安慰了一下,还给你说好话。”都是熟人,洛薇宁说两句就露了狐狸尾巴,“发生这种事情,你和韶诗太委屈了,不如早点找下家,别在那个破地方呆了。”

    余芷无动于衷。

    洛薇宁想让她跳槽到自家不是一天两天了,隔三差五就要说一说。

    她更关心的,是怎么安慰谭韶诗。

    洛薇宁仍不放弃,不断说自己的工作室怎么怎么好,希望她带着谭韶诗过去,要是嫌弃规模不够大,去f公司当个友善的合作伙伴也不错。

    余芷明白这个道理,更明白谭韶诗现在的状态根本过不了洛薇宁工作室和f公司的关。就算她们俩能够同时离开现在的公司,谭韶诗充当的角色也仅仅是关系户而已。

    “到时再说,”她和谭韶诗的关系不同往日,拒绝归拒绝,有底气给出一点计划了,“我有空跟她谈一谈。”

    洛薇宁大喜,“好好好。”

    司机在前头,余芷不方便说太多,跟洛薇宁说了两句就去给谭韶诗发信息,看到16点26分又放弃了——正是上班时间,谭韶诗应当在专注地改图,被打断了不好。

    她没法联系女朋友,闲下来就开始郁闷了。

    谭韶诗联系了洛薇宁,却什么都不跟她说。

    余芷想起订外卖的时候,她如此直接地看到了谭韶诗和闺蜜的亲密——谭韶诗自然而然说起与卓微澜吃饭的经历,点餐app里的地址和号码让卓微澜占了三个,两个家一个公司。

    而她和谭韶诗空有情侣的身份,正处于初步阶段,没话说会尴尬,谭韶诗根本没法在她面前自在地玩手机,看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想笑,抬眼发现她在看又硬生生憋回去了。

    最自在的谭韶诗出现在拥抱接吻的亲昵时刻,一开始抗拒,后来白皙的皮肤掩不住害羞的红晕,迷糊起来融化在怀里,不记得尴尬与别扭,慢慢回应,软软轻哼。

    在这么严重的情况中,余芷无法用亲吻和拥抱解决一切,想着早点回去看看谭韶诗怎么样了,好好谈一谈。

    事与愿违,她回公司的路上交通堵塞,看到时间到了五点,让司机直接改道往家里走,给谭韶诗发信息询问:“下班了吗?”

    谭韶诗回得格外具体,也格外正经,“下了,我已经走到楼下,准备坐地铁去你家。晚饭在家里吃可以吗?”

    光是看着这行字,余芷都能想到她这位没适应几天的小女朋友是怎么谨慎小心地输入,检查一遍语句是否通顺有没有错别字再发送的。

    与之相对的是,谭韶诗和闺蜜的日常聊天是:嗯,不,餐厅链接,语音信息或各类表情包。

    欢快,随意,再生硬的语句也不怕对方误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余芷羡慕那种亲近自然的状态,却也知道急不来,揉揉眉心定下神回复了谭韶诗:“行,我还有半小时到家。”

    谭韶诗主动揽下活,“好的,我去买菜,你想吃什么?”

    “等我回家,我们一起去。”

    “嗯,我先上地铁了,你路上小心。”

    余芷想着地铁拥挤,回复一个“好”,没打算缠着谭韶诗聊天。

    谭韶诗却执拗,有话必回,争取做最后一个回复的人:“等你回来。”

    简单四个字,让余芷期待起来——女朋友在家等着她呢。

    她盯着这句话瞅了好一会儿,切掉界面,好巧不巧看到了洛薇宁的通话记录。

    余芷想起洛薇宁的话,思忖片刻,把谭韶诗最后那句话截图发过去炫耀,打字的指尖要飞起来似的。

    “这是韶诗发给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改个小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