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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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韶诗一回来就将包包揣在怀里, 一边拉拉链一边暗搓搓地检查里头的名片是否还在。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发烫。

    个人体质原因, 谭韶诗一紧张就脸红的毛病改不掉, 低下头咬着唇,说声“谢谢”转移余芷的注意力。她按照记忆看找到小袋子的位置里, 发现里头还服帖放着薄薄一张白色名片、似乎没有人动过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没掉出来, 没让余芷发现就好。

    余芷用指尖轻抚她的脸颊,“不急,我不闹你。”

    “嗯~”谭韶诗将错就错,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余芷向她伸手, “来,我陪你去。”

    这么近的距离需要送?谭韶诗疑惑, 想着余芷是不是真的反悔不让她好好休息了,找个借口拐她到卧室里,迟疑地将手搭上去。

    余芷扶着她站起来, 没其他的动作,单纯领着她往卧室走。

    谭韶诗却想起了袋子里的两本书,书本扉页有余爸爸的签名,要是被余芷看到就露馅了。她为了拎包顿了一顿, 惹得余芷转回头, 连忙找了个借口,“放在外面让人看见不好。”

    “嗯,我确实要找岑助理进来谈点事。”余芷接受了她的解释。

    谭韶诗走到床头柜的方向放,顺势松开了手, 刚放好了地方就见余芷亦步亦趋的跟过来,心里一咯噔,转头再看,发现自己处于宽大的床铺边缘,一扑就倒。

    她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赶紧蹬掉鞋子往被窝里缩,“我睡啦。”

    余芷笑了,摸摸她的头,“好,你睡吧。我就在外面,等外卖到了就叫你起来。”

    说着,余芷替她盖好被子捻被角,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却小心翼翼,格外珍惜一般。

    谭韶诗本来不困,被余芷这么关心,顿觉为了听讲座起了大早、忙碌一上午的自己太辛苦了,在柔软的被窝里找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午安。”

    余芷放轻动作离开卧室。

    谭韶诗听到卧室门轻轻关合的声音,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闭着眼睛想些有的没的。

    余爸爸见过她了,态度温和,并请她跟余芷回家吃饭,商量人生大事,也就是期待她们俩顺利认真,走到结婚那一步。

    谭韶诗心里高兴,想到自己经过珠宝店听到的广告语又笑不出来了。

    她实在是太糊涂了点,想过好好完成工作腾出时间来准备,做好了一系列的计划,见父母,订酒店,求婚场景,连婚礼举办的会场都有了参考,就是忘了考虑自己没有戒指该拿什么来求婚。

    选项有两个,一是买,二是自己再设计。买的话,她在f公司的商品里看了一遍,觉得太大众化,少了几分诚意。设计的话,她没灵感,忙完工作上的设计图已经不错了,而且余芷那边还有没完成的情侣戒指,她在余芷卡壳的时候连续设计戒指,有点微妙的意味。

    谭韶诗觉得哪条路都行不通,犯了愁,原先的睡意一下子淡了,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干脆睁开眼,翻出手机搜索不用戒指怎么求婚。

    谭韶诗真的找到了一个相关的问题,提问题的人想跟女朋友求婚,女朋友觉得钻戒没用,发了个帖子求建议。不少人发表了看法,有的人说女朋友是口是心非,哪有不喜欢钻戒的,有的人说不送钻戒可以送点别的。

    余芷学过珠宝设计,知道宝石各有宝石的美,不会抠着钻石不放,谭韶诗自动忽略了那些“女人口是心非”的答案,对后者多注意些。

    她看了看大家提出来的替代品,一类是不带钻石的戒指,比如素圈,物美价廉的造型别致、意义独特的戒指。这种造型别致在她眼里平平无奇,一下子能看出哪几年哪几个公司互相抄的痕迹,没有感觉,而意义独特大多是商家为了给戒指搞噱头而想出来的,她在前公司玩过这套,只看到了无尽的坑钱。

    谭韶诗越看越绝望:果然,送一个珠宝设计师出身的女朋友戒指是个相当难的技术活。

    她想着不要送首饰了,看看另一类替代品,有的人直接说工资卡,有的人说写下万字情书,有的人丨做八音盒,有的人说去各地旅游,拍下举着“嫁给我”牌子的照片……

    谭韶诗往下划拉,吃力地从一堆对于她们来说完全不靠谱的答案里扒拉能用的,又一个个否了——她不能去旅游,写不出一万字不重复的情书,八音盒手工技能没点亮。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送了,并求婚成功了,余芷之后回忆起来,会说:“韶诗求婚的时候,给我送了情书/八音盒/照片……”

    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谭韶诗想象了一下场景,觉得自己在选定的岚月酒店送这种礼物傻里傻气的,揉揉眉心忽略了这类选项,继续往下看。

    下面一条是:“布置女朋友喜欢的场景,扮演女朋友喜欢的角色。”

    谭韶诗愣了一愣,随后便挪不开眼了。

    她想到上一次小围裙的功用,知道余芷会喜欢。

    会兴奋的那种喜欢。

    这个危险的想法一钻到脑袋里就出不来了,谭韶诗抿了抿唇,切页面到别处搜索扮演服装,被大胆的样式和极少的布料惊了一惊,随后更确定这合余芷的心意。

    就是有点羞耻。

    谭韶诗光想想都有点害羞了,为找浪漫跑偏到不和谐玩法的自己感到绝望,关掉界面埋到枕头里,捏着枕头角发出郁闷的嘀咕。

    她竟然觉得还不错?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韶诗?”余芷听到声响,推门而入。

    谭韶诗赶紧转过身坐起来,“在!”

    “怎么这么紧张。”余芷笑了,坐到窗边帮她梳了下乱掉的发丝,“睡着了吗?”

    “没……”谭韶诗揉揉眼睛,“我还是起来吧。”

    余芷点点头,帮着她把鞋子拿过来。

    谭韶诗赶紧把手机放回床头柜去,穿鞋起身,绑头发的时候被余芷盯得有些别扭,忍不住问了一句,“看什么呢。”

    她以为余芷会说声老婆,哪曾想,余芷的肉麻程度是会升级的,帮她整好裙摆,抱过来轻声说,“我的小公主。”

    谭韶诗瞧着余芷温柔的眉眼,没溺进去,想到一个不该想的画面。

    刚才,她搜索角色扮演,也见到了公主选项。

    “嗯?”余芷离得近,最能听清她微乱的呼吸,“怎么了。”

    谭韶诗抿了抿唇,“没啊……”

    “脸又红了。”余芷轻蹭她的脸颊。

    “咳。”谭韶诗扯了个谎,“这个房间太热了。”

    余芷松开了些,帮她确认空调究竟是多少度。

    谭韶诗晃晃脑袋,努力将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可是,这个扮演的念头扎了根,在脑补出来的脸红心跳场景里茁壮成长,让她没法忽略。

    她确定自己是坏掉了。

    不过……

    谭韶诗纠结许久,还是没能忽略心底的声音。

    这个求婚办法真的不错啊。

    ——

    周日,余芷依然不能放假,需要去分公司开个会。

    谭韶诗不方便跟去,只能陪着吃个早餐,依依不舍送到楼下。等车子没了影,她马上回了家里,开电脑好好用大屏幕看看昨天的搜索结果。

    现在的人很会玩,造型到位,细节也做得相当好,绑带一拉就解开,裙摆是拼接方便撕下来,还有糖果型、透明型……

    谭韶诗看得脸有点红。

    她拿不定主意,决定先打听一下岚月酒店的房间怎么样再说,给卓微澜发了个试探的信息。

    谭韶诗:“微澜,起来了吗?”

    卓微澜:“起了~今天沁雯补课。”

    谭韶诗:“莫霜呢?”

    卓微澜:“在书房打电话,怎么啦?”

    谭韶诗打字不够快,思来想去,发了个视频请求过去,“想跟你聊聊。”

    卓微澜一时没反应,直勾勾盯着她。

    “怎么了?”谭韶诗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东西?”

    卓微澜点了点头,“嗯!脸都红了!今天早上余芷动手了吗?”

    “……不是啦,余芷去上班了,”谭韶诗尴尬,“家里有点热。”

    卓微澜“噢”了一声,明白这句话的用意了,“你想趁着余芷不在跟我聊求婚的事情吗?”

    “对。我一个人总是东想西想,太没有效率了。”

    “效率?”卓微澜找到了关键词,“你打算什么时候求婚?”

    “余芷忙过这段时间,应该就会带我回家见爸妈了。”谭韶诗说出自己的猜测,“她爸妈同意的话,我就在之后的周末求婚。”

    “你准备好啦?”

    “我打算去岚月酒店,想问问房间的情况。”

    “哎?”卓微澜笑得有点贼兮兮的,“还是选床上求婚啊~”

    谭韶诗不好意思了,当然没勇气说自己不和谐的想法,“我就是问问。”

    “房间都挺好的,有几种类型。”卓微澜说,“顶楼的房间能俯瞰附近的风景还有远处的市区,独栋小别墅型的院子很漂亮,装修风格不同,有冰雪天地,童话城堡……”

    谭韶诗听到这儿就感兴趣了,“童话城堡?”

    “嗯!小秋千很带感。”

    谭韶诗看到闺蜜一本正经地跟自己说这话,突然觉得自己也不算是完全坏掉了。

    “行,我查查。”谭韶诗心里有了数。

    “你记得提前一周预约,节假日人很多。”

    “好,”谭韶诗接着问下一个问题,“你们求婚用戒指了吗?”

    “用啦,我设计的。”

    谭韶诗寻思着要不要跟卓微澜商量扮演的事情,试探性地问,“你说……不用戒指好吗?”

    “可以啊。”卓微澜眼睛一亮,“要不用手铐吧!做个华丽漂亮的,她一答应,你就把她铐起来!”

    “……”

    谭韶诗这才深刻意识到自己那些想法算是很纯洁的。

    “微澜。”她严肃问,“你平时和莫霜在干什么,怎么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卓微澜扁扁嘴,“我这不是给你出主意吗。”

    “这主意也太……”

    “其实……”卓微澜眨眨眼,说了句大实话,“你这种母胎单身二十多年菜找着对象的人不适合想浪漫的点子,干脆返璞归真,怎么简单怎么来好了。”

    谭韶诗嘴角一抽,“你出主意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吐槽我。”

    “好嘛。”卓微澜委屈,“可我也想不出什么主意啊……我一直很被动,莫霜包办了追求,表白、同居,求婚,结婚,我所做的事情就是点头答应而已。”

    谭韶诗顿觉扬眉吐气,“我先提出交往的。”

    卓微澜托腮瞧她,欲言又止。

    谭韶诗心想没说出来的话肯定是吐槽,不追问,看了看时间决定道,“不说了,我去买菜,中午做好饭给余芷送过去。”

    “好,拜拜。”

    谭韶诗换套衣服出了门,路上又好巧不巧地路过了一家大清早开始做广告的珠宝店。她进去转悠一圈,被店员提出的“爱情信物”给说迷糊了,回想卓微澜看似跑偏的手铐,觉出几分道理。

    求婚这种大事,还是有个信物比较好。

    能够保存很久的信物,不是容易被撕破,会玩湿玩皱的衣服。

    谭韶诗苦恼了,排队结账的功夫再次拿出手机搜索,冷不丁瞧见上次保存的余爸爸号码,心思一动,试着发信息过去,“叔叔早上好,我是谭韶诗,这是我的号码。”

    余爸爸正好有空,“你好。”

    谭韶诗想着余爸爸和蔼可亲有问必答的模样,试探着问,“我想给余芷买一份礼物。您觉得买什么好呢?”

    余爸爸的回答出乎意料:“我也说不清楚,余芷妈妈知道。你今天有空?过来跟我们聊一聊吧。”

    谭韶诗愣了愣,随后果断将购物车转回往礼品区。

    “好,我现在过去。”

    谭韶诗挑了个礼物,回家一趟,换身衣服化个妆,给余芷扯谎,“我中午不能去陪你了哦。”

    余芷不知跟谁学的,发来一个颜文字:“qaq。”

    谭韶诗扑哧一笑,“卖萌可耻。”

    “你不喜欢吗?”

    “喜欢,更喜欢你乖乖的。”谭韶诗怕时间赶不及,临场来了个超常发挥,肉麻兮兮地将余芷给糊弄过去了,“你中午好好吃饭,我晚上再陪你好吗?”

    余芷勉强答应了。

    谭韶诗松口气,检查一遍要带的东西和妆容,独自去见了余芷爸妈。

    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余家常住的地方不是什么豪门大户的别墅,而是d大小区里的职工宿舍。

    谭韶诗很少来d大,进了校门有点晕乎,正要问问保安怎么走,听到不远处有个响亮的呼喊。

    “韶诗!这边!”

    谭韶诗望过去,见到一身休闲服的余爸爸和一位穿着连衣裙的女士。女士衣着优雅,对她倒是不拘一格,扬起开朗灿烂的笑容,不停招手。

    “叔叔阿姨好。”谭韶诗猜到是余妈妈,赶紧迎上去,响亮打招呼。

    “真乖。”余妈妈跟余芷一样,喜欢摸摸头,“这么远过来辛苦了。”

    “不会,打个车一下子就到了。”

    余爸爸帮着她提东西,余妈妈亲热挽了她的手,“这里风大,我们回家说。”

    回家啊……

    谭韶诗注意到这个用词,心里偷乐,跟着两位长辈往房子走。

    d大的职工宿舍建了好些年了,楼层不高,外表有些破旧,比不上附近的高楼大厦亮眼,但有花草树木围绕,一条充满年代感的林荫小道是老城市的模样,别有风味,房子里头的装修也是用了心,风雅宜居,坐在里头焚香煮茶,能一下子脱离了城市喧嚣。

    “来,喝茶。”余妈妈跟小姨差不多,对她是喜欢得不得了,忙这忙那地招呼着,“这个点心好吃,你试试看。”

    “谢谢阿姨。”谭韶诗乖巧顺从,喝着茶悄咪咪打量余芷的家。

    余爸爸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在她的目光扫到架子时说几句解释的话。她不嫌烦,想着余爸爸揪着小时候的余芷说地学睡前故事,效果不好肯定遗憾,认真听完后时不时问个问题,满足一下余爸爸科普的愿望。

    “行了,你上课还没上够啊?”余妈妈忍不住打断,“韶诗累了,让她休息一会儿。”

    余爸爸露出了妻管严的怂样,默默听了老婆话,把水果给谭韶诗放近了点。

    “谢谢叔叔。”

    余妈妈逮着机会问,“韶诗,你为什么想给余芷送礼物?纪念日吗?”

    谭韶诗没想到一下子就进入正题了,小声说,“算是吧。”

    “我有个不错的礼物。”余妈妈忽道,“你等着,我拿给你。”

    说完,余妈妈去了卧室,很快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四四方方,有质感细腻的绒面,看得出是以前流行的款式,关闭的小锁很精致,打开时有轻微的咔哒声,清脆悦耳。

    谭韶诗看着一个盒子就觉得这礼物好,瞧见里头,更是惊得说不出话了。

    里头是一枚翡翠戒指,戒圈的花纹精致,镶嵌的翡翠色调纯正质地温润,看着华贵,直接将周身镶嵌的钻石比了下去。

    谭韶诗是珠宝设计师,知道这枚戒指是多么稀罕的东西,不由自主盯着看。

    余妈妈把盒子送到她手里,“这是我们家祖传的,你拿着,挑个合适的时候送给余芷。”

    “合适的时候……”谭韶诗想着什么场合能配得上这么好的戒指。

    余妈妈笑意更深,提醒了一句,“比如求婚的时候啊。”

    谭韶诗震惊了。

    她刚才随意聊天,是不是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你别看余芷总是笑着,一副很镇定的样子,”余妈妈说,“其实她很害羞的。”

    “……”作为一个晚上常常被余芷逗得不行的人,谭韶诗不知道说什么好,低头瞧着润绿的祖传翡翠戒指,指尖在戒指盒外边无措地摸了摸。

    余妈妈看她紧张了,不逼得太紧,笑笑说,“戒指给你了,你拿主意。”

    “谢谢阿姨。”谭韶诗想着这是长辈的意思,乖巧收下。

    盒子关闭时也有一声清脆的响声,谭韶诗被提了个醒,回过神来。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信物吗?

    有传承的含义,有长辈的祝福,有珍贵的价值。

    谭韶诗不由想象了一下,她拿出这枚祖传戒指求婚,余芷看到就明白了她的用心,然后点头答应,然后跟她一起去童话世界主题房间里庆祝。

    很完美的求婚。

    谭韶诗越想越心动,心想今天可真是来得巧。

    “叔叔阿姨。”她想了想,提出一个请求,“我想给余芷一个惊喜,你们能不能替我保密?”

    “没问题!”余妈妈爽快答应。

    余爸爸点了点头,给了简单又诚意满满的两个字,“加油。”

    她在余家吃了顿饭,陪着余爸爸和余妈妈聊聊天,之后回了家,吸取上回的教训专门找个隐蔽的地方放置戒指,以免余芷发现。

    谭韶诗搞定后拍拍手,觉得自己的求婚计划进行得太顺利了,看看时间恰好在5点钟,哼着小曲去做饭,等着余芷下班回家。

    余芷按时下班,回家的时候正在打电话,慢慢换着鞋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好,给了就行。”

    谭韶诗在旁边干等了一会儿,眼巴巴看着。

    余芷把包丢到旁边,腾出一只手,向她展开怀抱。

    老婆在眼前勾人,谭韶诗忍不住了,不等电话挂断就往余芷怀里扑。

    余芷抱住她揉揉脑袋,接着跟电话那头说,“先这样,到时再说。”

    谭韶诗光顾着蹭啊蹭,一点没去听电话里头的声音,也没注意余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