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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里,发生了很多事。
吴炳义对女儿的死耿耿于怀,几年来不放弃追凶,终于把臧科研给揪了出来,借着臧科研借了黑帮高利贷迟迟未归还这事,用一场小型的斗殴终结了他的性命。
秋盛誉出狱后,带着他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钱去了青岛,只留下胡星娘一人在沪上孤苦伶仃。
许攸宁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寄信回来,他在前线有生病、有受伤,好在舒瑶担心的事一直没有发生。
在他寄回许家的信里,总会夹着写给舒瑶的信,信里无一例外都是用拿着霸道的语气,“训斥”舒瑶:你好好经营舞厅,好好练舞,别到时踩老子的脚!
每次看到这些信,舒瑶心里都是苦涩的,她总会记起上世许攸宁对自己的伤害,总会记起这世许攸宁对自己的欺骗,总担心许攸宁这次又骗了自己。
再爱许攸宁这件事上,她怕了。
可她还是愿意等,毕竟除了等待,她又能做什么呢!
当然,这五年来,除了上面说的那些,最轰动的事莫过于一个叫同进会组织的建立,创建人很有意思,新上任的警察局长严世凯,吴璇颐的父亲吴炳义,借给臧科研高利贷的青帮头目孙国权。
这个同进会,名为促进工厂、商人共同进步,实则进行着流氓、无赖压榨行为。因组织者里面有警察局长,一时间,这同进会便成了凌驾于警察局之上的组织,受迫害的工人阶级苦不堪言。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于是工人自发组织成立纠察队,几年下来,竟成了一支有着3000余人武装力量,让同进会忌惮的组织。
几乎每天,工人纠察队都会跟同进会发生冲突,枪击事件屡有发生。
沪上政界局面的混乱,却对彼岸花未产生任何影响。
街上人心惶惶,彼岸花里歌舞升平。
这一日,舒瑶像往常一样在为下午舞厅的开业做着准备。
维克托亲自过来,表示咖啡厅资金周转上出现了点小问题,希望今能提前结算一下这个月咖啡的利润。
因为这几日,舒瑶都在为舞厅五周年庆忙碌着,还没抽出时间来核实咖啡,但既然维克托亲自来了,舒瑶也不能让他回去,于是她连忙放下手里的工作,喊来财务,赶紧结算咖啡款。
因这几年来,彼岸花一晚上卖出的咖啡比万德一整天的营业额还要多,对于舒瑶这般痛快地结算咖啡钱,维克托更是感动不已,临走前,特意给舞厅每一位工作人员准备了一份小礼物,以表谢意。
正当大家和乐融融地围在一起打开礼物时,沈涵飞正好巡逻至此,自从彼岸花开业以来,他总习惯在营业前进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尽量帮一把。
但屈指算来,他已经有进十天没进来了。
舒瑶将其迎到一旁的雅座上,她看到沈涵飞满脸的疲惫,下巴黢黑黑的,联想这几日街上的不太平,他定是好几天都没刮胡子了。
舒瑶连忙示意服务员端来了咖啡。
“这是万德咖啡厅刚上的新品,你尝一下,若你这个不喜欢喝咖啡的人都喜欢,那我今晚就上架!”
她将杯子推到沈涵飞面前,笑盈盈道。
见到咖啡,沈涵飞有些痛苦地皱皱眉,刚要说自己还是喜欢喝茶,却又想起咖啡这玩意提神效果更好,于是他未做拒绝,端了起来,一口一口,很是费力的喝下。
舒瑶见状,连忙让服务员给续了一杯,看着沈涵飞有些蓬乱的头发,她打趣道:“看起来你这副局长也不是很好当啊!”
沈涵飞长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嘛。
“我哪算什么狗屁局长,谁不知道南郊是法国人的地盘,我就空顶着一个头衔,跑腿的是真……”
在沪上当这个副局长,可比在香城累多了,头顶上七七八八,局长、督察长、检察长,正的、副的,一大堆,感觉是个人就能管着自己。
沈涵飞心里累啊。
他说道:“我刚才在亨利诊所前遇到了许家的管家,听说许老先生这几日卧病在床呢,你要有时间的话,记得去看看他!”
说完,他竟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若不是碰到许家的管家,他也不会专门进彼岸花了,工人已经接连罢工好几天了,工人纠察队跟同进会整日处于剑拔弩张之势,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啊。
“要紧吗?”舒瑶一听慌了,她的确有些日子没去看许常德了。
“应该是着凉了,天色渐凉,一早一晚温差大,老人的身体受不了啊!”沈涵飞感叹着,既然要说的事已经出口,他便不在继续逗留,接过服务员再次送来的咖啡,一反常态一口喝完,伸了伸懒腰后,他从雅座上站了起来,“这玩意还真提醒,立马有精神了!”
他说着,便抬腿离开,刚走了没几步,忽而又转回身,“哎,对了,秋盛誉回沪上了,他定会来找你的,你要多加小心!”
“我会的!”舒瑶一怔。
记起前几日曾在舞厅里见过陈芳菲,当时她就觉得有些意外,原来是秋盛誉回来了,她回应一声,便目送沈涵飞离去。
翌日一早,舒瑶拿出前些日子买的上等人参,去往了许家。
政权几经颠覆,总统上台又下台,当局者也换了几次,许常德这号人慢慢地被时间遗忘了,许家门口早已没有先前的车水马龙,舒瑶道了许家,直接被管家引到了老先生的病榻前。
一进房间,舒瑶就看到了刘汉卿,对于他的出现,舒瑶颇为意外,政权几经更迭,当权人也换了几次,唯独刘汉卿这位走学术派的经济学家,地位还屹立不倒,不管是哪个政权,皆有他一席之地。
她本以为,刘汉卿就此会隔断跟许家的来往。
许夫人命管家搬来两张凳子,并排放在床榻前,舒瑶在看刘汉卿落座后,方才缓缓地坐在靠近床尾的那张上。
“汉卿啊,舒瑶啊,你说说,又不是什么大病,你们怎么还来了呢!”许常德嘴里埋怨着刘汉卿跟舒瑶,脸上却是欣慰的。
“学生今日刚回沪上,方听说老师生病,天色渐凉,老师一定要保重身体才是,这是学生前些日子托人从东北买的人参,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啊!”刘汉卿将他带的礼物拿给许常德看,许常德嘴里推辞着,脸上却乐开了花,恍然间病好了许多。
舒瑶见刘汉卿的礼物跟自己的一样,便未多言,只是笑笑跟许夫人询问一些许常德饮食方面的事。
两人在床榻前呆了没多久,管家就来说,亨利医生来了,舒瑶跟刘汉卿见状便表示要离开。
临走之前,许常德道:“舒瑶姑娘一个人支撑着偌大的舞厅,汉卿啊,老师已经老了,不能帮她什么了,你不能坐视不管啊,她在法国人的地盘上,若是有难,你得帮她啊!”
刘汉卿拱手,“老师放心,我与仁甫亲如兄弟,舒瑶姑娘的事便是我的事,学生会在所不惜!”
亨利医生进,两人便离开了许家。
得知舒瑶是做电车来的,刘汉卿主动提出送她回去,眼看着太阳慢慢悬在正空,距离中午越来越近,舒瑶没有拒绝,便上了刘汉卿的车。
“真没想到,那日在香城,一语成谶,你竟真是仁甫兄的女儿!”刘汉卿发动车后,主动跟舒瑶说话。
舒瑶“嗯”了一声,“刘先生好眼里,我与父亲都没发现这事,竟被您一眼看出来,想来好生惭愧!”
刘汉卿“哈哈”大笑,“你那是因为不了解你父亲的秉性,我与他是多年好友,那厮是个处处留情的,见你眉眼间跟他有几分相像,自要怀疑一下!”
刘汉卿前半句声音洪亮,后半句慢慢没了声响,对人家女儿说自己父亲的风流史,到底不是那么一回事。
因为这出尴尬,在之后的时间里,两人处于静坐无言的状态里,直到车子停在彼岸花门前,舒瑶要下车之前,刘汉卿才说了第三句话,“给!”
他递给舒瑶一封信。
信封上只写了两个字“舒瑶”,但看字迹,是许攸宁无疑。
很显然,只是由刘汉卿转交过来的信。
舒瑶有些诧异,先前都是许家管家把信送来的,今天怎是由刘汉卿转交!而且刚刚许老先生对信的事只字不提。
但这一丝讶异,很快就被舒瑶忽略,指定是刚刚在自己到达许家之前,许老先生把信给他,让他转交给自己的。
“谢刘先生!”舒瑶双手接过信,鞠躬对刘汉卿表示感谢。
许攸宁已经两个月没来信了,她正担心着呢。
舒瑶轻轻吻了一下信封,满心欢喜地放进随身携带的包里。
她转身要进彼岸花时,突然记起了什么,转过身,再次打开包,轻轻翻看一下后,从里面拿出一张请柬,“本想着过几日送到府上!”
过几日便是彼岸花开业五周年的日子,舒瑶想借着这个机会庆祝一下,一来是想趁机搞点活动吸引一些客源,二来也是想着牢笼一下沪上的政要,毕竟现在正值乱世,能获得一份安宁已非易事,更何况还想挣点银子呢。
刘汉卿接过请柬,打开后见彼岸花五周年庆的日子是两天后,心中盘算一下事宜,在确定那天有时间后,方才点头表示定会出席。
舒瑶鞠躬再次言谢,随后,方才转身离去。
刘汉卿目送舒瑶离去,看着她轻飘飘地身姿,想着她刚刚接过许攸宁信时的雀跃,同情地皱了皱眉。
暗道一句真是个可怜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