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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花说完,抱着女儿往前面走去。她的背影还是柔弱女子那种,但看在红花的娘眼里,这就陌生起来。
似乎那雪地中顶风顶起天地的青松,红花是个有担当的姑娘,红花的娘头一回发觉。
但略想上一想,红花的娘深深叹气。其实家里自从红花让卖以后,一直在剥削她的月钱,她早应该担当起家里有许多不是?
女儿让她留下,她应该喜欢。哪怕戚戚哀哀的丝丝上来,红花娘也强打笑容,再说见到外孙女养得尊贵,她真的有高兴,跟着女儿的脚踪过去。
……
“放肆!谁允许你为大臣们说话。”宫室内忽然发作的雷霆,让退出去的宫女和太监也瑟瑟发抖,深怕天威有个不测,要把他们牵连进去。
欧阳容吓白了面容,因为惧怕而吃惊的瞪着面前这个男人。见他满面黑沉好似暴风雨就要到来。一惯轻笑缓语的神色因愤怒而有些狰狞。
他站起身来,看样是要往外面走去。欧阳容打个激灵想了起来,匆忙的跟上前去跪下,泣哭道:“皇上息怒,是马丞相的家人苦苦求到我,”
皇上冷拧眉头:“后宫不许干政,难道没有人对你说过?”
“是……”欧阳容说到这里,皇帝抬腿已经去了。软在地上的欧阳容拿帕子咬在红唇里,死死的不肯大哭出来。
后宫不许干政?听上去好有规矩。那袁加寿还没有高几高,就坐在太后身边,有模有样的发落宫人。难道后宫不许干政,几岁的孩子就可以管理嫔妃。
知道的都说太后这是给以后的皇后先练练手,但她任什么!历史上一开始是皇后,后来不是皇后的人如浪卷白沙,多不如胜数。
她,任的是什么!
独我,只是说上一句马浦不见得通敌,就惹来这滔天的震怒,然后他去了。
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然后他去了……
宫女扶起欧阳容,送她回榻上。定定神,半晌欧阳容叫来心腹的一个,低低对她道:“去让人给家里大爷传话,就说我为马丞相挨了皇上的训,还是勉力为他说上几句,让他还是用我的话,拿皇上只想仁德上做文章吧。”
虽然没说上半句情,但这和要人情有什么关系?欧阳容依然要这个人情。
很快,昭狱里马浦得到消息。他虽然看不出这话的真假,但他也觉得欧阳容帮不上太大的忙。
能有一句半句的话传出来,马浦也认这个人情。
马浦无意中也看过六宫,以前皇后还好的时候,看不出她有多得宠。而现在皇后倒下来,皇上更是走马观花似的幸新人。欧阳容几起几落,别的人也有几起几落。皇上就是一个图新鲜的人。
旧人还没有新鲜够,又遇到新人,得了,幸新人去。回头看看旧人还有滋味,再回头转一圈。
面对摆出黯然模样的魏行,马浦叹气:“光指望别人是不行啊。”魏行尴尬的抽一抽眼角。
“要副纸笔来给我。”马浦眼光对着地上。
魏行出去问狱卒要了来,料想马浦要上书,又要来一张桌子。马浦手按住纸,面无表情一时,忽然下笔疾书,只听到沙沙书写声不断。
魏行在旁边看,越看越吃惊。“天呐,”终于他低低的惊呼出来,目光在几行字迹上面不敢移动。
“……。臣断指明志,臣从未有失清白。臣主和,是不愿国库空虚,百姓重税。臣愿捐出家产以充军费,以此明志……”
魏行目光呆滞,断指?捐出所有家产?
“给我取刀来。”马浦的说话声把魏行打醒。魏行呆呆的,顺便把别的话也看出来,心生佩服。丞相心思并没有乱,他下面是就仁德二字做了一个文章,把皇上功绩颂扬一遍,为保他的命,他这真算下了血本。
魏行颤声:“真的要这样?”
“取刀来。”马浦奄奄一息模样。
魏行就取来,马浦接刀在手,这就泪如泉涌。哽咽地向魏行道:“你,是个好的,我以前错看了你。我如今断指,这官运只怕就到头。但我不甘心。以我来想,害我的不是梁山王府就是忠毅侯府,只怕还有柳家。我虽不能再当丞相,但是你愿意代我当吗?”
魏行蒙住,天降金子砸脑袋上就是他此时心情。他也迅速从惊愕中醒来,摆动双手:“不不,您家里还有公子们在,何不为他们着想?”
“他们年青,而且我这一回倒运到了头,皇上未必再信我家的人。但丞相这职位相当重要。”马浦相当诚恳,说出来的话席连讳曾经说过:“丞相以前是总理百官,如今呢,是调和百官。工部尚书丁前,你已经知道他主和,他和兵部好不了,这就要丞相去调和,不能总弄到皇上面前。兵部里忠毅侯和吏部阮梁明是亲戚,又要防止他们过于亲密,结党营私。这官职,需要一个稳当的人,”
一只手拎的是刀,另一只手握住魏行肩头:“如果你愿意,我为你想办法,但是有件事我要先问个明白。”
魏行哆哩哆嗦,这是他想要的,他也早有心理准备,但来得太快,他还是控制不住腿抖动着:“您问。”
“你和忠毅侯有什么过节?我看出来你对他有成见。”马浦眸光直射到魏行心里。
魏行低下头,过上一会儿,闷声闷气地道:“我有个表兄弟叫魏建金,不知道丞相您记不记得?”
马浦因为皇帝登基后对袁训太关注,把袁训以前的事情重新回想过,这就想起来:“是那个造他谣言的人?不是打发出京做小官吏。”
魏行红了眼圈:“死的尸骨无存。”
马浦打消最后对魏行的疑惑,听着魏行解释:“我们魏家在曾祖父的时候,一生九个儿子,养不活,到十岁上面托亲戚带出去学活计。出去的都不愿意回来,到我们这一代,在福建的也有,在云南的也有,道路远,一年两年信都少通。我是赶考那年进京,遇到魏建金还不认得,他当时在太子府上,我为结交认识的他,一报家门,原来是一家人。”
下面的话不说,马浦也打听过。他咬牙骂道:“十几年前造忠毅侯谣言的人,让他打了以后,发往军中。魏建金是在……”军中的事情他还真的不通。
“去往陈留郡王帐下。”
马浦苦笑:“那就难怪。”长长吁一声:“十几年前都不知道忠毅侯与陈留郡王是亲戚,去到不防备露出怨言,陈留郡王怎么会放过。”他精神一振:“你是要抓住这事情为他报仇吗?你怎么不早对我说,”
魏行干巴巴:“忠毅侯如今有太后,陈留郡王手握重兵在外,不是大事情,只能让他以诽谤出征将士反咬一口。”
马浦无话可说,目光回到手中刀上,心思也回到自己的事情上面,惨然一笑:“看来你我同病相怜,我可以对你放心,也罢,我为你筹划,只要你为我报这场大冤枉。”
刀光闪动,是他挥动着手:“你出去,让我自己呆一会儿。”魏行是个文官,也算心狠的人,但心想这对自己狠可怎么下得去手,他也不愿意留在这里看,避出来在外面站着。
正在寻思,为魏建金报仇?太闲了不成。我魏行在外省当小官当得太久,羡慕忠毅侯后面有人,我和王恩要学他飞黄腾达。王恩短命死得太早,我要笑得最后,我要在丞相位置上…。
“啊,”房中有一声惨叫,魏行知道成了,推开门走进去帮马浦止血。
没过几天,柳至返京,带回一些马浦插手地方政事的证据,宫中发出圣旨,把马浦家产尽收,削职为民。他的两个儿子倒是一个还可以为官,一个没有取消科考资格。
梁山老王听过一哂,都没有再去多想。袁训对马浦也有怨恨,但他官没了,人也算小小残废,不管马浦心里有多恨,忠毅侯是没有赶尽杀绝的心。
这就再盼萧观大捷,好和主和一派再来上一回。
……
过年的前十数天里,雪花下得云坠雾落般。连渊从衙门里回来,在大门上先跺跺脚,把雪衣上雪拂去一些。
饶是这样再进去,到内宅里又落一层白雪。丫头打帘子,笑回道:“老太太请全家的人在,商议过年的事情。恰好爷回来,快请进去议事。”
连渊就进去,见全家的人除去在衙门里还没有回来的,全在这里。见到自己,除去父母亲和妻子是开心的,别的人全是齐唰唰瞪神那种。
上前请过安,连渊正要问,连老夫人先开口,笑容可掬:“我们有好事儿对你说,你听过,一定也说好。”
连夫人送上茶水,连渊坐下来。
连老大人还不算老,他是皇帝登基的第二年,在去年里告老。他有几个兄弟还有官职,儿子侄子全要出仕,又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大人知趣回家养老。
他和连老夫人一起笑口常开:“我们今年换个人料理过年,你说好不好?”
连渊一猜就中,故意装不知道:“好是好了,只不知是哪一位?”他的妻子笑吟吟:“父母亲的意思,称心去亲家府上学了这两年,今年让她来管一管。”
连老夫人笑口常开状:“让我们看看亲家总夸她,是不是给大人面子。”
连渊心想难怪,家里别的人眼睛都要瞪出来。这里面婶子嫂子弟妹,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她们也都想管管家务,只是没插上手。这让五岁的女儿管,哪怕只管一个年里呢,他们是高兴不起来。
但连渊也和父母亲、妻子一样,你们不喜欢,我喜欢。起来谢父母亲,说话讨他们喜欢:“咱们家里也应该教上一教,不然总是让亲家受累。”往外面看天色:“既然要称心当一回家,我去袁家说说,今天早些接,明天也就不过去。”
连老大人抚须而笑:“你妹夫已经去了,还有似玉也顺便接回。”苏先娶的是连渊妹妹,小小苏是太后起的名字,叫苏似玉。
连夫人真心实意地道:“不是我夸亲家好,是真的好。孩子们常在他们家里玩,有学也能常相伴。这不,太后今天又出宫,称心要去侍候不说,似玉也不能少。”
连老大人最有资格骄傲,听到这话他笑了:“苏先的亲事是我抢到手里的,没有想到他和忠毅侯也早早定下儿女亲事,而你呢,就更聪明,也是最早定下来。这一来,就有两门好亲事。”
他不是就一个儿子,别的儿媳们都垂下头。个中总有眼红如嫉妒侧脸儿能看见,连夫人已看习惯,就装看不到。
连渊最小的弟妹,最小的那个奶奶,是一进门就有喜,女儿比称心还要大一岁,也许的有亲事,她不满意,就借机诉委屈:“公公说的是,要是家里的孩子全跟称心一样的称心,那该有多好。”
连老大人微笑:“称心只有一个,就叫称心,所以称心。”小奶奶暗想还是偏心眼儿不是,既然我们不称心,别的东西多给,嫁妆多些,让我们称心也罢。
正要酝酿下话说出来,外面拖拖的声音过来。连老夫妻和连渊夫妻一起大喜:“称心回来了。”
房里别的人有撇嘴的,有不痛快的,也有说好听话的。
称心的马车下面是琉璃制成,用的时候为了不碰碎琉璃,前后有推开地上脏物的东西,就多个声音“拖拖拖”。
大家就夸这车好,把小奶奶气得一阵一阵的发晕。她的女儿在旁边嘟起嘴,小奶奶看得在她耳朵上拧一把。
称心进来,听祖父母说要她办年,听得懂这事情大,也长自己脸面,欢欢喜喜又举荐一个人:“我要办事,就得如意帮着,如意办年,也要我帮着。”
姐姐们就问:“难道你一个人办不起来?”都有些称心怀。
称心没看出姐妹们眼红,一五一十地道:“在婆婆面前,我和如意就是相帮着。我看菜单子,如意就看客人。我让备茶具,如意就去看茶水。”
连老夫人不住称是:“你婆婆想得周到,执瑜执璞是一对好双生兄弟,你和如意也要好起来才行。”
问问今天雪大,称心家里接回她,如意就回了家。这就让人去尚家告诉如意,尚老夫人听过,也觉得有道理。孙女儿学了两年,学的都有什么,她也想看看,答应下连家后,在家里也让如意办这个年。
如意又打发人来见称心:“我们姑娘也办年呢,要称心姑娘帮着。”称心说好。
小奶奶气的房里呆不住,见到称心回来,连老夫人眼睛里也就没有别人,和女孩儿回房,见到她还在乌沉面庞就动了气。
“有能耐你也去婆家管家,没能耐别使性子对着你的娘。”
女孩儿也是个牙尖的,还她的话:“有能耐给我许好亲事,没能耐别拿我撒气。”
小奶奶噎住,半天冷笑:“你会说,那明天起在你妹妹面前坐着,等那世子爷难道一会也不来,他来了,你上去和他说话,有能耐把亲事夺过来。”
房里的婆子听着不像,劝道:“奶奶不要乱说,小姑娘才六岁,懂什么叫抢?再说亲事都定下来,不要弄的两三家里不开心。”
把小姑娘哄出去玩,小姑娘到底记在心里。
第二天,她真的坐到称心面前,装着陪她说话,其实在等袁执瑜。还真让她等到,宝珠打发执瑜送一包子新鲜菜给称心,也是让小夫妻见上一见。
孔青提着东西,跟着执瑜进来,称心接待了他,问他要不要吃热汤水,执瑜嘻嘻:“我不吃,但是,你要说我在这里吃半天。”称心冲他噘嘴儿:“你又借着看我的名头儿去打架不是,我不帮你说假话。婆婆要说。”
执瑜黑黑脸儿:“不帮算了。”叫上孔青往外就走,称心跟后面:“系好你的雪衣,别又吹许多的风。”
连夫人在侧间给女儿打下手,她有遗漏的地方也好提醒。隔着门帘听见,心花怒放:“看我的称心多体贴。”她因没看到谁跟着执瑜过来,听到称心的话,也担心跟的人不老成,冻到执瑜,走到窗前去看执瑜穿多少衣裳。
见是孔青,在袁家小镇上见过的,连夫人放下心,就见到一个人跟执瑜后面:“世子爷,我有话和你说。”
连夫人纳闷,这不是小弟妹房里的女儿?
见她对着执瑜一噘嘴儿,再笑靥如花:“我比称心生得好看呢,嘟嘴儿也比她好,你要人帮忙说假话吗?我帮你说好不好。”
半路杀出这个程咬金,袁执瑜让吓一跳,说声不用,和孔青走开。对着他的背影,女孩儿气的跺脚,连夫人在窗内恼怒。
想想这不是大人教的,就是自己天生的不好,连夫人按捺下来,看两天再说。
执瑜乖乖回家去对母亲复命,宝珠让他天冷不要乱跑,去陪祖母和曾祖母。
丫头进来一个,悄悄到耳边回话:“那郑倪氏又来了。”宝珠正要说见,见谢氏和石氏满面春风进来,忙让坐,两个人说不用:“那天对你说的那个妇人,这大雪的天气想起来她,你帮我们拿主意,去看看好不好?”
宝珠想起来卫氏后来说的话,和卫氏对丫头们说的一样:“夫人们长天白日在家里也着急,显贵公子显兆公子托侯爷的福,去进学。书慧姑娘托家里的福,和念姑娘一起学礼仪,撇下夫人们陪老太太半天,别外想陪国夫人半天,国夫人爱静,除去孩子们吵闹,国夫人最爱的是抱着国公爷手札独处房中。让夫人们出去见见人吧,多见见人才比较出好来。”
宝珠让卫氏闲着养老,卫氏却一刻不闲的为宝珠筹划,大小事情无不想到。宝珠深觉得有理,又感动奶妈处处为着自己,就答应两个妯娌,让人备车送她们去。
送到房外再转回来,让人带郑倪氏进来。郑倪氏披一领素色雪衣,面颊冻得红扑扑,问过宝珠安好,对她说一个消息。
“昨天我女儿在娘娘宫里当值,夜半的时候,就要睡过去,听娘娘独自喃喃,”
宝珠微俯身子。
“反复好几回,都是一句话。可怜生在此门中。”
宝珠凝神想了一会儿,眸底微微有了笑意。不愿意让郑倪氏看出来,先掩饰下去,和她说几句闲话,郑倪氏告辞。
称心和如意不在,偌大房里,就只有宝珠一个人。她让丫头不要进来,独自在房中转悠,念着皇后说的这句话,笑容更加的起来。
是时候去见见皇后娘娘了,等这一天宝珠等的都焦急,但终于还是来了。
…。
马车辘辘在小巷子里行走,地上的雪深到脚踝,车走得就更慢。两边经过的车辆里,有呵护声音:“赶着回家,车夫不要耽误。”车夫就叫冤枉:“这地人走一步一陷,这马它也有脚不是,它也要陷。”
谢氏和石氏各抱着手炉,在车里半明半暗的光线里露出笑容。这是两个不着急上赶的,心情悠闲,人自悠闲,等下去做的又是一件好事情,面容上不自觉的恬静出来。
相对看上一眼,谢氏说出半句:“弟妹真是……”恰好,石氏也说出半句:“可不是,弟妹她……。”
话到嘴边儿上就咽回去。不是因为下面的话不好,是总夸宝珠,好似个常把好处挂在嘴边上的人。
今年进京,今年在宝珠铺子里入了股份,今年就分一些银两。对贵夫人们来说,一件首饰都不值。但对穷苦人来说,却可以十数年衣食无忧。对谢氏和石氏来说,她们不等着这个钱用,但更见宝珠的心。
见大雪纷纷,把庙里遇到的妇人易氏想起来。规劝过石氏不要乱当好人的谢氏,反而先想到,问石氏:“要不要去看看,有句话叫年关难过,怕她也天寒地冻无处寻觅暖饱。”
石氏笑道:“我正要和大嫂商议,大过年的咱们各庙里还要舍钱,寿姐儿香姐儿福姐儿都开粥棚,真的帮过后悔,也不过破费几两银子。”
宝珠也说好,两个人更是欣然。
大雪悠然,两个人心情也悠悠。孤儿寡母的,差一点儿就成让人救济的人,现在反倒能去救济别人。
只因为有这样的一房亲戚,有这样的一个姑母,这样的一个宝珠。
这里没有提到表弟,是因为一个家里起关键作用的还是女主人。表弟再有心帮助,弟妹不答应,也是没办法。
所以,还是姑母好,还是如今当家的宝珠好。
满心的赞好声中,车停下来。车夫恭敬的回话:“夫人,咱们到了,只是这窄屋子旧街的不好进去,弄脏衣裳是小事,过了病气,大年下的可怎么好。”
谢氏石氏挑起一角车帘,往外面一看,就知道车夫话的意思。面前是一条在白天也显黝黑的巷子,雪掩不住墙上岁月的痕迹。断砖颓瓦在雪里突兀的伸出来,好似大同刚遭受过战火的时候。
谢氏轻轻叹息:“都说京里繁华,但京里也有这样穷苦的人家。”石氏微笑:“看大嫂说话,到处都有穷人。但这里真的不能进去。你我得病也就罢了,把家里过进去病气,咱们担不起。”
“是啊,让人请易奶奶出来吧。”谢氏这样的说,打发跟车的人进去说话。
没一会儿,易氏还没有出来,骂声先出来。恶狠狠的嗓音,好似狼嚣:“早就看出来不是好东西,这不,这就有车来接了!赶紧的过人家里去享福吧,家里也能省碗饭。”这是个女人声音。
还有一个男人声音,透着无奈:“还不知道是谁,你骂什么!我们家从来没有钱亲戚,应该是找错了门,我出去看看。”
两段话一听,谢氏和石氏于来前的同情之中充满愤怒。谢氏是个软性子的人,才能在凌姨娘手里呆数年没折磨死,也气红了脸,向石氏道:“这人说话好没有道理,客人还在这里,她就骂出来。”
“听上去是易氏的嫂嫂或者是弟妹,这泼妇太出格。”石氏也生气。
见踉跄着,出来一个妇人。她跟在进去的家人后面,所以谢氏和石氏一见就能认出。
两个人惊呼:“天呐,这大冷的天,”上一回在庙里相见,易氏还有件半旧不补丁的衣裳,这冷天里棉袄上好几个补丁不说,还看着就单薄。
再看鞋脚儿,不是皮靴子,雪里早就湿透。谢氏噙上泪珠,石氏噙上泪珠,而和易氏出来的家人气呼呼。
到车前盛气而回:“夫人,让我去骂上几句如何,我不过是寻个人,就……”
他还没有说完,里面妇人更惊天动地地大骂:“淫妇不回来我才趁心,这里还有一个小淫妇,怎么不带走?”
谢氏和石氏气白了面庞,大怒喝命家人:“去……”易氏扑到车前,她由家人话里回想起来是见过的,哀求道:“不要,夫人们走了,我和姑娘还要在这个家里过呢。”
在她后面,小姑娘也哭哭泣泣跑出来。
谢氏和石氏泪珠断线似的往下掉落,她们知道这算是一部分守寡真实的写照。
不是所有人都过得有公婆周护,有亲戚相帮。这是一个不平等的社会。
谢氏泣道:“你就不能自立一些,回来做什么。”
易氏哭道:“上回我没有说实话,是公婆要把我和女儿卖掉,换钱给小叔子娶亲。”
石氏哭道:“那你不能自己挣碗饭吃吗?一定要住娘家。”边城很多寡居的人,为生计也就没有抛头露面这一说。力量大的人甚至扛包做男人的活计,石氏见过,所以为易氏不值。
“要是你没有手艺,你学一门儿就是。”袖子里摸出一个帕子,递到易氏面前:“你拿着,过年不好听骂人的话,和小姑娘找个客栈先住下来,至少没有骂声。”
帕子里是五两银子,当面给银钱太过直白,就用个帕子包着。谢氏也取出五两,这是她们约定下来的数目,送到易氏手中。
易氏扑通跪到雪地里,雪地坚硬,膝盖下面有了一声。泪水迅急如奔腾般从她面颊滑落,她双手捧高银两,嘶声高呼一声:“大恩大德的奶奶们啊,你们是菩萨下凡来救我啊。”
她的小女儿还站着哭,手儿从面上一抹,几道泥痕就到面上。
谢氏石氏看着揪心,想想十两银子是一般人家小半年之资,京中虽说米贵,但供母女过个年不成问题。不忍心再看下去,怕勾起自己心里酸痛苦,洒泪和易氏道别。
车出去两条街,谢氏石氏还没有缓过来。是后面车里坐的丫头过来提醒:“书慧姑娘说要珠子,前面是珠宝铺子,不就近儿买给她?”
石氏想起来,谢氏也说要给孩子们买年下的礼物,两个人揩干泪水,携手下车,伙计们殷勤让进去,对着笑容满面,谢氏石氏才好转过来。
这笑脸儿喝水也是好的,那冷脸儿吃香喝辣的又有什么意思?谢氏这样想着,拿起送上来的一个新式样金簪子,不由地道:“这个喜庆,给老太太可是不错。”
石氏也拿起另一根,也是这样的说:“雕的吉祥纹,给老太太。”
不约而同,她们先说的是安老太太,而不是姑母和宝珠。因为这个家里长幼有序,从不错乱。
先敬安老太太,姑母也喜欢,宝珠也开心。
先敬宝珠,把老太太和姑母抛到后面,反而要听宝珠说话。
给老太太挑过,给袁夫人挑,最后给宝珠和孩子们。也给龙书慧选一把镶衣裳用的珠子,丫头抱上回家里来。
进门里来,见到卫氏慌慌张张地往外面去,和谢氏石氏打个照面儿,就满面堆笑:“二位夫人回来了?赶紧回房换衣裳暖和,侯爷把前福王,那倒霉短命的福王,桂花树下竹子根旁埋一百年喝不完的酒,如今全是咱们自家的,取出好些来,用市卖的酒兑出来,香的几个院子都能闻到。一小坛送到夫人们房里,让人烫出来尝一口儿吧。”
谢氏石氏齐声道:“多谢,我们这就回去品尝。”脑海里,易氏打上一个转儿,谢氏石氏对着卫氏欠欠身子,卫氏乐颠颠去了:“不敢当。”
回到房里,龙书慧坐在窗下绣花,穿一件蜜合色银丝绣牡丹的锦袄,配条葱绿裙,盘着几点金。
石氏一见到心生欢喜,易氏的小姑娘又在脑海里打上一个转儿。
对女儿笑道:“你几时回来的?今天不上学吗?”
龙书慧见到是母亲,起身来行礼,优雅娴熟,石氏笑得合不拢嘴,龙书慧帮着母亲换外衣,笑道:“就要过年,太后说给女官师傅们放几天假,也让我和念姐儿玩到正月十五去,念姐儿就去寻加寿说话,我想还有活计,就对姑母说我今天不住她府上,姑母也让我回来陪母亲。”
她正是长个头儿的年纪,进京后又蹿出一个头高,有姐妹们相伴心情愉快,气色晕晕的上来,俨然一个秀丽大姑娘。
石氏的不无骄傲,这样的姑娘给南安侯府也不算丢人。换好衣裳,把女儿手携住,来看她绣的花。
想起来,让丫头把珠子给她,问道:“这个镶边儿又是给谁的?我同你说过,先给老太太,再给你姑祖母,然后从你表叔表婶开始,姐妹兄弟一个不能少,你的公婆,你的丈夫……”
龙书慧绯红面庞打断她:“母亲又说远了,这个呀是给加福的。长辈们的全给了,加寿兄弟们的也给了,只有加福还没有给,过年还有几天,又放假,我好好的绣几针,免得加福用在衣服上,过梁山王府有人笑话。”
石氏点头:“你一个不少就好,我先不用给,倒是给你在家里的祖父母绣点儿东西,常常的去信。要是没有你祖父,你哪里来的这好亲事,咱们哪里能住在这里。”
龙书慧微笑:“给祖父母的已经绣得,母亲忘记了,十月里已经请婶娘帮忙送走。这个,加意绣的,专给加福。珠子也是给加福绣在这上面的。”
在这里怅然上来。
石氏见状,又刚刚见到另一个投亲靠友的,这就更要把女儿规劝,柔声道:“你哪里不喜欢?家人们有闲话?别往心里去,这里没有人亏待咱们……”
龙书慧又笑:“母亲又乱说,我平时上学住在姑母陈留郡王府,同姑母念姐儿同桌吃同房睡,谁会说我?这里婶娘慢声细语的,从来不是说重话的人。”
“那你为什么颦眉头?”石氏问她。
龙书慧难为情的笑:“母亲和我进京大半年,至今没有和加福好好的玩过,”
石氏一听就笑了:“你在家,加福去管家。你们都在家,还有个小王爷在呢,你只管绣吧,让婶娘帮你转交。”
龙书慧答应,抿一抿唇但是心想,还是想和加福玩一回,给她送果子剥干果吃。
这遗憾难道要带到明年去?
……
大年三十那天,皇帝在御书房招来重臣们,说的还是萧观大军在外征战的事情。
地图和沙盘全摆起来,袁训解说。
“请皇上放心,梁山王虽然大军在外,各处边城也留下有军队。这一年里算风平浪静,像是都让王爷牵住不能来范。明年依然是小心防范,不会让边城有失。”
攻击萧观好战喜功,把边城丢下不管,也是一个罪名。
袁训说过,就看户部尚书等人,等着他们反驳。户部尚书狠狠瞪他一眼,把脸微扭到一旁。
袁训忍住笑,这一位如今不是有证据的话,他不敢再乱加罪名给梁山王。
因为在前几天,小王爷萧战到底把他儿子给打了。
户部尚书有好几个儿子,小王爷萧战揪住的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以五岁对十二岁,把少年按到地上捶了两拳。
没有表皮上的伤,但少年吃了一嘴的雪,哭着回家。
萧战看似眼里只有加福不要别人,那是因为他年纪还小,他的长辈们现在不需要他孝敬,他就是个玩的年纪不是。
数月前梁山老王说的话:“岂有此理,要害我儿!”萧战记住,岂有此理,要害我爹。
数月前就要去打户部尚书的儿子,让老王截回。以后好几次寻机会没有。
过年老王也放他假。孙子这半年里太让老王满意,拳也打得虎虎生风,兵书也背得不错,老王由着加福和他逛铺子买东西,无意中遇到同样逛铺子的户部尚书之子,按住就是两拳,跟的护卫们都没有出手,打得少年落荒而逃。
五岁对上十二岁,户部尚书还没有诉苦的地方。他家夫人生气,托人去梁山王府要说法。让老王妃一通的骂:“两个孩子打架,你家的大,我家的小,还敢来问!”
户部尚书这就知趣,反正主和的大有人在,没有马浦,也还有别人,他头一缩不出声。
袁训又看工部尚书丁前,哪怕侍郎们再闹腾,也与这尚书不无关系。见丁前默然,竟然也是个不表态。
袁训心想这位又是怎么了?难道让萧二哥抢了个风尘女子,把心压了下去?
就要又看第三个人时,走来太监回话:“寿姐儿求见。”皇上让进来,见加寿走的不慌不忙。
加寿上金殿都不是一回两回,进御书房是经常的事情。不腼腆也不畏缩,皇帝面前跪下,说话也脆生生伶俐百分。
“回皇上,明天元旦正岁,我要上金殿回话。”
皇上撇嘴:“你又上金殿做什么?”袁训和小二悄笑,柳至喜笑颜开。
加寿上金殿,最近几年里全是一件事情。
“为娘娘说情,过年了,请皇上允娘娘受命妇们朝贺。”加寿眨巴着眼睛。
袁训和小二再低着头笑,柳至装模作样面无表情,其实心里乐开了花。寿姐儿真好,柳至这样想。斜一眼袁训,暗想小袁这东西真不让人安心,但寿姐儿是个好姑娘。
皇上闻言,是板起面庞:“朕说过,让你不要管。”加寿从容而回:“娘娘是太子哥哥的母后,是太后的儿媳,是皇上您的元后,所以加寿不能不上金殿。”
皇上立即给了小二一眼,面无表情:“阮英明,你最近勤谨。”小二心知肚明,这在皇上面前不是夸奖也不是不满。这要是在太上皇面前,就一定是夸奖。
小二跪下来:“臣不敢居功。”
皇帝给他一个白眼儿,旁边加寿眼巴巴瞅着他,还在等着。皇帝摆出没好气:“你要上金殿,就上吧。这事情不用来问朕。”
加寿笑嘻嘻谢过恩,对着父亲一笑,转身要走,皇帝哼上一声:“见过你的父亲,见过你的师傅。”
袁训和小二蹲下身子,袁训抱住女儿香上一香。柳至好生眼馋,他也想在这会儿能抱上加寿香上一香,表达自己的感激,但他是什么人呢?
柳袁不和,如今在自己心里,世叔都算得勉强,柳至干咽唾沫干看着。
加寿出去,外面还有一个等着感谢的。太子迎上来,带着不安:“父皇怎么说?”
加寿小鼻子一翘,这动作不用回话,太子也笑了,夸道:“好。”然后加寿把话说上一遍,太子放下心。
殿下要为母后着想,也要为加寿着想。皇帝有言在先,让加寿不要再过问,加寿不事先来问一声,让皇帝有个心理准备,猝不及防的,皇帝要是明天心情不佳,就成抗旨不遵,不见得怎么样加寿,但波及皇后是肯定的。
这问过皇帝无奈说去吧去吧,你爱去就去,太子一颗石头落回心里,把加寿手握住,一起去回太后。
大红大紫的寿姑娘来上一回,别的主和派也就不逆这个风头,在今天没有刁难萧观和兵部尚书,很快,大家散出来。
小二走近叽叽哝哝:“袁兄,太后宫里有个前人的字,只有三个字,那叫一个传神,”
袁训皮笑肉不笑:“你顺着又上来了。”小二耸耸肩膀,得瑟道:“没办法,谁让寿姐儿太出彩,我这当师傅的就得要个彩头。”阮梁明从后面上来,不用打听也有数:“小二讨东西的机会又来了?”
袁训就势把阮小二丢给他自家兄长:“你们兄弟们说话去,让我一个人冷静会儿。抠了一年的军机,还真是累。”
放慢一步,慢慢腾腾想着大军,和后面的一个人步子相合。柳至对他瞅瞅,袁训回瞅瞅他,正要分开,柳至慢条斯理:“这兰花生得高洁,这出兰花的地方实在污糟。”
袁训翻脸:“有能耐你生一个这样的去,”两个人各自拂袖。
柳至回去见柳夫人,柳夫人双手合十:“谢谢天和地,寿姐儿就是个生来专门帮助娘娘降妖伏魔的。”
本着吃水不忘挖井人,柳夫人讨柳至的话:“过年给忠毅侯的年礼加一倍……”
“咱们是亲戚吗?过年还走动?我正为加寿心情好,别提那不尴尬的人,听着烦。”柳至掸衣裳,往外面去了。
柳夫人在他后面笑:“咱们不是亲戚是什么?你是国舅,加寿按民间说法,是外甥媳妇,你自己回来说,这不叫亲戚吗?”
柳至装听不见。他也不是白出去的,叫来儿子柳云若,温言循循:“加寿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你要学一学她。”
柳云若脖子一梗:“她是沽名钓誉!”
柳至还是不生气,就便儿解释:“能沽到名钓到誉也不错,只要不是伤天害理就成。”
柳云若直眉瞪眼,显然年纪小,还有些听不明白。柳至也不强迫儿子这就明白,有个过程不是。出来见夫人欢欢喜喜打点给袁家的东西,柳至再次视而不见,从东西旁边走过去以后,暗自嘀咕一句。
“这咸鱼腊肉小袁倒是爱吃,”
下一句:“怎么不多放把盐,齁他一回。”
……
这个新年里,觉得没有和加福玩过是遗憾的人至少是两个。其中一个龙书慧站在殿室外面,看着夜宴里出来进去的人,袖子里揣着她绣的镶边带子。
不是送别人经常用的香囊或者荷包,是龙书慧进宫以后,太后赏金钱荷包逛加寿小镇,那荷包是龙书慧这生长在国公府世家的姑娘也没有见过。
香囊就更不用说,袁家三姐妹佩带的东西,大多是宫里织造上出来,就是宝珠也大半的东西是宫里赏出来,和别的贵夫人大不相同。
龙书慧以她不过数年的功力,只敢绣个镶边带子送给加福用,还担心给加福做衣裳的梁山王府不满意。
就更要等到加福私自出来,给她看上一看,她要是说不好,那自己重新再绣。
凝神看着殿门口儿,就没听到身后过来一个人。烛光微微在他面上,是个容长脸儿的清秀少年。
钟南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大年三十的宫中夜宴,不是所有官员都能尽欢,这是荣耀,怎么书慧像有心事?
他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龙书慧吓得打个冷战回身,见是钟南先是放心:“是你啊,”羞涩上来,悄悄的后退一步,头也不敢抬:“没想什么。”
石氏见女儿出去散心长久不回来,怕她在宫里乱走动失仪,跟出来看,见小夫妻站在一起,石氏应该上前去叫破,但不忍心。
这个女婿是老侯的曾孙子,石氏爱如珍宝,怕羞到两个人,心想自己进去吧。但要进去呢,又怕他们一直的说起来,还是得见机提醒,石氏就停下步子。
雪声中,少年低低中带着温存:“分明在想心事,你要对我说说,我可以帮你出个主意。”
石氏心头一震,感慨上来。这句话比千言万语的情话还要好,情话不中用,这句却是实打实的实在。
果然是个好女婿,正这样想着,在心里盼着女儿有话就说,龙书慧也让打动,轻声道:“绣了东西想给加福,在这里等加福出来。”
钟南一愣:“你在家里不给加福么?”
龙书慧更垂下面庞,钟南明白过来,把个牙关一咬,有三分恨恨,说出一句袁家兄弟姐妹最爱说的话:“全是战哥儿闹的,”再道:“你等着我。”大步进殿而去。
没一会儿,把萧战带出来。当着龙书慧的面问他:“战哥儿,我们要同加福玩,你去把加福叫来。”
萧战嘀咕:“刚才你怎么不叫加福?”
钟南对龙书慧挤挤眼:“有些话要把你叫出来说,去,我们就要和加福玩,你不能在表亲里面也拦着。”
萧战对他强硬的态度扁嘴,进去把加福叫出来。龙书慧大喜,把东西给加福看,钟南帮着说话:“加福,表姐满心里要和你玩,可是战哥儿陪着你,表姐不好打扰。”
加福这才知道,加福以前是不知道。
她一周多进京和萧战见面,然后就是战哥儿战哥儿战哥儿在面前,就和萧战刚懂大人话语,就加福是你媳妇加福是你媳妇,加福一直以为和战哥儿玩就是全部的玩耍。
加福笑眯眯接过,说声好,邀请龙书慧进殿室同坐在她的席面上说话,加寿和香姐儿拍着手等着,嚷道:“长不高的来了。”
原来刚才正在拌嘴。
萧战一挺腰杆子:“小气鬼儿你长不高,就拿你红包里些钱,给加福的,你不许,你小气鬼长不高。”
加寿把个小手在身子两边张着,脑袋往上面顶着蹦跳:“哎,我比你高,哎,看我比你高呢。”
龙书慧忍俊不禁,耳边又传来离她两步外的钟南话语,低低地柔和:“看到没有,就要这样和战哥儿说话,不然你要让他欺负。”
龙书慧涨红脸解释:“可他是小王爷。”
“所以在他还不是王爷的时候,赶紧的欺负回去。”钟南说着自己先笑个不停。
石氏跟后面进来,看在眼中更放一层心。眼睛寻找下宝珠,她正在太后面前说着什么,太后就笑着。这场面融融暖暖,石氏也跟着嫣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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