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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教风□□颓丧, 素来为中原礼教所不容。教中上下以月为尊,故而得了拜月教这个名字。
历代教主皆承下教中训诫, 誓要踏破中原, 一统天下。
那段剧情,系统面板中并无提及,只说此次战役魔教惨败,左护法靠着挟持武林盟亲眷,才勉强威胁他们退兵。
右护法仗着高贵身份, 在教中作恶多端,甚至妄想趁此良机一举诛杀赫利伽罗, 割下他的脑袋取而代之。
拜月教留不得这样的属下, 左护法听从赫利伽罗的旨意,处置了右护法,又将她养的那些蛊人男宠全部放归中原西域各地。
赫利伽罗未久病亡, 因其无后,尊位无人继承,教主之位就由左护法暂代。
段斐然身处魔教多年, 赫利伽罗死后,他便随老神医千里迢迢远来神玄谷为徒。
原世界中, 纵使他在魔教受尽蹂.躏,但遇上上门求医的左护法,却依然能与他相谈甚欢。
他被岳青言关押在武林盟不见天日的水牢里,呼吸着牢内腥秽浊气,从未吐露过魔教一星半点的隐秘。
自打他生下来, 便任凭段小姐遮住肖似胡人的相貌。他的第二人格,乃是杀人如麻的隐藏boss,原世界里算得上隐藏boss的,唯有魔教教主这一个身份……真相昭然若揭,她早应该通过这些蛛丝马迹猜出来。
段斐然的第一人格白日救人,第二人格则会在夜里杀人,若无深厚内力,绝对无法瞒住神玄谷诸人。
云台那头断断续续响起求饶之声,段斐然拂袖掐灭铜钟顶端置放的烛台,云台四周顿时陷入一片幽暗。
长阶下那双人影渐渐靠近,谢嫣依稀还能听到他们口中含糊字眼:“这远离俗尘的神玄谷也不大太平,方才伺候少主睡下,外头竟忽然响起窸窸窣窣声响,我打起帘子出去一瞧,嗬,居然遇上两个侍从躲在墙根偷听墙角……”
“大抵是随少主车驾混进来的细作,我也听闻那中原陆氏小姐的骆驼队里,混进寻仇的胡人。你在少主屋子里当值尽管放宽心,戒备森严也吃不了亏。”
先开口的女子娇软笑道:“我可是借了解手这个缘由溜出来与你私会,这神玄谷的机关真令人伤透脑筋,幸得你聪明……你快些罢,我还急着回去服侍。”
那双男女的声音渐渐没入冷风,谢嫣俯视而去,只见下头缀了清冷月沙的沙包后,有两抹贴得极近的身影。
谢嫣回神幽幽垂下眼帘,望着被他攥紧的手缓慢启唇:“你是……”
段斐然颤抖着抽出双手,死死捂住她冻得通红的双耳:“六小姐……你什么都未听到……”
他肩头大氅因这番动作滑开一半,对着朦胧月色,颈项上那丛火焰纹路清晰如斯。
他平日不光脸是假的,连颈项上这处疤痕也是假的。
段斐然从老神医那里学来一手炉火纯青的医术,治个陈年烫伤本也不在话下,他执意顶着宁云笙当日烙烫的狰狞疤痕,一过就是十几年。
他这胎记是拜月教圣子独有的印记,只是偏巧长在颈子处,通晓内情之人,定能借此推断出他不同寻常的身份。
拜月教是武林和朝廷,人人得以诛之的西域魔教,一朝被人窥去身世,孤苦无依如他,怎还有活路可言。
谢嫣触了触他那块印记,直视他幽沉眸子轻声问:“当年我哥哥烫伤了你……这里是不是很疼?”
段斐然慌忙用大氅掩住脖颈处的裸.露肌肤,一只手牢牢遮住谢嫣的眼睛:“六小姐……您别看……”
许是在屋外待得太久,他全身上下热气所剩无几,掌心凉似数九寒天结出的冰凌,紧紧堵上谢嫣眼眸,冰得她眼睛酸涩不已。
眼下情势不容乐观,第二人格每个月只出来一次,更多时候则是第一人格占据主导。第二人格尚且对自己的身世心知肚明,第一人格同样也不会一无所知。
段斐然瞒了十几年,如今乍然被属下透露给她,谢嫣担心以他这第二人格的沉郁脾性,会因此做出什么冲动之事。
谢嫣拽下他手掌,搓着掌心呵气替他暖着:“我明白的,魔……拜月教这么多年一改从前杀戮成性的作风,都是你的功劳。你一向明辨是非,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即便杀了人……应该也都是些藐视道义的亡命之徒。你无须为此自卑自责,若你这身份落在他人头上,他们还不知要怎么耍威风……段斐然,你不必尽力瞒我,我信你。”
他是十二年前,机缘巧合下自这具身体中分离出来的另一重人格。
每个月圆之夜,等到月光浸漫百穴,他皆会取代第一重人格占据这具身子。
右护法种下的蛊毒大多是每月十五发作,他每每在最痛苦的时候,顺其自然破开意识夺世而出。
五官扭曲,躯体歪曲成最丑陋的姿势。段斐然全身浸泡在生满毒花毒虫的蛊池里,池水被旺火恣意烤炙,水面不断冒出“咕咚咕咚”的气泡。
他痛苦万分捏着手里玉佩,气喘吁吁靠在滑腻池壁上,被迫感受腐臭池水沿着肌理淌过每一寸肌肤,刮每一颗筋骨。
蛊池黑雾弥漫,恶气翻涌,池面浮满虫蚁尸首,脏污秽物团团将他困住,骨髓由里至外都散出一股腐败之气。
他宛如一枚腐朽到只剩下皮囊的木偶,气若游丝守着心中那点盼头,苟且偷生活到出人头地的那一日。
段斐然那时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护着面上伪装,不叫喜好吸取男子精气的右护法窥去相貌。
他满身欲驱逐第一人格的意气,早已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折磨中消弭殆尽。
当魔教教主眼中带泪拿过他手里玉佩,领他前去月神殿接受圣仪圣洗时,段斐然路过恢宏奢美甬道,嗅闻这一路来的馥郁花香,也未流露什么欢欣情绪。
不论为人奴仆,抑或身处高位。俯视足下匍匐的教众,抚摸座下西番莲软垫,晃荡夜光杯里的葡萄美酒,这只是换了个像样地方慢慢腐朽,于他只有疼与不疼的差别而已。
段斐然压抑性子,做不来出走西域,随老神医游历的惊世骇俗之举。
他习惯在黑夜里独酌独饮,可他却始终向往光明,硬是不肯接下教主重担守在拜月教。
他替他受过那么多的苦,他总归对得起他一回,帮他盼来他一直思念成狂的人。
可比起能逗六小姐开怀、逗她轻易动怒的第一人格,段斐然实是自知自己逊色太多。
他除了将六小姐放在心里之外,再没替她做过什么。
当初潜入宁府大肆挥刀屠杀的恶徒,有一半是岳青言座下的门客,那些人急于去岳无涯和岳青言跟前邀功,遂割下宁府亲眷人头。
岳氏走狗令她家破人亡,更是狂妄自大折磨她的哥哥。同年纪的京城贵女,有哪个不是嫁与一个好人家,独她小小年纪就需混在男人堆里,靠拳头拼出一方天地。
段斐然不能替她救人,只能为她杀人。
岳青言的毒是他派人下的,这厮如今厚颜无耻前来神玄谷求医,可叹他却看在六小姐的面子松口。
若岳青言得知宁家六女尚在人世,定要不顾宁云笙阻拦哀求,与各位庄主堂主通气,强带她回武林盟。
不管何事,段斐然都能依着第一人格,唯独岳青言这件事,他绝不能袖手旁观留他性命。
她口中热气暖得段斐然眼眶濡湿,他拂下肩上大氅裹住谢嫣,用力将她揉进胸膛里,他哽咽道:“斐然双手沾满鲜血罪恶,自知比不过能令你欢喜令你忧的他。斐然别无他求,唯盼望六小姐岁岁无忧……哪怕跟他长长久久,也是好的。”
谢嫣张口意欲安抚他一两句,段斐然手势却快如闪电,她后脑一痛,仓皇间只来得及道一声他的名字,望着天际快要沉下去的月轮,晕晕乎乎闭上双眼。
谢嫣似乎做了一个极其冗长的梦,梦里翻来覆去浮出种种异样画面。她揪住一点头绪正要深究下去,后脑却猛然传来一阵刺痛。
她伸手挡住白光缓缓睁开眼,有人按住她腰侧凝声道:“慢着,别起来。”
谢嫣抬眼扫视屋内一圈,发觉眼下身处之地居然是段斐然的湖心小筑。
她还记得昨夜是被身份暴露的第二人格打晕了去,她当他劈晕她是要以绝后患,不料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将她带来这里。
谢嫣戳开系统面板随意看了几眼,却发觉原本“60%”的进度条,一夜之间狂飙至“80%”。
段斐然施力旋下一根银针,打着哈欠,揉揉眼睑下方青影道:
“嫣嫣你昨夜去追那刺伤武林盟少主的胡人,追出谷口,却被他一手劈晕。我听见风声出去接你回来,才发觉他这一掌虽然用意恶毒且缺德,但正好砍到你后脑这淤青上,估计再过不久,嫣嫣你的记忆就能恢复。”
谢嫣抓住他话里重点,视线落在他姜黄色面皮上:“刺伤……岳青言?”
“是啊,那胡人忒有胆色,趁岳少主侍女出去私会情郎,竟破解老子设在松苑的机关,闯入屋里,一刀捅伤了那风流小白脸……嫣嫣你别说,还挺解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盗版清清清清清明宝宝的两个地雷,感谢风暴召唤、纵步随缘宝宝的地雷o(≧v≦)o
今天早了一点hhh
说个题外话,我突然发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结局开车的时候,到底是让第一人格做机长,还是让第二人格做司机→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