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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嫣旁的不敢夸下海口, 她跟着总部指导老师练过几手防身术,翻墙爬树这点小事, 于她而言如同吃饭喝水, 万分不值一提。
大周皇宫繁丽宫阙星罗棋布,东宫更是个中翘楚,正殿与偏殿之间布下的隔断十分严苛,以便将宿在正殿内室的贺云辞,与外界喧嚣吵闹隔绝开来。
能打扫出这么一座毗邻储君寝殿, 且还不设布防的倒是少见。
蔓朱向来比老实巴交的绿莘会看人眼色,她打量守阳沉穆面色, 偷偷伸手拽了拽谢嫣衣袖, 压低声音对她耳语:“郡主……守阳总管这意思……是不是暗自提醒您莫要越过院墙那头,惊扰太子殿下清净?”
谢嫣深以为如此,在这东宫一众侍从眼中, 她只是个上门巴结的不速之客,虽然有赐婚圣旨赐下的“未来太子妃”名号,可到底名不副实, 不为太子贺云辞所喜。
贺云辞除去身体虚弱这点,处处风采都死压着梁子嫣, 何况梁子嫣曾对着其他男人生过贰心,是个衷心的侍从,皆不愿眼睁睁见着他娶梁子嫣过门。
东宫的总管绝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事,谢嫣只当守阳此言乃是对她的警告,也干脆立刻否认:“幼年学着猴子爬过树, 攀着树干蹭了几下,就从树上掉落下来,摔了一身青不说,还被姑祖母责罚一通,至今仍不敢尝试。”
守阳眼中顿时溢出点点遗憾情绪,长叹道:“郡主居然不会爬树翻墙么?奴才特意将郡主安置在暖玉阁,眼下看来倒是白费心思……”
“连累殿下同公公这样操心,初仪诚然有些过意不去,”谢嫣仔细避开脚下碎石,顿了一瞬又由衷续道,“东宫修缮齐整的楼宇众多,初仪不过小住几月,公公不必劳师动众,随意挑一处即可。若挨太子殿下太近,只恐扰乱殿下静养。”
庞少廉起先并不看好这位娇滴滴的小郡主,只因她见异思迁,有意与殿下退婚另嫁他人。
殿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她悔婚,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说些什么。但不久前听说她是为了激殿下开口求娶,才做下这等荒唐事,心中又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生生等了殿下一年之久,心中积攒点怨气,也确实像她一个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一气之下能做出来的傻事。
这小郡主行事嚣张敢爱敢恨之余,竟还是个会为殿下考量的可心姑娘。
虽是耍了点女儿家的小心思借住东宫,却始终记着分寸,颇有几分做客的自觉,且话里话外总顾念殿下……这么一个才貌双全、德行兼备、不失趣味的贵女,嫁给哪家不是深受夫家眷宠。
守阳极是受用。
他端详谢嫣的目光不知不觉又亲和几分,咧开嘴角露出两颗银牙:“郡主多虑,奴才们巴不得您能多多打搅殿下。”
谢嫣噎了噎:“太子殿下肩负的政务已是格外繁忙,断不能不识抬举打扰……”
“呐,奴才说的打搅,可不是这个打搅,”守阳领着她兜兜转转停在宫殿前,闻言笑意越发浓烈,“皇后娘娘去得早,圣上又无心管教,殿下这么些年一直孤寂得很。能出个真心喜欢他、为他着想的太子妃娘娘也算了却奴才一桩心事。奴才明人不说暗话,郡主估摸也是打算趁此机会与殿下成了好事。奴才将郡主寝殿安排在此,也是存了撮合二位主子的私心……翻墙爬树也好,勾搭调戏也罢,还望郡主莫辜负奴才们的苦心,定要牢牢吃紧殿下。”
谢嫣脸上的客套笑容险些挂不住:“……系统,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能这么卖主子的侍从。”
l-007冷冷回应:“宿主心动了?想撩?”
谢嫣不太自在蜷起食指抵住鼻尖:“有这么明显?”
“当然明显,宿主你什么时候停止过套路攻略对象?我一个系统看着都燥。”
“……”
未出阁的姑娘家大多脸皮薄,守阳不好再多加劝说兜底,他指令几个女官务必要尽心打点,又含笑对谢嫣道:“殿下行完祭礼就能回宫,改天奴才遣工匠在院墙上凿出一扇暗门来,也省得郡主琢磨怎么翻。”
勾得贺云辞妄动凡心,首要做的,便是与他多有接触。谢嫣心中也深知翻墙此举少不得,可容宫人摆到明面上,多多少少令人脸上有些挂不住。
牙尖差点硌到嘴唇,谢嫣扶着象眼窗格,好半天才缓过气勉强笑道:“……有劳公公。”
这距离贺云辞最近的宫殿,以往无人居住,反正空着也是空着,遂用作存放书籍古琴。
外殿正中排列数十个架子,顶头摆着一纵绿萝,藤蔓稀稀疏疏垂在漆面木架上,碧色顺着藤条滴入泛黄书卷和竹简内,墨香冉冉升腾,琴弦凝着的玉光幽远清亮,静谧美好得使人不经意就放轻了脚步与呼吸。
内侍摆着一张酸枝木床榻,事先已经宫人细细扫去灰尘杂絮,又铺了厚实锦被,甚至无比贴心熏了沉水香。
绿莘叫上几个宫女,将今日捎来的衣物首饰分放完好。眼看天色还早,谢嫣用过一碗小厨房端上来上牛乳粥,宽去外衫,躺在内殿外的软榻上闭眼小憩。
四月天大约是正值清明的缘故,近日时常下点小雨。谢嫣靠在一对红底珍珠梅散花绫软枕上眯了两个时辰,陡然被一阵凉风吹动窗扇的声响惊醒。
绿莘急急忙忙关好窗扇,颇为自责请罪道:“不知怎的忽然下起雨来……奴婢未来得及关好门窗,惊了郡主好梦。”
“不是多大的事,用不着这样惶恐,”谢嫣掀开薄被下榻穿好鞋履,“现在是什么时辰?殿下可有回宫?”
绿莘舒了一口气,跟着谢嫣走至梳妆台前:“骆国师今日也破天荒出了司星楼,前去祭坛为圣上祈求平安。又请玄光寺的大师过来诵经,太子殿下一时半会还脱不开身,少詹事大人担心他淋雨受了凉,半个时辰前还特意出宫送伞……兴许还要再过些时候才能回宫罢。”
谢嫣把玩玉簪的纤细手指颤在空中,凝神扬声质问:“祭坛有僧人唱诵佛经?”
“本不需唱念佛经,只是骆国师掐算出圣上此行会遇上些不干不净妖物,故而坚持如此……哎,郡主您这头发还未束好,怎的二话不说就要出去?”
谢嫣踩上踏跺攥紧裙子奋力跳了几下,果然见着宫墙那头灯火黯淡,人声冷稀。
她抬起宽大袖摆遮住发顶,纵身跃入绵绵细雨中,一路冲出后殿便撞见总管守阳。
守阳眼疾手快拦下她,目光从她满含焦急之色的眉宇间划过,然后又落在谢嫣被雨水浸得微湿的长发上,指着身后几个端着描金锦盒的宫女:“担心郡主随身带的首饰不够,殿下先前特意命工匠造出几对头面禁步,今日方送过来……可主子,您这般慌里慌张的是要去哪?”
贺云辞禁不起佛光佛经烧灼,待上片刻就能剧痛之下幻出原形,谢嫣顾不得和他多解释,随口诌个理由:“雨下得这样大,殿下受不住冷风吹,没有伞遮挡,肯定会受了风寒,公公你先让一让,允初仪去给殿下送伞。”
守阳忍着笑:“罢了罢了,出了宫叫旁人看见多有不便,您撑着伞在东宫前等着就成。少廉大人已先行一步,殿下断然淋不到什么雨,郡主不必担忧。”
左右能护他一点是一点,将贺云辞安然无恙送入寝殿才是正经。
谢嫣接过侍女递来的巾子,擦去发梢水珠,撑了柄竹伞候在影壁前耐着性子一直等。
水珠逐渐在足前汇成一道道水流,谢嫣闲来无事,剔着一尘不染的指缝打发时光,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见到贺云辞披着蓑衣的高挑身影。
他一个人撑伞独行在最前头,眉头深深皱起一道蜿蜒沟壑,唇色乌紫,脸色惨白,紧咬嘴唇似在竭力忍着什么。
晶亮泪花瞬间不受控制涌出眼眶,谢嫣抬高自己足足大了一圈的伞,仰头停在他身侧。
她不言不语闷闷挽住他僵硬胳膊,搀着他小心翼翼跨过门槛。
贺云辞眼中溢出点点讶异,退开一步,俯视握住他的那只素手,意图阻开谢嫣。
谢嫣思及二人有婚约在前,也不需顾着面子避嫌,索性大大方方反握他冰凉掌心,低声道:“若不想叫他们看出端倪,搀着子嫣总好过一个人强撑着走。”
贺云辞攥住伞柄的那只手晃了晃,他望着谢嫣被水打湿的半边肩膀,终是妥协收起手心执着的小伞。
“初仪……”
谢嫣扬高手腕,举着竹伞往他头顶偏移,视线擦过贺云辞温和眼眸时,又似想起什么般,对着他莞尔一笑。
贺云辞闭了闭眼,横心从她手心抽过竹伞,严严实实遮住二人身形,避开数个水坑走入东宫。
甫一进了东宫,就有数个内侍迎上来替他脱去蓑衣,擦拭雨水。
贺云辞咬紧牙关,温声向身后的庞少廉嘱咐:“今早吃了药,眼下困得紧,孤先回寝殿休息片刻,等到了晚膳时候再来唤孤便是。”
庞少廉眼睛发直得盯着两人紧挽的手臂,心不在焉记下主子的吩咐,神智游离地目送他们二人渐渐远去。
他搓着手指凝思须臾,恍然大悟快步转去后殿寻守阳一起商议后招。
谢嫣陪着贺云辞走至太子寝殿,匆匆穿过抄手回廊,贺云辞收起竹伞交还于她,背对她一步步勉力跨入殿中道:“并不是要紧的病痛,只是早时喝了药有些乏力,为怕他们操心,就未明说。此番……多谢你。”
谢嫣暗暗揩去眼角泪水,压下哭音望着他背影强颜欢笑:“殿下只管好好休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梨落迟夏、化鹤归宝宝的地雷(*/w\*)
脸过敏了……没肥成,我自挂会东南枝,明天拉狐狸出来卖个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