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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号同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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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次平淡无奇的相遇,都有可能成为这一生最难忘的回忆。

    比如那一天,你逆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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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事在发生之前,都是有征兆的。

    只是往往,无人在意。

    那一天南泽下了很大的雨。

    姜槐从影视基地离开的时候,天黑漆漆的一片,沉沉地压了下来。

    拍摄时间比预定整整延长了两个小时,她赶时间跑得急,又没有带伞,经过绿化带的时候不小心又被绊了一跤,把自己从水坑里捞起来,淅淅沥沥往下淌着泥。

    影视基地在城郊,远离闹市区,本就打车难,好不容易用打车软件打到车,司机到了约定地点,一看到她狼狈污脏的模样,摇摇头,直接将订单取消了。

    姜槐还未来得及投诉,又被甩了满脸的泥水。

    最后,还是一个过路的货车司机看她可怜,让她搭乘了回程的顺风车——坐在货仓里,与满车的海鲜面面相觑。

    饶是如此,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诉讼时间。

    姜槐下了车,与货车司机道完谢,一瘸一拐地跑到法院,还未进大门,已经看见站在门口的姜山,虽瞧不见父亲的表情,但姜槐隐隐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预想中那般顺利。

    果然一走近,姜山面上的沉重一览无遗。

    “爸,怎么样了?”

    “阿槐,你的脚怎么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姜槐不善撒谎,面对姜山关切的目光,只含糊道:“不小心摔了一跤。”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判决结果如何?”

    姜山果然被拉走了注意力,叹了口气:“武馆要赔偿五十万。”

    姜槐以为自己听错:“五十万?”这笔钱对他们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巨款了,怎么可能拿得出。

    姜槐的震惊姜山看在眼里,怕她担忧,只无奈地摇了摇头:“别担心,我会解决。”

    他身材敦厚结实,又常年练武,年过六十还是十分健壮,姜槐一直都觉得他像一座山。这会儿,他垂着头,神奇疲惫的模样,看得姜槐心里一紧,觉得父亲不知何时开始不知不觉地变老了。

    “这关我们什么事?”姜槐咬牙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十分委屈也愤怒,“明明不是我们的责任!”她连尾音都带着颤。

    “他们请了个了不得的律师。”姜山现在想起在法庭上那人的质问,依旧觉得冷汗津津,那坚定的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姜山甚至犹豫起来,难道真是自己的错?

    姜槐沉默地站在一旁听着,脸上是隐忍的怒,牙关越咬越紧。

    姜山拍拍她肩膀,想让她回家再说,却看见远处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那是是对方的律师。”

    姜槐刚为姜山撑开伞,想了想,迅速将伞塞到了父亲手中:“爸,你等等我。”

    姜山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她已经冲进了雨中,朝着那人的方向奔去,顾不上脚上的疼痛。

    姜山早年受过伤,一只脚使不上劲,姜槐速度极快,他追不上她,喊也喊不住。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撑着黑色大伞走在雨里,那么大的雨,他身上却没有沾染到半点水滴。

    天色昏暗,又逆着光,他的脸隐匿在黑伞的阴影中,不甚清晰,依稀只瞧见他白皙的皮肤和俊秀精致的眉眼。

    原先并不觉得对方高,跑近了才发现那人个头高得很,她并不算矮,可站在他面前还是矮了一截,不止是身高,还有气场。

    姜槐忽然的闯入似乎让他有些惊讶,但很快顿住了脚步,声音音调并不高,被风一吹,显得有些冷:“有事?”

    姜槐头脑一热冲过来,脑中乱糟糟的一团,也不知道要讲什么好。

    对方见她不出声,直接就要越过她。

    “等等!”她回头看了一眼父亲慢吞吞走来的身影,直愣愣道:“我是姜山的女儿。”

    听到姜山的名字,对方终于停住脚步,却也没说话,像是在等着她的后续,不耐烦溢于言表。

    “小乖的事情,不是武馆的责任。”她顿了顿组织语言,正色道:“是他自己下课不愿回家在在武馆玩时受伤的,和我爸无关!”

    小乖是武馆的学生,今年才上六年级,三个月前在武馆独自玩耍攀爬时摔伤了右脚,当时姜山第一时间就做了应急处理,并联系了家长要送医院,但家长怕耽误当天晚上的补习而拒绝。

    姜山习武多年,受伤是常事,为小乖上药后千叮万嘱要去医院检查。结果小乖父母以为只是普通扭伤,一拖就是一个月,直到发现小乖走路不对劲才赶紧送到医院,谁知错过最佳治疗时机,小乖落下残疾的可能性十分大。

    小乖父母后悔莫及,又哭又闹,要姜家武馆对此事负责。

    这对武馆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姜山为人宽厚,原本以私底下协商好赔偿十万,谁知对方转眼就变卦,将武馆告上了法庭。法庭上,律师舌灿莲花,颠倒是非,俨然将姜山塑造成魔鬼武师,加训和教学不当致学员受伤,而姜家武馆则是唯利是图暴力教学的黑心武馆。

    眼下,助纣为虐的人就站在姜槐面前,轻飘飘地用三个字堵住了姜槐所有的退路。

    “证据呢?”

    她站在雨中,他站在伞下,隔着雨幕,姜槐从他脸上看见了不耐烦。

    “监狱里每个罪犯都说自己是无辜的,没有人会承认自己的罪恶,即便是在法律面前。”

    “可我爸不是罪犯!”她猛地拔高声音,克制的怒气终于在这一瞬爆发:“你凭什么说我爸是罪犯?他做错什么了?”

    她站在雨中,衣服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手攥成拳头,因生气而微微发着抖。

    他站在伞下,在她的质问中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动了动薄唇,想说什么,又收住,似乎是和她多说一句都懒,越过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姜槐见他要走,想也没想,小跑几步,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刚触碰到他,便被一股蛮横的力道狠狠拂开,姜槐没料到对方反应如此之大,躲闪不及加上脚伤,倒退了两步还是跌坐在地。

    那人估计也没料到姜槐会突然拉住自己,拂开她仿佛是自然反应,看着坐在地上的姜槐,微微抽了抽鼻子,剑眉微微蹙起。

    姜槐被他嫌弃的动作看得局促,一下子也忘记从地上起来——刚刚是与海鲜共乘一车,身上估计沾染了不少味道,且一身的雨水和污秽。

    那人盯着自己刚刚被不小心触碰到的手肘,仿佛姜槐携带了什么传染病毒,压根没打算拉她一把。

    “有证据,就拿出来。对诉讼结果不满意,就起诉。”

    他居高临下,声音不温不火,唯独带上一点厌烦,丢下这两句,便扬长而去。

    姜槐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觉得这一天真是糟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