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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用过酒食,也无别事,各自回房休整。
到得黄昏时分,刘掌教与执剑长老一齐来到钟蕴朗房中。颜如羽去了秦长老处玩耍,只钟蕴朗一人在房,正盘坐床头调息练功。
他见刘掌教来了,忙起身相迎。
“掌教真人,今日情急,比剑之时震碎了望城镇教之宝——碧水龙渊剑,蕴朗真是万分惭愧。还望掌教真人莫怪。”
“你今日假做望城弟子身份,力战赤焰龙王,竟能平手。且震断昆仑派法王神剑,大涨我望城观及中原武林气势,正是有大功劳。一柄碧水龙渊剑又何足惜哉?”刘济长抚须微笑,言辞神色间均对钟蕴朗十分赞许。
钟蕴朗听得他赞许,报之一笑,取过两把藤椅,请二人坐了,奉上清茶。
“额,钟少侠,今日我与掌教师兄前来,其实是有一事……”执剑长老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中途住口。
“严长老有何事?但讲无妨。”钟蕴朗见他神色忸怩,倒是颇不习惯。
“师兄……”严济平看了刘掌教一眼,低声轻唤道:“师兄,还是你说罢。”
刘掌教正假做喝茶,听到严济平呼唤,这才放下茶碗,望向钟蕴朗:“唉,说来惭愧。钟少侠,我望城观近年衰落,人才凋零。靠着少侠,这才胜了昆仑派的约战,灭了张宁的气焰,又打退了赤焰龙王。”
“这一切的前提,全是以钟少侠假做望城弟子。”刘掌教又饮了一口茶,接着道:“钟少侠今日战平赤焰龙王,不日便将名扬天下。到时武林同道细究钟少侠身份,这……”说到这里,不禁一声轻叹。
钟蕴朗听到这里,已知刘掌教意思,接口道:“武林同道细究我身份,定然发现我不是望城弟子,这便前功尽弃,反倒叫昆仑门人拿了把柄。”
“正是,正是!”严济平连声道:“钟少侠说的不错。其实不止是叫昆明门人拿了把柄,这事于我望城观声名有损,若是传开,定教我派在江湖上抬不起头来。”
刘掌教听到此处,又是一声轻叹。
“这事倒也真棘手,有道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是朝廷编录在册的捕快,身份易查,这事量来也瞒不住。”钟蕴朗也觉此事难办,一时没了主意。
刘掌教与严济平对视一眼,终于说道:“其实这事,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
钟蕴朗好奇,忙问道:“掌教真人有何高见?”
“钟少侠你虽是朝廷在册官员,但如今朝堂之上带艺入士之人甚多,武官倒有十之七八是江湖门派出身。钟少侠有个江湖身份倒也不妨事,不如,”刘掌教清了清嗓子:“咳咳,不如,钟少侠就此拜入我望城观门下如何?”
钟蕴朗闻言倒着实愣了愣,其实这几日蒙掌教真人传授剑法,心中对其好生钦敬,要称刘掌教为师也无不可。只是,早年已有授业恩师穆封,师徒情深意厚,如今再拜望城门下,总觉不妥。
但若不答应,可真叫望城观难办了。
。
正不知如何做答,房门却被轻轻推开。一人脚步轻巧,没有半点声息地出现在钟蕴朗身前。
面如皓月,红颜绝代,却已是满头白发,正是段正梅。
“段前辈!”钟蕴朗又惊又喜:“你来找我么?”
刘济长和严济平起身行礼,齐声道:“段师叔!”
段正梅微微一笑:“你们想收这孩子做弟子?”她在旁人面前,倒不再称钟蕴朗为“这小子”了。
“正是。”刘济长面有惭愧之色:“师叔,可叹我望城观如今衰落,靠着钟少侠……”
“好了,我都知道了。”段正梅一笑打断:“非得要他有我望城观弟子之名才好是么?”
两人齐声应道:“师叔说的不错。”
“哼。”段正梅轻笑一声:“想我望城观当年何等名望,如今衰败至此,可笑可笑。济平,你剑法不精,被那掌旗使三招拿下,可真是大跌我望城观面子!执剑长老尚且如此,门下弟子可想而知。”
严济平听罢已是一身冷汗,只道:“师叔说的是,是弟子学艺不精!”
“至于你。”段正梅说着望向刘济长。
刘济长神色一凛:“师叔请讲。”
段正梅本想说他一顿,但见刘济长须发皆白,早不复当年神采,便改了口。
“唉,其实你这掌教当的十分称职。宗师境的武功在当今武林各派掌门之中,也算不错。衰落,这是中原武林现状,错不在你。”段正梅望了他两眼,悠悠地叹了口气:“你若是能有他一半的本事,那也够了。”
刘济长自然知道,段师叔说的这个‘他’是指师父张伯端张真人,不禁暗道:“惭愧惭愧!”
钟蕴朗却没猜到她说得是谁,只是见段正梅神色黯淡,双目似有盈盈泪水,偶尔闪过一丝丝从未流露的柔情。钟蕴朗心中奇怪,但却当真不敢发问。
段正梅又道:“如今让这孩子入我望城门下,确是良策。但你们可知,这孩子的授业先师,便是穆老英雄。”
刘济长和严济平错愕万分:“当真不知。”
段正梅笑道:“你两谁自认有这能耐,收他做弟子?”两人自知与穆封相差甚远,倒无一人接口。
“那就这样了,这孩子以后便算做我徒弟。”段正梅此言一出,屋内余下三人皆是一愣。
钟蕴朗忙道:“段前辈,只怕大有不妥!”
“有何不妥,凡是我说过的话,便算是定了的。谁人敢说不妥?”段正梅轻声细语地说出,屋内也无人再敢辩驳:“以后,你便是我望城观弟子了。自刘老盟主而下,你是第三代,这两位就是你同门师兄。”
钟蕴朗向着望城观两位核心人物望了一眼,心中嘀咕:“这一下,前辈倒变成师兄了。”刘济长和严济平也是嘴角一抽:“这小师弟,可也太年轻了些。”其实他两还真想不到,还有一位小师弟,贼眉鼠眼,姓梁名裳,年纪更小,正随着刘仲远前往华山呢。
不理会几人的错愕,段正梅飘然出门:“此事已定,你两回罢,还得领着众弟子做晚课。小子,你随我来。”话音未落,人影已湮没在层层院墙之外。
钟蕴朗与二人作别,自后跟上。刘济长二人自回大殿。
。
钟蕴朗跟出门来,哪里还望得见段正梅身影。
只得凭着印象,辨明方位,向前追赶,不一会下了山来,直追到江畔林中。竟失了方向。
忽听得,耳边清音回响:“再不加快步子,我可不候了!”
钟蕴朗一惊,看来这轻烟步和段前辈一比,还是差了很远,急忙寻声跟上。
奔不多时,竟到了前些日子来过的大湖之旁。此时没有当日飘雪之景,也无月光清辉洒下,只有西边隐没山后的残阳斜照,和东边升起的点点星芒。
段正梅轻烟步起,在湖面掠过。湖水澄静,并无半点涟漪。
“不要抛树枝,踏着湖面过来。”段正梅声音并不很响,但从湖心亭中飘来,字字清晰。
钟蕴朗本有些迟疑,先前拿了两根树枝渡湖,尚在亭边险些摔倒,还多亏宁盼晴拉了一把。蓦然间想起那日曾执着宁盼晴滑腻的小手,钟蕴朗不禁心中一荡。宁盼晴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钟蕴朗忽地想到,她说过明日去探望我的,我定不要四处乱走,免得她寻不到。
“怎地还不过来!怕落水么?”段正梅声音又再传来。
钟蕴朗忙收摄心神,应了一声:“就来!”
他此刻心神激荡,想这些日子连遭奇遇,蒙慕容成传授六阳融雪功心法,又不知从何得来的先天罡气,竟使功夫突飞猛进。想着原先不能全无凭借的渡过这湖面,今日未必就不能,一时豪气充盈于胸,决意一试。
脚下微步生烟,跃上湖面,连踏几步,身子扭转腾挪轻盈灵活,毫无滞息。他一身道袍尚未换下,此时在湖面灵活游转,极速如光,旁人看来竟有重影。正如梨花万朵开于湖面,和着残阳和淡淡星光,说不出的好看。
段正梅甚是满意,低声喃喃:“穆哥,你有徒如此,九泉之下,也必欣慰。日后这孩子有我照拂,你安心罢。”
钟蕴朗脚下轻烟流转,片刻间已渡湖上亭。
段正梅看向钟蕴朗的眼神满是怜爱,嘴上语气却毫不松快:“轻烟步使得还不错,但比你师父还差着远呢!以后可要好好练习,不可放松!”
钟蕴朗知她爱护之意,忙应道:“晚辈定不敢忘!”
段正梅点点头,问道:“你师父在你几岁时,传你这先天罡气的?”
“段前辈弄错了,这先天罡气不是我师父传授的。”钟蕴朗听段正梅发问,忙解释道:“这先天罡气,真不知从何得来,前几日对战昆仑派左护法时,忽然出现,我也摸不清头绪。”
段正梅细细思索,在此之前也见过钟蕴朗,倒也没有发现他身怀先天罡气啊,于是问道:“这事确有蹊跷,你快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给我听。”
钟蕴朗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从寻得日落红云甲,到回雁峰求医,再到比试轻功无一隐瞒。就连山下遇到“八彪”其二,反贼百里魁和商文庆,也没有略去不说。
段正梅奇道:“这也并无特异之处,这可就奇怪了。”当即不再言语,只在亭中踱步。
凝眉沉思良久,忽地脑中灵光一闪,这先天罡气的来历,倒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