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离死别

池未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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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尔歌到公司的时候,她已经连轴转了30多个小时,刚坐到办公椅上,秘书就拿了一叠文件夹进来。

    “顾总,这些都是必须今天做决定的。”

    顾尔歌按了按太阳穴,指了指办公桌,示意她先放着。助理这个时候也推门进来,放了一杯咖啡在顾尔歌面前,然后问秘书这两天有没有紧急或者特殊情况。

    秘书想了一下,“前两天有位女士留了一封信,说给顾总。”

    夏素嗯了一声,跟秘书一块儿出去。

    拿到东西,夏素前后翻看,就纯白色的信封,什么字也没有写。里面不平整,估计有个小物什。

    夏素问秘书,“对方你认识吗?”

    “不认识。”秘书摇了摇头,“我问她,她也不说,只说顾总看了就知道是谁了。”见夏素沉默,秘书加了一句,“我看对方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普通人,看起来年纪跟顾总差不多,我想着可能是顾总朋友,就把东西留了下来。”

    是朋友怎么没有直接联系顾尔歌,反而来公司?夏素有点疑惑,继续问秘书,“她还有说过其他话吗?”

    秘书摇了摇头,“没有了。”

    夏素点了点头,拿着信封走进总裁办公室,顾尔歌已经处理了一半的文件。夏素把处理了的文件夹分文别类,重要的用ipad在行程上做出标注。等顾尔歌处理完,她也差不多弄完了。

    顾尔歌往椅背上一靠,“师姐不愧是师姐!”

    夏素笑了一下,“别,你的甜言蜜语我受不起!前天你金口一开,我们这就两天一夜没合眼。”

    顾尔歌也笑,没有说话。

    夏素整理完最后一个文件,把一边的信封递给她,“无名人士留下的,你要看看吗?”

    顾尔歌手都懒得抬,眼神示意,夏素就帮她把信封拆开了。信封里其他都没有,就倒出来一把钥匙。

    “钥匙?”夏素皱了皱眉。

    顾尔歌拿起来看了一眼,眼里全是震惊,又去翻自己的包,拿出一把钥匙来作对比。夏素心下有了猜测,按下内线电话让秘书进来。

    “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

    秘书啊了一声,然后明白过来,夏助说的是信封,“下午吧……”

    夏素低喝一声,“我要的是肯定回答!”

    秘书吓得抖了一下,她进公司2个多月,哪里见过这仗势,“下午,对,是下午!那天工作比较忙,我1点过才去吃饭,吃完饭回来没多久,她就来了。”

    “从来到走,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字不落地,全部说一遍!”夏素看了一眼在打电话的顾尔歌,转头跟秘书说,“如果遗漏一样半样,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秘书哪里知道,这一信封,竟这样重要。她心跳如鼓,使劲回忆,好在没过两天,她还有印象。

    “那天我刚吃完饭回来,在整理桌上的资料,准备给弘文基建打电话的时候,她来的。她就拿出了这信封,说让我转交给顾总。”

    “她称呼的是顾总?”

    “不……不是。”秘书赶忙换说辞,“她说的是尔歌,让我转交给尔歌,我没有反应过来,没有接过信封,她就说,转交给顾尔歌顾总。我问她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需不需要我帮她联系顾总,她说不用联系,事情不急,等顾总回来再转交也不迟。我问她姓名,还有没有什么话需要一同转达,她说尔歌看到东西就知道她是谁了。然后,她就走了。”

    夏素思忖了一会儿,“对方什么表情?”

    秘书想了一下措辞,“没有什么特别的,不悲不喜,挺正常的。”

    夏素嗯了一声,“你出去吧,让中控室把那天的监控录像发我邮箱。”

    等秘书出去了,她转身看向窗边打电话的顾尔歌,“联系上了吗?”

    顾尔歌摇摇头。

    夏素拿起沙发上的大衣和包包,把桌上的钥匙扫进包里,然后给司机打电话,让他在楼下等着。走到窗边,一把揽过顾尔歌,“走,我们现在就去芜城!”

    顾尔歌虚靠在夏素身上,跟着她一起下楼。

    坐上车,夏素开始安排芜城那边的酒店,“尔歌,你别想太多。”

    顾尔歌没回答,又拨了两遍电话,还是无人接听。她又翻了翻通讯录,找到方迟迟的电话,拨了过去。

    没一会儿,对方就接了,还没等对方说话,顾尔歌就问,“你在芜城吗?”

    方迟迟迟疑了一会儿,回答在。

    顾尔歌说,“我联系不上九月,你帮我找她,我今晚要见她。”

    方迟迟呜咽了一下,“尔歌……九月她……她自杀了!”

    顾尔歌如雷灌顶,手机都握不住了,夏素见她这样,就知大事不好,捡起座椅上的手机,瞟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跟那边的人说,“迟迟,我是夏素。我跟尔歌正在来芜城的路上,大致情况你跟我说一下。”

    方迟迟边哭边说,“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才半小时不到,是我医院的朋友给我说的,说李九月自杀了,在抢救。现在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我想确定情况了,再跟尔歌说……”

    夏素安抚她,“在抢救就是还有希望,你把医院地址发我,我这边已经在路上了,大概还有2个小时到,我们在医院门口集合。”

    方迟迟说好。

    夏素挂了电话,看顾尔歌脑袋偏着看窗外。她安抚地摸了摸顾尔歌的头,又伸手去握顾尔歌手,握到一片冰凉,夏素心里抽痛,“尔歌,你要坚强些。”

    顾尔歌无力地回头,看着夏素说,“我们两年没联系,我如她所愿,不打扰她。”顿了顿,接着说,“我以为她结婚就是放下了……”

    夏素被她说得鼻子一酸,紧了紧她的手,“尔歌,你别这样……”

    顾尔歌又转头看向窗外。

    夏素一手握她,一手打电话安排接下来的工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再怎么也要腾出两三天的空档来。安排完工作,她打开邮箱里中控那边发来的监控,视频里确实是李九月。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夏素竟然觉得视频里李九月的背影,也带点决绝的味道。

    到医院楼下的时候,方迟迟已经等在门口了。站在她身边的是她丈夫,宋游,他们俩是去年办的婚礼,夏素去了婚礼,她认识。夏素穿上大衣从车里出来,正绕过车头跑,顾尔歌就自己开了车门下车,没想到脚下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幸好旁边一人眼疾手快扶住她。

    顾尔歌扶住他的手臂站稳,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声音喑哑得很,方迟迟当时就哭了。她和夏素上前接过顾尔歌,宋游和另一个男人跟在后面。

    宋游跟另个男人说明情况,“中间那个是顾尔歌,上个月我的酒吧开业,她还来了的。本来想介绍你们认识的,但是她没待多久就走了。”

    男人点了点头,宋游又说,“另一个是夏素,你应该有印象,我跟迟迟的婚礼,她还来当了伴娘。她是迟迟和顾尔歌的师姐,顾尔歌开公司,就拉了她过来当助手。我给你说,这两个女人,牛得一批,公司才开了一年不到,流水就这个数。”宋游用手比了一个数字,男人也被惊到了,宋游就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陆耽兮,你还别不信,顾尔歌的头脑比你差不了多少。你不是有计划在江城那边发展吗,可以跟她们谈谈,强强联手,事半功倍。”

    陆耽兮嗯了一声,总觉得顾尔歌这个名字他在哪儿听到过,但一时又想不起,他就想着回去再查查对方底细。

    几人一起进了电梯,按了31楼。

    方迟迟握紧顾尔歌的手,借此鼓励尔歌,也为自己打气。顾尔歌感觉到手上的力量,抬眼看方迟迟,迟迟看她憔悴的样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

    宋游伸手去给她擦泪,顺势揽入怀里,“老婆,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方迟迟不说话,只是眼泪不停地掉。陆耽兮看了一眼顾尔歌,她的头发披散下来,挡住了半边脸,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旁边的夏素看起来挺淡定的,如果她的眼眶不是那么通红的话。

    电梯叮地一声,一行人走出电梯,就上来一名护士,问探望哪位。

    宋游回答,“我们来看李九月。”

    护士说好的,就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可能是因为病房的缘故,隔音极好,整个楼层异常安静,他们几个人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敲在顾尔歌的耳朵里,简直震耳欲聋。

    护士把他们带到病房门口,说了一句节哀,就走了。

    “节哀?”顾尔歌重复了一句,强迫自己站得直直地。

    她推开门,病床边趴着一个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女人旁边站着两个男人,一个年轻些,一个中年人。中年男人轻轻地拍女人的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听到推门声,几个人一起望向门口。看到率先走进来的顾尔歌,本来趴在床边哭的中年女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朝顾尔歌扑了过去。

    “你还有脸来!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她对着顾尔歌又打又踢,衣服都要给顾尔歌扯烂了,扯不烂,她又去扯她头发,夏素和方迟迟赶忙拉住,女人不依不饶,发了疯似的,宋游看到女人咬了一口自家老婆,手上一个用力就把女人推向了一边,床边的两个男人赶忙上来扶住。

    年轻点的男人开口问道,“你们是谁?”

    还没等人回答,女人就开口道,“是谁?是个祸害!”中年女人挣脱了扶持,拢了拢衣服和头发,伸手朝顾尔歌指了指,“她就是顾尔歌!”然后她又对身边年轻男人说道,“周行,把她赶出去!九月是你的老婆,生前这人她不来往,死的时候她也未必想见!”

    周行虽然不认识顾尔歌,但耳熟,经常从九月和她母亲吵架的对话中听到这个名字。想知道一字片语,问李九月她只是沉默,又不敢直接问她母亲,他也有让手底下的人调查,但结果就是两人是同学,其他什么也查不到。

    现在这个情形,周行也只有遵从岳母的意思,他上前一步道,“顾小姐,要不你就先出去吧。我妈她情绪不稳,你多包涵。”说完看顾尔歌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就准备去拉她。手刚伸到半空中,就被顾尔歌打开,“你别碰我!”

    这个情形让周行想到了什么,陆耽兮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顾尔歌自顾自地走向病床边,看到李九月身上盖着一块白布,她的心都要碎了,“陶堇,九月在的时候,我尊称你一声陶阿姨,九月不在了,我们就撕破脸,谁都别想好过!”她看陶堇要挣脱开男子的束缚,“李叔叔,您可千万得把她拉住。她不过来我还得想想,她这一过来,我就让你们家的产业活不到明天!”

    陶堇挣不过李纵,只能吼道,“顾尔歌,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

    顾尔歌咬牙道,“你可以试试!”

    陶堇不甘,“你这么能耐,你他妈的倒是把九月给我救过来啊!”

    顾尔歌也对她吼道,“她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

    陶堇被她吼得震住了,一时没了言语。

    顾尔歌看向病床上的李九月,眼前的景象忽近忽远,她半天才够到她的脸,轻轻抚着。摸过她的脸,又摸她的额头,抚过她的眉,划过她的鼻梁,最后停在她的嘴唇上。

    她的唇有点干。

    九月不爱喝水,以前她经常唇裂,顾尔歌就四季给她备着润唇膏,放在自己口袋里,每天给她擦。顾尔歌摸了摸自己的大衣口袋,你看,都2年没联系了,我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她从口袋里摸出润唇膏给九月涂上,是你最喜欢的樱桃口味,涂好了后,亲了亲她的额头。

    陶堇看到这一幕,简直疯了,差一点就从李纵手上挣脱出去,李纵又加重了力道,她挣不开,所有的愤怒只能通过言语来发泄,“顾尔歌!!!她都死了!!!她都死了,你还不放过她,你真的没有心肝!!!你狼心狗肺、罔顾伦理!!!你逼得她没有活路!!!”

    “我逼她!是我逼她吗!”顾尔歌红着眼瞪陶堇,“你每次都用死来要挟她,你自己忘了吗!”

    “都是你逼的!逼她转学、逼她出国、逼她结婚!”顾尔歌深吸一口气,“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会心软听她的!”

    陶堇听完,想起了什么,愣了一下,情不自禁哭了起来。

    夏素走到床边虚扶着顾尔歌,她这个样子,夏素是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昏死过去。宋游也揽着方迟迟走向床边,方迟迟哭得一抽一抽的,宋游胸前的衣服全都湿了。陆耽兮看了一眼旁边的三人,周行看向顾尔歌的眼里满是难堪和愤怒,意识到陆耽兮在看他,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上前安抚着自己的岳母。陶堇倒在李纵的怀里痛哭,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里流了出来,是真的伤心欲绝。李纵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地,自己的眼眶也红红的,他对上陆耽兮的目光,微微点头示意。

    他们俩是见过的,上个月陆耽兮的好朋友许怀哉,在芜城新开了一家购物中心,李纵是入驻的商户之一,而且租了两层楼。许怀哉说,初来乍到人家就给这么大的支持,非要请他吃饭。正好那天陆耽兮来庆贺宋游的酒吧开业,也在芜城,许怀哉就拉上了他,三个人一同吃了个饭。事后他调查过,李纵在芜城算个富商,商业才能一般般,可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他大智若愚,每年总能搞到一两个赚钱的项目,所以富商是名副其实的。

    收回神来,他看向顾尔歌,这女人有种气质,站在那儿不说话,都能在气势上压倒别人三分。她闭着眼睛坐在一边,握着病床上的女人的手,在那儿低声呜咽。看到她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陆耽兮心里叹了一口气,最痛不过生离死别。

    转眼却眼尖地看到了李九月手腕上的乌青,他心下有了猜测,转头看周行,周行却顾着安慰岳母没有往这边看。

    李纵安慰着怀里的妻子,跟顾尔歌一行人说,“看完就出去吧,后面来了其他亲戚也不好……”他顿了顿,接着说,“你们肯定也不想,九月死了还被人说道。”

    顾尔歌放下李九月的手,把袖子给她拢好,又搭上白布。她撑着床,搭着夏素的手臂站起来,什么也没说,就往外走。

    夏素走在她后面,跟李纵和陶堇说,“叔叔阿姨,那我们就先走了。今天尔歌不在状态,冒犯了许多。你们定好葬礼通知我们一声。节哀。”

    李纵点点头。

    宋游和方迟迟也跟李纵告了别,陆耽兮也说了句节哀。

    等电梯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进了电梯,方迟迟拉住顾尔歌的手,“尔歌,今晚住我那儿吧。等……”她斟酌了一下用词,“等这个事情过了,你再回江城。”

    顾尔歌摇摇头,“我要去一个地方。”

    夏素当下就明白了,对方迟迟摇了摇头,迟迟收到示意,咽下了要说的话。

    出电梯的时候,顾尔歌侧头跟夏素说,“你先回江城休息,明天下午2点,你去跟弘文基建谈。把细节敲定,所有条款都一一写进合同里,那个方秉不简单,不要给他把柄。”

    夏素皱眉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走得开。”

    顾尔歌怒道,“就算我死了,你也得给我去签合同!”

    闻言,方迟迟、宋游、陆耽兮都看向了她,方迟迟紧了紧顾尔歌的手,“尔歌,你可不要想不开。”

    顾尔歌叹了一声气,回握道,“放心吧,我不会的。”又对夏素说,“师姐,你也知道这个单子我们跟了多久,就差这临门一脚,你甘心?”

    夏素思量再三,点了点头。顾尔歌让司机送她回去,她坐上车问尔歌,“司机跟我回去了,那你怎么办?”

    “我让迟迟送我。”

    方迟迟站在尔歌身后,朝夏素点了点头,等车开远了,她挽住顾尔歌,“宋游开车去了,你要去哪儿,我们送你。”

    隔了一会儿,顾尔歌才回她,“去百川路。”说完,又问她一声,“你还记得百川路吗?”

    方迟迟听了,眼里顿时浸满了泪水,哽咽道,“记得。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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