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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隐居
谢瑖看到上头记录的关于岳家一事，十分震惊。
他万没想到，昔日那个声名远播的岳氏女名声，竟是这般制造出来的。看着上头详细描绘着岳氏女所学的课程纪要，谢瑖只觉着头皮发麻。
想到岳汝婷那向来端庄的笑容，从来挑不出错处的礼仪，再配上这些文字，谢瑖感叹岳氏族长心狠手辣，无人能及。
看到岳氏女历代同姐妹厮杀的记录，谢瑖心中一恸，心尖之上仿佛被极细的丝绳勒缚，痛得他心口憋闷，无法呼吸。
他的皇后，生存之地竟是比他这个以东宫太子身份成长的人更为凶险。
谢瑖急于想要知道一件事，他快速翻到最后，上头只记录了岳汝婷上京之前的消息，他心中一直惦念着普安之死，如今见上头并没有关于她的记录，心里的芥蒂终于放了下来。
看着桌上这一叠叠的秘卷，谢瑖按住额角，心思浮沉。
怪道东厂向来于朝堂之上横行，东厂手中捏着这些要命的东西，便是他为一国之君，也不得不向汪淮妥协。
可看着桌上这些案卷，谢瑖又有些佩服汪淮的心智。
东厂，这是把世间人心最为险恶，最为黑暗的一处，都搜集到了一起。谢瑖不知汪淮在看这些东西的时候，内心会不会有所动容。
怪道当年吕柏身为东厂督主之时，心思诡谲，行迹疯癫，这些东西看得多了，人也渐渐疯魔了。
挑出几张写着皇室宗亲名字的案卷，上头有太后，太皇太后，还有泰和帝的名字。谢瑖没有打开，直接把它们都拢到一起，扔到火盆里烧了个干净。
世事便是如此，莫要知道得太清楚，莫要看得太明白，否则为难的只是自己。
看着桌子上写着岳汝婷名字的案卷，谢瑖拿起后去了皇后寝宫。
有些事情，他想问问她，今后他二人也算只有彼此了，岳汝婷这皇后之位虽然没有母族支持，可他日后也不用担心会出现外戚专权的境况。
皇后寝宫中，岳汝婷正在抄写佛经，这是自普安夭折后，她每日会做的功课。谢瑖远远看着她，眉目素净，面上不带一丝妆容，整个人极度虔诚地握着笔，低头忙碌。
烛火微暗，昏黄的光晕打在她的脸上，让岳汝婷有一瞬间显得十分真实。
谢瑖先前觉得，岳汝婷面上那端庄到近乎完美的笑容，看着令他感觉到违和，可如今他只会觉得心疼。
“烛火幽暗，于双目不利，明日再写。”
从岳汝婷手中抽出狼毫，谢瑖握着她冰凉的手，淡然浅笑。
“圣上厚爱。”
岳汝婷也跟着浅笑，谢瑖看着她眼中略带着从前没有的女儿家娇羞，暗自动容。
“我有些事想问你。”
谢瑖把手中的案卷递给她，见岳汝婷面露不解，他示意她翻开看看。
岳汝婷打开后，也是心头一震，只是她看着这份案卷的时候，心中滋味同谢瑖这个局外人完全不同。不知她看到了什么，双手微微颤动。谢瑖看着难受，从她手中抽走了那案卷。
她抬眸看着谢瑖，眼中是谢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是真的。＂
岳汝婷轻轻出声，她神色平静，出口的话语也不带一丝情绪，可谢瑖就是能在这三个字中，听出几分悲意。
“你若是想哭……”
谢瑖贵为一国之君，自幼便饱读诗书，他曾自诩若是下场，定然能做个少年状元。可就是这般，他在当下，竟然完全找不出可以劝慰她的话。
岳汝婷扬起一个柔和浅笑，她对着谢瑖柔柔道：“臣妾哭不出。”
她是真的哭不出，先不说岳氏的训练，让她难以在外人面前做出不符合妇容的行为，便说她如今看见这东西，也已经没有多大的起伏了。
听她这般说，谢瑖忽然上前，他把岳汝婷抱在怀中，哑着声道：“莫怕，朕陪着你。”
岳汝婷也抱住谢瑖的腰，在他怀中轻轻回了句：“嗯。”
“你可否为朕讲讲岳氏。”
谢瑖很想了解岳汝婷的过去，但他又怕勾起她不好的回忆，略一沉默后又道：“若是你不想说便算了。”
岳汝婷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臣妾不知该从何说起。”
喊来宫人让他们为二人备上温酒，谢瑖同岳汝婷竟是在寝殿的床榻之上对酌了起来。
岳汝婷从未做过如此有违妇德的事情，可见谢瑖满面柔情，便也放下心中不适，同他慢慢讲起了幼年时候。
“那时候，我们八个岳氏女分为一组，因为要扮同一个人，这身形身段便都有十分严格的要求。”
“女子幼年时候看不出什么，可年岁大了，每个人的身量便有了不同。”
“我还记得有个姑娘，实在矮小了些，便需日日撑骨。”
“这所谓的撑骨，便是把人倒吊着，下方有嬷嬷不断从腰身开始拉扯，直到脚踝。那姑娘不过七八岁年纪，这般撑骨撑了年余，身量倒是高了，可那腿也废了，她不能走路，走上几步便瘫倒在地上。”
“还有齿形……”
岳汝婷细细同谢瑖讲着在岳家发生的一切，谢瑖越听越心惊，这些对待稚龄女子的手段，竟可堪比东厂酷刑。
两个少年人，经过这一夜的相处，相互之间倒是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汪淮面无表情地看着宫中传来的消息，待看到谢瑖的反应时暗自赞赏，随后便把那纸笺折成一条，放到烛火上点燃。
锦葵望见他的动作，温声询问汪淮，汪淮便把今日入宫的事情同她详细说了。
“那小皇帝可会对皇后不利？”
“不会。”
汪淮抱着锦葵，见她面带担忧，便同她讲了谢瑖的反应。
“但愿小皇帝能善待皇后。”
“他会的。”
会把岳家的事情交给谢瑖，是因为他曾答应岳汝婷，会为她铲除岳家。至于这过程由谁动手，便不是最重要的了。
他相信谢瑖会处理好这种小事。
而他则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处理完东厂之事，便带着他的小姑娘回辽东隐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