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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买人
三人吃饱喝足后，离开了这人满为患的小馆子。
申春抱着怀中的铜盆，只觉得自己撑得快要直不起腰来。他们身为下人，往日在主子身边伺候着，自是不敢吃饱，也不敢吃那味重的东西。
今日这一锅热腾腾的炖菜下肚，申春才觉得原来这日子竟还能这般过。
说是神仙日子也不夸张。
汪淮今日也难得的胃口大开，离了上京那等尔虞我诈，机关算尽的生活，虽不再位高权重，可也再不必只看着眼前那玉盘珍馐，慢慢化为残羹冷饭。
而他却半点想用膳的欲望都没有。
许是人便是这样，终日渴求着能踏上至高顶峰，可待你真站上去那日，心中也只会感叹不过如此，到底高处不胜寒。
锦葵哪有他二人那般心思，自踏上了这片土地，她便只觉得处处自在，在上京的拘束同桎梏感都消失不见，整个人都畅快不少。
辽东虽没有上京那般繁华，可也好在足够清净自由。
牵着汪淮的手，锦葵决定同他走着去牙行，她让申春自己先驾车去城门等她二人，趁着这时候，她也好带着汪淮好生逛逛这辽东的市集。
“这个好看吗？”
锦葵拿起一个摊子上的杂皮小帽，那帽子所用的皮子同颜色都不是往日汪淮会多看一眼的东西，可如今见他的小姑娘拿在手中，汪淮竟是颇为仔细地看了看。
除了皮子有些差外，做工同模样倒是不错，汪淮见锦葵抬手在他头上比量，面上渐渐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那摊主是个上了年岁的阿婆，见眼前这如一对儿璧人般的小夫妻着实喜欢得不行。说起话来自然也透着亲和同关心。
“你这小媳妇真是会疼人。”
见锦葵面上露出个羞赧的神色，那阿婆又冲着汪淮道：“看你也是个富贵人家的，日后可要对你这小媳妇好一些，莫要拈花惹草地让她伤心。”
那阿婆身旁还有个年岁较小的妇人，见她婆母这般说，怕惹了两位客人不高兴，便急忙把那阿婆拉开，自己上前招呼去了。
汪淮何时听人说过这般话，但听到有人喊小姑娘是她小媳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锦葵脸色羞红地给那阿婆递了银子，选了几顶小帽才捧着东西离开。
刚走出不远的时候，锦葵忽然出声：“日后你可要对我好些，莫要沾花惹草地惹我伤心。”
她言笑晏晏，满目都是柔情，望着汪淮的时候也笑得乖甜。汪淮被她这俏皮的模样惹得心动，恨不能在这街上就亲两口他的小媳妇。
可惜现下不是好的时机，汪淮便只能接过她手中的东西，用略带着笑意的声音道：“我这小媳妇如此会疼人，我自要好生宠着。”
锦葵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人说出一句甜言蜜语来，心里好似被蜜包裹，甜得让人想放声大笑一场。
二人就这般手牵着手，一路走到了牙行。
汪淮和锦葵不论是通身气度还是身上的穿着打扮都不同一般人，他二人刚走进牙行，便从里屋走出个身材健壮，声如洪钟的妇人。
那妇人见到锦葵先是眼前一亮，待看到她头上带着成色极好的翡翠簪子时，便知今儿个能做成一桩大买卖。
“夫人是想选些丫头还是想选些小厮？”
锦葵闻言抬眼看向汪淮，那牙行的夫人见状，便知这家做主的是眼前的男人，又冲着汪淮扬眉一笑。她见汪淮虽然眉目清冷，可人长得颇为俊秀，不由心生欢喜。
再出声的时候，便很有几分看见俊俏小伙子的愉悦味道：“要不咱先去后院看看人，这毕竟买回家以后要日日看着，合了眼缘才重要。”
汪淮牵着锦葵的手，跟那妇人去了后院。
牙行的人，有的是别的大户人家发卖出来的下人，有的是自卖自身，也有早些年打仗，朝廷从关外抓来的俘虏。
那身为奴籍之人，若非遇见个仁慈的主家，是很难能改变自身，改换门庭的。
且辽东同上京不同，这里很少有什么高门世家，能用得起下人的大多是一些小有薄产的农家地主，或是生意做得大些的富商。
被这种门第发卖出来的人，汪淮自是看不上眼。
他只一眼便能知这人为人心性，那牙行的妇人尽给他挑些个烟视媚行，举止轻抚的丫头，让汪淮脸色难看得不行。
锦葵在他身后忍着笑，实是觉得眼前的场景太过难得，她从未见过汪淮有这般无奈的时候。
那些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朝着他媚笑眨眼的时候，汪淮那一脸想要发作，却又不得不隐忍的模样，惹得锦葵哼笑出了声音。
汪淮扭脸见他的小姑娘笑得欢快，心中烦躁也消了不少，微微勾唇，露出个淡笑的模样。
“这些都不合我眼缘，若是您这没有其他人，我们便走了。”
锦葵上前挽住汪淮的胳膊，见他面露宠溺后，才轻声同那牙行的妇人开口。
那妇人见眼前这少年郎如此听信自家夫人，便知道自己方才看走了眼。她忙不迭地冲着锦葵道：“瞧夫人这话说得，若是只有这么几个人，我们这牙行还如何开？”
“你随我再看看。”
她正准备领着汪淮同锦葵去别的院子呢，几人便听远处传来一阵哗啦声，那是极其重的铁链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那妇人脸色一僵，还不等出声呵斥，汪淮同锦葵便见一个身形极其高大的男人，他脚上被人拴着十分沉重的铁链，铁链中间还挂着个磨蹭得斑驳走形的铁球。
这身材高大的男子眼神懵懂，腹中如雷鸣一般，他见到牙行的妇人，瓮声瓮气地开口：“我饿。”
锦葵见他的模样，一下就想到了石头。这男人九成同石头一样，俱都是心智不全的人。她低头看向那在初冬时候还光着脚，裤长只到膝盖下面一点点的人，锦葵不由狠狠抓住了汪淮的胳膊。
冰冷粗糙的脚镣，把那男人的脚踝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子，锦葵只看着便能想象到那反复磨破流血，再一点点愈合的样子。
她的心一紧，眼睛已经忍不住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