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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易苍还是没有送女孩回家,只是将她送上出租车。看着车子绝尘而去,他才自己转身离开。
他家离车站不远,不到一公里,按照他此时的速度,不到五分钟便可以走到。可他还是选择打车,看着熟悉的场景,他迫不及待。
车子停在一处较为陈旧的小区门口。他胡乱地给了钱便窜下车去。眼前的景象他曾经见过无数遍,却从没有一次像此刻一般亲切。破落的小区门口,有一个破旧保安亭,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头昏昏沉沉不住地打着瞌睡,呼噜声轻轻地,都让他极为亲切。
他几乎是二世为人。严格来说,在他挣脱觉醒的那一刻开始,原来那个易苍便已经死了,现在的他属于这个世界,有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可是不管他如何变化,那一份特别的亲情都不会变质。
也许是感到有人,老头睁开惺忪睡眼,浑浊的目光望了过来,见到易苍后又笑呵呵地走来出来:“小易?你小子可算回来了,好半年不见人。”
易苍笑着:“林伯。”他看了看人影稀少的小区,半年前可不是这样,那时候小区还很多人来往,今天又是星期天,反倒没什么人。
“今天怎么了,都躲家里拉。没人呢?”
林伯笑容一顿,苦笑着摇摇头:“你可不知道,小区要拆了,该搬走的都般了。只剩下几户不愿意搬走的和我这个老不死咯。哎。”听他语气不太开心。
易苍闻言也是一愣,要拆了?他从小住在这里,也有十几年了,周围新的高档小区一个个拔地而起,就剩下这个一个还保留着八九十年代的气味的破旧小区。如今在金瓦花壁度高档小区中间特别显眼。
“哎。”林伯叹了口气:“你小子回来就好。你彩姨脾气犟,又惦着你不在,怕搬走了你找不着。一直犟着不肯搬,那些人上门搞破坏还也就算了,还扬言威胁。现在这里像瘟疫区一样,没人敢来咯。我们这些老骨头也没有多少好日子可活了,你们还大把世界,还是赶紧地搬吧。”
“什么?“易苍的好心情一下子被破坏了个赶紧,怒火从心腔中止不住地冲上眼眸,隐晦着有一丝嗜血的红丝从他眼中一闪而过,紧握着的拳头咔咔作响。一个女人为了等自己儿子不远搬离,居然还有这么丧尽天良的开发商使这种手段。
善良的老头子怕易苍脾气也犟,后又劝道:“我们弄不过他们那些有钱人的。补迁费虽不高,好歹还是有些,你们可别倔呀。”
他说完拍了拍易苍肩膀,摇摇头走回陈旧的保安亭里去了。林伯在这里住了一辈子,现在发生这种事,儿女们都也劝说他,可老人家年纪大了,加上老伴又不在了,就想守着着一亩三分地,落叶归根不远离开。
现在偌大的小区里已经没有几户人家,易苍抬起头,望向熟悉的楼层,果然整栋楼就只有那个他魂牵梦绕的一户还晒着衣物,其他的阳台上空荡荡地,早没了人气。
他心里有些担心,迫不及待地冲上楼梯。
来到熟悉的门口,破败的泥墙到处抹着时间的痕迹,小孩胡乱涂抹的手掌与发了霉的墙角,生了浮锈的铁门还安然无恙,贴着的对联与门神都褪下了鲜艳的颜色,只是瞧见在门口旁边还插着三柱燃烧殆尽的香,他便安心不少。
这是她每天必做的事情,今天同样没有例外,至少还证明着她还安然。松了一口气,调整一下面容,才咚咚敲门。原本他是有钥匙的,可着半年,别说钥匙,连命都快保不住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谁呀?”
一会后,从门里头传来一声他无比熟悉的声音。他激动地加快速度地轻轻拍打着门框,却故意不答话,想要给她一个惊喜。而后却捏着喉咙故意说道:“美女,开开门,我是抄水表的?”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里头匆忙地脚步声蹬蹬地跑过来,青色生锈的门一下子便打开,一个四十岁女人身影跑了出来,神情激动无比喊着:”小易。“
她穿着极为普通洗的发了黄的白色衬衣,围着一件干净的围裙,头发微微盘起。才四十岁的女人鬓角边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一丝白发,隐藏在乌丝之中却极是明显。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皮肤不再白皙嫩滑,脸上一点点的斑点张牙舞爪扑如易苍眼中。岁月覆盖了她的容颜隐约间还可看出她年轻时候的娇丽,即便如今,在易苍眼里她还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看着她鬓角的白发,脸上的斑点,眼泪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哽咽着,轻轻喊了一声:“彩姨,我回来了。”
他一把要将眼前的女人拢入怀内,却被对方微微推开。
只见她眼中含着泪光,两只手也不敢摸他。在她围裙上不断揉搓了一番:“我身上脏呢。”
易苍微笑着,不顾历彩拒绝,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你身上再脏也比什么都干净。彩姨。”
彩姨也不再躲闪,和蔼地笑了笑:“这么久了,山里面可不好受吧。”
“恩恩。”易苍闻着她熟悉的味道,感觉心情从没有这么放松过,从没有这么温暖过。这就是她的力量,比所有东西都重要无数倍。
历彩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在他心中却胜似母亲。她是易苍妈妈的好朋友,易苍父母在他八岁时候双双车祸去世,留下他一个刚刚对父母建立起印象的小孩,举目无亲。她丈夫早早地病逝,留下她和女儿,正是举步维艰的时候,她顶着单亲妈妈抚养两个孩子的压力将他收养。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两个小孩抚养长大。为了这两个小孩,她一个人打几份工,不敢买给自己买新衣服,化妆品,将攒下来的钱都投到两个小孩身上。十几年前,附近还有不少小树林,最为艰难的时候,他们甚至靠在树林挖野菜下饭。那段时间虽然苦,但是她没有一句怨言,对待易苍就像自己亲生儿子一般,一视同仁。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努力着拼尽全力地供两个孩子上学。好在易苍两兄妹都非常乖巧懂事,都是别人家里的正面教材。可长年累月的打拼,年轻时候还好,身体还不见有什么异样,可年纪稍稍大点,便出现各种小毛病,风湿与腰间盘错位让这个勤劳的女人一下虚弱了许多。
可是眼看着两个孩子都要上大学,她没有停下工作,忍着伤痛咬着牙,也将易苍送上了淮兴大学。
可这半年不见,她似乎又老了许多,许多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纪的白发与斑点争先恐后地从憔悴的脸上冒出来。她身体再也承受不起这种强度的工作,可是心底却默默地坚持着。
易苍将眼前这个瘦弱的女人抱起,原地转了个圈。
”臭小子,别转,眼睛都给转花了。“
”哈哈。“易苍开心地笑着,将她抱着往里头走去。
“好啦,放我下来,别弄散了这把老骨头。”彩姨慈笑着,拍了拍易苍。
厅内收拾得整齐,家具虽然不多,但是每一件都凝聚着易苍小时候难忘的记忆,一张暗灰色的木质沙发孤零零地摆在厅内,一抬老式电视端正在沙发前面,除此外就只剩下一张简陋的饭桌。
彩姨拉着易苍的手,又细心地将他肩膀上的背包取下来,才在沙发坐下,两人手紧紧握着,谁也不愿意撒手。
“彩姨。”等到两人坐定,易苍才笑着发问:“你怎么知道是我呀。我都变了声音了。你还认得?”
“傻小子。”彩姨拍了拍他的手背,慈祥笑着:“从小到大,你身上几根毛我都知道。你以为你故意捏着嗓子叫唤两声,我就认不出来咯。你就是化成灰了,我也…….”
她忽然“啪“一声打了自己一嘴巴:“呸,呸。人老了,说话都糊涂了。”
易苍见怪不怪,也不出阻止,只在边静静看着这个视两个儿女如生命的女人,泪眼朦胧看着,他知道她没有恶意,即便是有,她要拿了他命去,他也心甘情愿,他的命本来就是她的。
他就像一颗小草,在她的呵护下即便长成了参天大树,在她面前,永远都是那一刻孱弱的小草。即便有一天,他比她强壮,比她有力了,还是不会改变。
彩姨拉着他的手好像有聊不完的话题要和他说,问起他最近半年的去向。当初他可是和家里说他要山区支教一段时间,也只好糊里糊涂地编了一个故事出来搪塞。彩姨开始从他离开那一天开始说起。或许许久没有见到儿子(就是儿子),心里高兴,她精神一下好了许多,说话也利索了许多。两人拉着手,就在那般简陋的大厅内,聊了好久好久。
虽然很多从她嘴里出来的事情都是些无聊的小事,可他一点不觉得厌烦,反而滋滋有味地仔细听着,不时插插嘴。偌大安静的楼里,不时有笑声从唯一还有生气的房间里传出,在落日的余晖中,仿佛夕阳都因此更美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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