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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一时的得意忘形让林淮忽略的一个事实,这里比之先前所在的冰山雪岭冷得有过之而无不及,根本无法用常理推断,形容做变态或者疯狂或许能贴切些。所以,当林淮冷静下来,他整个人就像抖筛子一般地颤动了。
颤巍巍地将口袋里的透明瓶子取出来,指尖蒙着一层薄冰,那是手心的汗水凝成的,手像是老化的器械,不受控制。透明瓶子里面已经空了,细碎流光消失不见,林淮心头一紧,却发现星辰般闪烁的光点围着他缓缓地转着圈,林淮将手摊平,光点聚集在他手中跳跃,随后一窝蜂地奔向无尽花池,消失在似是湿润的雾气间。
林淮迫不及待地回了空间,心有余悸地又在身上裹了几层棉被,一碗热腾腾的姜茶下肚,这才缓了过来。在空间里睡了三天三夜,这才悠悠地出去看看有没有出现神迹,比如,天上掉下个弗雷迪之类的。
而事实是,什么都没有。还是一样的似真似幻的山水林园,成群飞舞的墨蝶来了又走,雾气终日不散,对岸的景致总也不甚清晰。偶然的能见到有神仙翩然而过,又似乎听见了弦乐的靡靡之音,仿佛对岸的世外之人在宴会一般。
可是,好像也太古代了些。
其实,这里本就只有一片花池,往生花有摄魂迷心的魔法力量,闻得久了有弊无利,甚至于能陷在幻境中直到力竭而亡。只不过,林淮每天只在外面一会儿时间,便因为太冷而躲回空间,否则就算十个佩饰也没法将他救回来。
而所谓的貌似有人居住的房屋都是林淮脑海中的幻象,只不过潜意识里面认为这里应该是这样的,便看到了这样的情景,但过往的记忆已经在脑海中藏得太久,上一世的记忆也逐渐淡了,这才有想看却看不清的状况出现。
林淮在空间里放了一个巨型沙漏,过一天翻转一次,就指着它看时间。每天准时出来一看,耐不住严寒立刻化生为缩头乌龟回了空间,不禁开始担心,要是弗雷迪要是冷不防在他躲在空间里的时候从水里爬出来走远了可怎么好。
他便砍了棵树做了一块硕大的木牌子,返工几次才弄好的成品,自己甚为满意,用冰块卡着立在地面,只见一米长半米宽的木牌子,边缘整齐干净,显然锯过之后又用砂纸打磨过了,上面只有几个鲜红的大字:看!此处有人。
一个多月了,还是没有动静。林淮不敢想他是不是错了,又或者往生花根本不能让人修魂魄筑肉身等等问题,他吃了睡睡了吃,居然胖了几斤。他赌气地想,如果弗雷迪再不现身的话他就先走了,反正是弗雷迪先扔下他,他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起初心情纠结难言,辗转半夜都没睡着,然后,第二天便睡过头了。等他醒来是平日里小半天之后的事情了。他懒懒散散地穿上衣服,刷牙洗脸,又给自己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粥,这才照例出去。
孤零零的牌子边上,一个人蜷缩地躲在下面,身上衣服很是奇怪,更像是摘了几片荷叶的艺术装。那人的侧脸曾经在很长的时间里看了无数遍,闭着眼睛也能用手指描绘出来,墨色的长发上沾了些冰凌,更添了几分质感,他的身材很好,若不是冻得发青,仔细点还能注意到他遏制住的颤抖,更像是一筑完美的雕像。
林淮觉得眼眶里湿润润的,视线变得模糊,好像一辈子没有流过的眼泪,都因为此时此刻难能可贵的喜悦而争着从眼眶里跑出来。他大步走过去,搂住那人:“终于看见你了,我真以为你这次活不过来了!”
那人虚弱得没有一分力气,声音低如蚊鸣,但神情认真,似是交代一句重要的话。林淮将耳朵贴在他唇边才听见他说了一个字:“冷——”
回了空间弗雷迪很快生龙活虎起来。空间里本就收着他的衣服,一番梳洗歇息后,精神抖擞。重来一次的机会带给他的不仅仅是崭新的生命,完好康健的身体,还有更上一层楼的力量。
弗雷迪蹲在一边看林淮煮药材,情绪异常高涨。但林淮只在看到他的瞬间流露出别样的情绪,之后就再也没说话了。便小心翼翼地说:“说起来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来得及和你说些什么,但是我是真的很高兴你为我走到这一步,那我下半辈子都送给你了,你说,要我怎么办吧,刀山火海,我都甘之若饴!”
林淮目不斜视,只往锅里加药材,弗雷迪还在一旁等着他的回答,难得露出一点求抚摸的小可怜,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压低嗓音,学着弗雷迪说话的语气:“冷——”然后笑得肚子都疼。
弗雷迪额头出现几根青筋,他抓住林淮的肩膀:“不许笑我。”林淮才不理他,兀自乐得开心:“你管我。”
弗雷迪近距离看着眼前人,空间里朝花盛开,暖香醉人,整个世界在一时之间安静下来,于呼吸间只剩下一臂的距离,于耳膜中只剩下心跳的节奏,恍惚道,“我们接吻吧。”
林淮没从前一个话题中跳出来,便有一双手用力地将他揽过去,砸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唇齿间弥漫着不属于他的、另一个人的独特的味道。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前一段时日里那些的怨念,那些触碰都没有勇气的担心,那些独自一人的落寞,他都记不起来,而搂住他吻着他的这个人如此真实,真实到分离的时日都不过一场镜花水月,他们从没分开过。
林淮不自觉地伸出手臂搂住弗雷迪的脖子,他们原本是蹲着的姿势,林淮一推搡下径自倒在弗雷迪身上,两人躺在地上,但谁也顾不得在地上有什么不好,用力地索取,仿佛将灵魂也融合在一起也不够。
弗雷迪手指灵活,他轻抚过林淮还有些冻伤的皮肤,这段时日,只要一出空间就必然会出现这样的冻伤,根本没多在意,弗雷迪却心疼得难过,他的舍不得伤到一点点的林淮,为了自己居然真的来了这荒原,这传说中的虚妄的荒原。
指尖在一处伤口流连不去,急迫的欲望让他涨得难受,微微错开,终是终止了这个长吻,喘息低语道:“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做的。”
林淮脸色通红,笑道:“又冷了?”
弗雷迪瞪了他一眼:“你别再看我了,我控制力没你想象中那么好。”
林淮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谁要你控制力好了。”说完恨不得咬了舌头,这话讲出来像是他心术不正似的。
弗雷迪忍得难受,已是一额头的汗水,坚持摇头:“那也不成,你还没成年。”
林淮数了数日子:“论时日,我的成年礼早就过了。”
弗雷迪却笑着揉了一把他的头发:“那也要等仪式过了才成。”那表情,那语气,倒像是教育不听话的孩子,林淮留下一句“那好啊”便华丽丽地走开了,他郁闷地想,到底是为什么要突然之间对那个人生出扭曲的同情心,做到底的话难受的是他唉,他这是为哪般啊!
弗雷迪到林淮背影消失才舒服了些,抓起被林淮遗忘在脑后的已经冷却的药汤,大口大口地喝完——这药汤,林淮忘了强调,是因为弗雷迪在外面冻得发抖才调配的,具有强大的驱寒暖身、增强体魄的功能,也就是说,弗雷迪这一天会灰常灰常难捱。
不过话说回来,在某一方面,弗雷迪真的是意外的传统和受礼。
弗雷迪经此一事,顺利升级成法神,离开冰原也容易地很。林淮好奇他这么厉害了,怎么当时会冷得发抖,当然,弗雷迪不会承认因为他的体制从此地而生,对这里的极寒没有抵抗力,他只会用林淮无法抗拒的方式转移这个话题。
离开冰原,气温很快从严冬过度到初夏,换下棉袄,林淮得瑟地穿着短袖短裤招摇过市,若不是弗雷迪的强硬的阻止,他恐怕真的想学那些高大威猛的佣兵们,把上衣束在腰间,露出饱满的胸肌和棱角分明的腹肌了。不过即使他想做也没那资本,即使再认为壮硕肌肉男不符合他的审美,也遮掩不了不屑的言辞中浓浓的酸味——锻炼多年,怎么还是白斩鸡般的身材,太没有逻辑性可循了!
离家越近,林淮越发的有气无力,他掩饰得很好,还是逃不出弗雷迪的眼睛。几天之后,距离他们的终点剩下一天多的路程,当地最好的一家饭店的包房里,弗雷迪终于问出了压抑在心上的问题:“你最近怎么了?”
林淮趴在桌子上,玩弄着一个水杯,敷衍道:“我很好啊,你怎么这么问?”
弗雷迪一把将林淮拉起来,见林淮还是心不在焉地将水杯转来转去,又夺过杯子,严肃而且认真地问道:“我若是看不出你的异样,就愧对于口口声声说的感情了。别和我绕弯子,你究竟怎么了?”
林淮想,我这是担心在家人那里不好交代呢,怎么好意思和你说呢。想想,还是承认道:“有件事,听起来挺不可思议的,但是你都活过来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我还是没和任何人提起过,也算是一个秘密吧。”便把他重生的事说了一次,又解释道,“飞机失事呢,就像是乘坐的飞行魔兽飞着飞着就抽了一样。”
弗雷迪问:“那你以前叫什么?”
“林淮。”
弗雷迪将两个字专心地念了一遍,两个世界的语言有天壤之别,但弗雷迪成功地毫无差错地准确念了出来,又道:“我还是叫你路可吧,上一世已经过去了,我是在你是路可的时候认识你的。”
“都好。”林淮笑说着,脸色又多云转阴了。
弗雷迪静默片刻,竟说出堵塞在林淮心情的最重要的想法:“你若在乎洛克家族所谓的血脉传承,那么只要我在一天,就不会有这个可能,我不答应。不过,你若在乎的仅仅是对你爷爷的一个交代,那么,我来解决。”
林淮眼前一亮,好像看到了挡在前方的墙轰然倒塌。是啊,他在乎的到底是什么,洛克家需要传承,只是这个姓氏永久的流传,传人不朽,家族不断。这个世界本就不重视绝对的血脉亲缘关系,用以前世界的理论来说,洛克家已经消失了,只是他重新肩负起这个姓氏而已。
相通这一层,他笑盈盈地问道:“你想怎么解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