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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葵在秦峰门上敲了敲,只听得里面脚步声响起,门被从里拉开。她抬眼,正好与房间里坐着的郁沉莲视线相对,两人目光刚触立刻又转了开去。
秦峰站在门边,颇有些意外。“清葵?你怎么来了?”
清葵脸颊生了些微红,垂着眼道:“来问你要一样东西。”
“进来说罢。”秦峰将她让进房间。
她站在房间中央,也不去看郁沉莲的方向,只觉得尴尬。那晚的情形又在她脑子里晃了晃,让她如立针毡。
而郁沉莲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虽然未看向清葵,却端着茶盏,半天也没动作。
秦峰察觉了这气氛不对劲,咳了一声。
“清葵,你要什么?”
清葵回过神来,想到了正事。“我要‘浑水噩梦’的解药。”
秦峰一愣。“谁中了毒?”
“你们找到瞿永了?”郁沉莲忽然开口。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让他猜到了端倪?清葵点点头,也不想再瞒下去。“不错。他现在正在昏迷,若再晚些,怕是就只能看见一个白痴了。”
秦峰恨恨的:“他们果然是冲着公子来的。”
“我现在只奇怪魔门的人为何要插手这件事。”清葵瞟了他们两人一眼,只见秦峰神情微变,而郁沉莲则无异状。
“也许是误会。”秦峰抓了抓头。
“也许罢。”清葵笑了一声。
秦峰找出了解药递给清葵,清葵却想了想。“不如你自己给丹君送过去,让她给瞿永用了,再想办法匿名给少阳派送个信。”
秦峰面上一喜。“好!”
“等等!”秦峰正要去,却被清葵拦了下来。“丹君她吃软不吃硬,明白么?”她朝他眨眨眼。
秦峰会过意来,脸上微窘,连连点头道谢。
秦峰走后,房间里便只剩了他们两人。
气氛越尴尬。
清葵清了清嗓子。“我走了。”
“清葵!”郁沉莲已到她身后一步远。“前晚的事——”
“我已经忘了。”她虽然这么说,却没有举步离开。“那个——”
她咳了咳,转过身来。“那个心法,我怀疑跟我修习的媚术有些渊源。我会去调查。至于你——”
她瞥了他一眼。
他神情窘迫,双颊生晕,一双墨瞳却亮得很。
“最近尽量控制情绪激动,想想我教你的清心诀。还有——”她咬牙:“行房这种事,尽量避免。”
他脸上的神情顿时极其复杂,像一口气吞了十斤黄连。
清葵下一句话则让他彻底羞愤欲死。
“当然,想来这种事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
她恶趣味地往他青红不接,阴转暴风雨的脸上瞟了一眼,随后不紧不慢地迈步出了门,心情无比舒畅。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她勾了勾唇。
秦峰回到房里的时候,只见自己房里头那张乌木小几被活生生劈成了两半。
他一惊,连忙奔到郁沉莲的房间里,看见他安然无事才放了心。“还好,公子你没事。”
郁沉莲不动声色地饮酒,桌上放着擦拭得无比光亮的青鸿剑。只瞥了他一眼。“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我房里一团乱,还以为公子出事了……”秦峰瞅了瞅他的脸色,把后头的话咽了下去。“跟清葵谈得不好?”
郁沉莲呛了一口酒,咳了几声,把手里的酒盏放了下来。
“阿峰,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
秦峰走近他,在桌边坐下,也替自己倒了一盏清酒。“正好有些渴了,哄女人真是很辛苦——”
郁沉莲迟疑着,握住青鸿剑,拿了绢布又开始来回地擦。
“公子要问什么?”秦峰见他不语,只顾着擦那支已经铮亮的青鸿剑,不免有些疑惑。
“关于行房的事。”
秦峰的手一抖,酒盏里的酒洒了小半。
“行什么?”他当自己听错了。
郁沉莲索性破罐破摔做面瘫状。“行房。”
秦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手里的酒盏小心翼翼地放回桌上,抬手迟疑地往郁沉莲的肩上拍了拍,表情沉痛。
“别说了,属下明白。”他一脸悲怆。“是属下失职了。”
郁沉莲的脸色青。
秦峰心内愧疚不已,这些年只顾着奔波习武躲避杀手,居然把这等重要的启蒙教育给忘了——公子的终身性福啊……
“师兄在么?”
两人正在纠结间,房门又被敲响。秦峰松了口气,前去开门。
容舒进了门。“秦大哥,师兄他在么?”
“在。”秦峰点了点头,“不过——”
容舒神情有些恍惚。“我想跟师兄单独说些话。”
“什么事?”郁沉莲看也没看她,冷冷地抛出这么一句。
容舒望着他,颇有些幽怨。“师兄,你真的喜欢那个天水门的门主?”
“与你无关。”郁沉莲蹙眉,很有些不耐。
“难道你忘了大师兄的事情了?他们可是邪门啊!”
“这件事与他们无关,不是已经有了结论?”
“我,我有证据。”容舒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从袖中拿出一只金灿灿的东西放到他眼前。“这是我在大师兄的房间捡到的。”
郁沉莲接了过来。这是一只令牌,上面雕着一朵葵花,背面写着“天水”二字。
“这是天水门的葵花令。”
“那又如何?当时不是有一个天水门的弟子去过师兄房间么?这也许是她留下的。”
“我一开始也这样以为,所以没有把这只葵花令拿出来。”容舒急切地看着他。“后来,我找到那个弟子,想把葵花令还给她,谁知道她却说这葵花令不是她的。她还说了,这葵花令只有在天水门里有一定资历和层次的人才会有。”
郁沉莲略一沉吟。“这件事,可还有别人知道?”
容舒摇摇头。“师兄,大师兄的死还是跟天水门脱不了关系!”
郁沉莲将令牌收进袖中。“此事我自有主意。”
萧悔之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只见桌上点着一盏出绿油油烛光的灯,桌边坐着商清葵,从容地望着他。
他微楞,随即向她行了礼。“门主找我有事?”
“不错。”商清葵端着那盏绿得很诡异的灯,缓缓地走近他。“悔之去了哪儿?”
他的目光落在那盏灯上,困惑地说:“这灯……”
“这是绿雏,能让你说实话。”商清葵微微一笑,魅目中光华跃跃。“悔之,看着我的眼睛。”
萧悔之下意识地望向她的眼,下一刻他的神情已如坠梦境般恍惚。
“悔之。”清葵盯着他的眼。“你去了哪儿……”
“魔门……”他喃喃道。
“找到他们了么?”
他的神情变得忧伤。“没有。”
“为什么要找魔门的人?”
“悦芝……”他神情挣扎。“悦芝……”
清葵愣了愣。“徐悦芝?她在魔门里?”
“方骓……悦芝……”萧悔之喃喃自语。
清葵皱眉,心中了然。莫非那个方骓长得跟萧悔之那位早逝的未婚妻相似?难怪他神情举止如此怪异。
“好,我知道了。”她温言安抚他。“好好睡一觉,就什么事也没了。”
他却忽然激动起来,按住她的肩膀,神情扭曲。
“不能保护她,就不要连累她!不能保护她,就不要连累她!……”他不断地重复着这两句话,额头青筋狰狞而出,全然没了往日里温雅淡然的形象。
清葵愣在原地。“连累?”
他似极痛苦,收回手抱着头。“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悦芝就不会遭遇这样悲惨的事……”
“因为你?”清葵疑惑地开了口。“为什么会是因为你?她只是遇上了山匪——”
“不!”他撕心裂肺地大吼了一声。“那群山匪,是冲着我来的。我曾跟随师父剿匪,杀了他们的二当家——他们是为了复仇……”
清葵呆呆地站在原地。萧悔之抱着头,那双红的眼里渗出泪水。
泪水滴落在地板上,啪嗒一声,无比凄凉。
他忽然抬起头,伸手搭在她肩上,语重心长掷地有声。
“郁天,若你有爱人,就能明白我心中之痛!心中之恨!心中之悔……我知道我欠了你的,但我不敢死,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悦芝……奉劝你一句,不能保护你爱的人,就不要留她在身边,否则-否则他们早晚会对她下手……”
商清葵望着他,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把她当做了郁天……还是这番话,他早就对郁天说过?
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商清葵捧着熄灭的绿雏跨出门槛,小心地再将门阖上。
“好好照顾隐使。”
“是。”两名天水弟子遵命,守在门前。
二日是依旧是个阴天,天空中一片昏黄暗色调,连带着赛场也黯淡了许多。虽然少阳派找到了瞿永,但他却神智尚且不清,需要休养好些时日,很显然是不能再参与这场角逐了。所以一切按照原定计划进行,一场依然是越凤郁沉莲与昆吾周染的对决。
郁沉莲的装束与之前相同,紧身紫色劲装,紫缎束,但神情中却多了几分冷峻。周染身着立领对襟赭衣配玄色长靴,手持子午长刀,亦是英姿飒飒。
“久闻沉莲公子美名,今日有幸与公子一战,实乃在下之福。”周染为人爽直,说话也没有架子,相当博人好感。
郁沉莲唇角微勾,还了一礼。“周大侠过谦了。‘子午刀’美名扬遍江湖,在下有幸一观,亦是三生有幸。”
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立于场上两角打量着对方,蓄势待。
越凤掌门李乐水在台下揪紧了心。之前容舒败于周染手下,早已暴露了越凤剑法的弱势。然而郁沉莲却一直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莫非他真有奇法可破昆吾九式?
褚炎走到他身边,叹息了一声。“还是李掌门有福气啊,有一个这样争气的徒儿。不像我们少阳,真是不知道犯了哪门子邪。”
“褚兄说哪里的话?虽然瞿少侠这次不能参加,不是还有下次么!”李乐水心下略宽,连忙安慰他。“再说沈少侠实力亦不可小觑啊,谁知道那个宋成碧竟然会进步成这样!”
“甭说了,说到沈离我就来气。”褚炎一脸忿忿。“这小子鬼迷了心窍,伤成那样,居然还念念不忘天水门那个妖女!简直不可理喻!”
李乐水忽生唇亡齿寒之感。“褚兄啊,这也不是沈少侠的错。那妖女手段高明,他们这些年轻人怎么抵挡得了!回去以后严加看管便是。”
褚炎赞同地点了点头。“回去之后,一定要让他闭门思过!不过……”他朝李乐水那边凑了凑:“我听见门下弟子说,这妖女似乎跟你的沉莲徒弟也有些瓜葛。老弟啊,你可要千万管好自己的徒弟,别让他步了我那徒儿的后尘!”
李乐水讪笑一声。“在下心里有数。”
此时台上两人已试探完毕,郁沉莲率先出招,朝周染的下盘攻去。周染举刀相挡,来去数个回合,只见衣袂翻飞,刀光剑影,令人目不暇接。
“成碧,以你看谁会赢?”清葵看不懂这里头的玄机,只得询问一旁的宋成碧。
宋成碧微微一笑。“郁沉莲。”
“噢?”清葵眉头一舒。“何以见得?”
“因为他要与我一战,就必须先赢了周染。”
清葵神情怪异地看他一眼。“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下的战书?”
宋成碧俯身到她耳边,轻轻道:“我跟他,你觉得谁会赢?”
清葵勾唇扬,魅目微动。“我不知道谁会赢,不过我要你输给他。”
他神情微僵。
“你若是赢了,就得和袁傲行打。”她却巧笑嫣然,似一方软锦在他心上安抚。“我可不想看你为难。再说,天水门已经够引人注意,不必再惹麻烦了。”
宋成碧眉头舒展开来。“是因为这个么?”
“要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她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