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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考开始。
最先站出来并不是剑榜前十的弟子,而是一位排名在六十开外的外院弟子,这位弟子名叫周之问,修为在玄关四重中期。
周之问进入外院已经有四年的时间,两年前他便亦是决定走剑修一道,选修了剑科,但由于他的修道天赋实在平常,上一年的剑考便连前百都没有摸进,直到今年境界稍有突破,方才有底气参加今年的剑考。
作为失败过一次的过来人,周之问有了许多弟子没有的沉稳与抗压能力,虽然他知道自己的修为已经决定了他不能在剑考之上取得太好的成绩,但因为对于剑道的热情与执着,致使他不畏惧失败,这是他作为修行剑道之人对心中魔障的一次挑战,无关结果如何。
他深吸了一口气,燥热的心火已然在胸腔之中渐渐趋于平息,他没有去看剑台高处的师长与剑门弟子,亦没有在意剑台之外的灼灼目光,他缓缓合上眼,右手抚上木剑剑柄,利落迅捷地拔剑竖于自己身前,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贴上剑格,由下而上地拂去,到达剑骨处,双眼骤然睁开。
周之问一声轻叱。
“剑气扬!”
话音落下,一股淡淡的锋锐气息从剑指抹过的剑身之处沿着剑刃向剑尖蔓延,木剑仿若是一束被点燃的火把,隐约间如同被一簇无形的火焰附着其上,微弱的剑气波动自其中散发出来,台下的众多弟子见此情景后,百十双眼睛不由露出一片惊异之色,心中震撼。
“这是……剑气!”
虽说这缕剑气实在微弱,如同风中烛火,随时可能熄灭,但若能凝练剑气与剑刃之上,这便是非剑道入门不可得,周之问不过玄关四重中期的修为,剑经入门已是极为不易,如今竟然以如此微末的修为便可剑气蕴兵,实在是令众多外门弟子叹为观止。
“此子,可留意一下。”
剑台高座之上,坐在梨花木椅上徐言山捋着白须微微地点了点头,眼中赞赏之余还有一丝讶色,他能感知到这个弟子虽然修为不高,但在剑道修行方面却是刻苦异常,须知修行一道虽重天赋,但后天的努力亦是不可缺少的,勤能补拙这四个字,不管是放在仕途或者修行上,都是一样有它的道理所在。
“弟子知晓。”
华子弈微微点头,却神色淡然道:“不过若仅是如此,还不足以达到入剑门的最低标准,虽说他已生剑气,但可见此剑气不凝,有形无意,区区一副空壳,并无半点凌厉的尖锐感,须知剑门的每一位弟子在玄关四重之时便可做到剑气不散,守意为先。况且此子大道根基羸弱,天赋不显,只凭着一腔少年心气走剑道,是不可能走多远的,若我招他入剑门,且不说内门中的弟子会生流言蜚语,单是剑门之中弟子之间的层次压制,便会让其剑心受损,意气不再,到那时我便不是帮他,反而是害了他。”
徐言山捋须的手顿了一顿,又微微笑道:“子弈此言亦有理,如此,便不需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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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之问走剑施展剑招,剑台之上挥砍空气的破空声阵阵响起,剑身之上升腾的朦胧剑气在空中划过数道剑痕,让台下的众多弟子大呼叫好。
“周师兄,果真不凡!以剑气之威,绝对能够占一席之地!”
余默存振奋地回了一下拳头,大声赞叹,虽然周师兄修道天赋较弱,但其练剑的刻苦耐力,让从小吃苦吃惯的余默存都不得不敬佩三分。作为一名穷苦人家的平民百姓,他从来都不相信有什么天命注定生来不凡的说法,他只相信人定胜天,只要肯刻苦上进,修炼一途就必定有所成就。
但想到这里他又一窒,心中又想起自己练剑经的入门都还未做到,他并不是不刻苦练剑,但实在是所有努力在他握上剑柄的那一刻都化为滚滚东逝水,可偏偏他玩菜刀却用得顺手异常,他有时候亦会怔怔出神,纠结在这个世界上天赋重要一点还是努力重要一点。
“我看悬。”
座下的阮东隅却闷闷地哼唧了一声,余默存回过神来,只听见他朝着剑台方向努了努嘴,打着哈欠懒懒地说道:“你看他剑招链接生硬,剑气散而不凝,剑路一成不变,收力施力之处,远远未至圆润。而剑修一道,最重的便是瞬息万变,他规规矩矩地把剑招套路走完这一程,顶多算是刻苦异常,许以口头嘉奖,但要想单凭这样入剑门,可是难得很哟!”
“有本事你上啊。”
余默存瞥了他一眼,“说的那么头头是道,怎么不见你出去打头阵?还躲在末尾说风凉话,不害臊么你!”
“嘁……”阮东隅一副坦然至极的模样:“山人妙计,岂是你这种黄毛小儿能懂?阮某这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然要摸清楚各路英雄好汉的底牌,才能做出最佳有效的决断,若是贸贸然上去展示自己的实力,除了逞一时意气,卵用都没有。”
“嗬,还知己知彼。”余默存冷冷地看着他:“我可是听说某位老不死的连续好几年的剑考都是主动弃考的,好像是那个人每年的运气都不咋地,碰上的都是一些狠人,而他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宁愿临阵退缩也不肯拔剑。”
阮东隅面色尴尬异常,但旋即目露异彩,猛地一拍大腿,一脸感同身受正气凛然地说道:“这位肯定是像阮某人一般有勇有谋的游侠豪杰!其想法计谋与在下同出一辙!小默子!你当真要替老哥好好打听这是哪位风流人物!改日定要登门拜访一醉方休才是!”
余默存十分鄙视这个一脸眉飞色舞的犯贱货,心里暗骂:说的就是你这只狗!
“可以了。”
正当余默存打算继续嘲讽焉儿坏的阮东隅之时,一道淡然的声音便从剑台高座之处传出,由于剑台之上的阵法亦有扩音的作用,因此场内台下的候考区便能清晰地听到那道声音。
周之问收剑归回腰间悬挂,平息体内的气机,他喘着气朝着高台之上躬身作揖后,便站在原地,等候师长和剑门弟子的评判。
高台之上的华子弈向前迈出一步,俯视剑台之上的周之问,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自己觉得如何?”
周之问沉默了数息,抬起头目光有些局促地望向华子弈,他努力平复的心境在此时终于变得紧张起来,声音微干地说道:“我、不……弟子剑气尚未完全成型,意中燥意过盛,但锋锐之意不足,剑招亦未达圆满之境,漏式颇多,路子还未至行云流水,还有凝滞之感……”
可不等他说完,剑台高座之上的华子弈便冷声打断。
“既然上不得台面,那你为何还来剑考?”
周之问顿时面色发白,还未自剑柄放下的双手这时又颤抖起来,他极力忍着内心的惧意与慌乱,额上热汗未干冷汗又起。
他知道自己的剑道修为与剑榜前面的数十人相比,并不突出,但剑气的凝聚和境界的提升,为他增强了许多信心。他本想着,就算得不到师长的青睐,也能让自己在他们面前留下点印象,却没想到那位剑门弟子话语一出便封死了他的前路。
周之问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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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的弟子亦被如此冷漠无情地质问惊的心中一颤,不少弟子亦如台上的周之问一般脸色发白,瞳孔微缩,很多人都想不到这次的作为裁决的剑门弟子如此不留情面,当下都惴惴不安起来,只剩下一些对自身实力有相当自信的弟子依旧一脸漠然的神情。
“什么人啊!会不会说话!”
高台之上那华子弈出言之后,余默存看着原本情绪高涨的弟子们都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了下去,其中有一些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的女弟子更是被惊的眼中泛红秋水微泛,偷偷地用袍袖抹着眼角。他向来都是直来直往的意气少年,但在人群中巨大的惊惧压抑之下,他也不知不觉地压下了声线,只是低声痛骂道:“看不到周师兄尽力了吗!玄关四重有剑气你以为每个人都能做到啊!你这什么承剑十子是不是水货来的,一点都不会尊重人!”
“消消气消消气。”
万年和事老的老好人阮东隅又陪着笑脸安慰道:“可能华师兄只是想磨砺他一番,适当的压力,有助于成长。”
“屁!”余默存愤愤不平:“你看他那张死人脸,一幅看不起谁的样子,跟那个林曲白一样的货色,不!他比林曲白更加虚伪!”
“嘘嘘嘘,消停一下。”
阮东隅挤眉弄眼地道:“隔墙有耳隔墙有耳,行走江湖的第一条行规便是先不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才能寻求机会渡人渡己!”
余默存用指节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儿后,闷闷不说话。
剑台之上,心中忐忑的周之问噤若寒蝉,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发颤的身躯,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弟、弟子…….不奢望能有所为,但求……一试。”
剑台高座之上的华子弈冷漠地望着他,不再提问,但他的目光在周之问看来便是比寒冬还要冷,冷的如一柄剑,直入心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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