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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高座之上,华子弈的眼中终于惊起了一丝波澜,他在那道瘦小的身影上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强盛霸道的气息,那绝对不是一个连剑都握不好的外院弟子能够施展出来的力量。
“这是……刀意?”
徐言山白眉轻颤,捋须的手骤然顿了顿,惊疑道。他走到剑台高座的边缘处向下视之,只见一道沉红的气幕以余默存为中心向方圆之外扩张,空中飞散的雪一接触到那道气幕,直接越过化水的阶段升腾成迷蒙雾气。
他眯了眯眼睛,脸上若有所思,轻声自语道。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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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台之上,余默存低语方罢,后脚蹬地,身影暴起,他手中的那抹沉红的刀芒便挥砍而出,一道沉红匹练般的刀芒便如瞬间跨越十丈距离直临吴恒的面门,那是一个少年心中的心气和豪气,近乎纯澈,却犀利霸道到了极点。
吴恒瞳孔微缩,他根本没有料到这道刀气会如此凶悍,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料到一个让他鄙视连剑都握不好的少年竟然能够挥出这样的一刀,这本就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但却偏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了不起!”
不知是因为刀气临身还是战意惊起的缘故,吴恒身体开始燥热起来,他的双手开始急速变换手印,速度竟比之其试剑之时还要快上几分。
别在他腰间的铁剑剧烈地颤动,铮铮之声响起,而后铁剑出鞘,化为一抹白芒,汹涌的剑气如同火焰一般自上燃烧。
“去!”
吴恒喝声道,那口悬浮的铁剑剑光生出,然后骤敛化为一道白线,直直迎上了那道刀虹之下的身影。
清脆的金铁之声传出,场上皑皑白雪飞散,若柳絮因风而起,洋洋洒洒地弥漫了剑台,有恍若大泽水雾,遮掩了山涧汪洋怒涛般的江河。
吴恒立于剑台之山,他冷漠地望着那片雪雾,片刻后嘴边便挂上了一抹嘲弄之意。
他心想方才那余默存可是连人带刀一并跃进的,如今除了弥漫着的雪雾,剑台之上悄无声息,便连脚步声都没有响起,莫不是这小子只是一个银蜡枪头,空有架势却无半点真材实料?不过也正常,区区外院一玄关五重的弟子,又怎么能成气候?想必自己方才当真是被其威势震慑了,真是笑话了。
他正想转身禀告高座之上的师长和剑门弟子,但却并没有看到他想象之中的欣赏赞叹之色,华子弈和徐言山的脸上依旧有着淡淡的惊疑之色,他脑海中方生疑虑,一道铿锵如生铁片落地的声音却从他身旁数尺之处响起。
“哐当。”
天地忽然一片死寂,吴恒有些茫然地向四周看去,他能看到台下那些外院弟子震惊的面孔,就连他熟识的数位外院弟子,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是已经获胜了么?你们为什么要这种表情?
他顺着他们的视线转过头,视线低垂朝地面看去。
烟尘散去,雪屑落下,冬阳如一柄金刀划过浓雾,照到了地面上的那道事物上。
那是一柄铁剑。
而且是一柄出现了裂痕的铁剑。
若不是剑柄末端的剑穗让吴恒感觉到了几分熟悉,他都认不出这是他自己的佩剑。
一道瘦小的身影从雪雾之中走了出来,他稳稳地站立在了吴恒身前十尺的地方,断裂了剑尖的木剑被他有些颤抖的手握在手中,半束的发已经飞散开来披在肩上。
余默存面无表情地望着吴恒,就像看着一道可以出锅的小炒肉。
“承让。”
余默存抬了抬头望向高座之上的两道人影,看看了徐言山,又漠然地与脸色不太好看的华子弈对视了一眼,随后转身离去,并没有理会一脸呆滞的吴恒。
剑场中鸦雀无声,众多外院弟子眼中惊异地望着剑台之上的瘦小少年,嘴巴张大得可以吞下一个鹅蛋,这个剑榜末尾的家伙平时不显山头不露水的,没想到竟然如此了得,刚那一记锋芒绝对有玄关七重之上的威力,难怪连吴恒的佩剑也断裂了。
“看到没有!你们一个个看到没有!”
剑场中的阮东隅一副阮某人早就看穿了一切的表情,眉飞色舞趾高气昂地哼哼道:“那是我小弟!你们有这么厉害的小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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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确实有点出人意料啊……”
徐言山眯了眯眼睛,摇了摇头,叹声感慨道。
“我也没想到。”
华子弈眉间蹙起,脸色没有了一开始的那般风轻云淡,他的表情并不自然,原本极为顺利的剑考仪式竟弄出这种乌龙,况且这是他第一次担任裁决者的身份,以往都没有发生过这等状况,难免会对他的声评会有所影响。
“算了……事了之后,我再私下与吴恒沟通……”
然而,就在他略定心计之时,一道嘶吼的声音却骤然在剑台之上响起。
“我没有输!”
吴恒豁然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余默存远去的背影,他的皮肤变得血红,脸狰狞地扭曲起来,双手紧握成全,手背与脸上青筋狂跳,宛若一条条青红色的怒龙,他不由怒喝一声,因愤怒怨恨而颤抖起来的身躯顿时猛然升腾起了一股磅礴的气势。
“我要你死!”
那道声音充斥着无限的愤怒和不甘,残暴之意向四周散去。
紧接着,一道璀璨的剑光便惊起,这一次的剑光更胜以往,威势更大,而更令人不可置信的是,那通体泛白的剑芒竟在空中一分数十,宛若流星剑雨,悬浮在空中,散发出的剑气撕裂着空气,随着吴恒一手挥下,成片的剑雨朝着来到剑台边缘的余默存的背影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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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光剑!”
“这不是内门弟子才能修习的剑法吗!”
“吴恒的气息为什么突然强大了这么多!”
“他、他的皮肤在渗血!!他吃了焚血丹!!”
剑场之下的弟子惊呼声骤起,嘈杂纷乱的质疑和惊呼声顿时汇成了一片声涛。
剑台高座之上,徐言山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他浑浊的双目瞬间看向了身旁的华子弈,颚下的长须在微微发颤,似蕴藏着惊怒之意,他冷声问道。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华子弈额上顿生冷汗,他一直提着剑的手也悄然握紧,他的脸皮绷紧的如同拉到极致的弓弦一般,剑目之中仿佛有野火燎原之意,他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哼。”
徐言山敛了愠意,一手搭在拂尘的毛须之上,他眼色冷淡,看着那分散的剑光,隐隐有了决断。
“那名弟子应该死不了。”徐言山淡淡道。
华子弈眼中光芒一闪:“徐师的意思是?”
“这时候别跟老夫玩客套,这些门道你作为城主之子不会不清楚。能压下去的事情就没必要婆婆妈妈,你可是收了人不少的好处,保自己还是顾全大义更来的妥当,我相信你心中已经掂量了几分。”
徐言山瞥了他一眼:“把事情处理好,别扯上老夫。”
说罢便召回两位剑童,自顾御剑离去。
“是…”
华子弈长身作揖,沉声回道,面容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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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流行坠陨的剑雨铺天盖地地朝着余默存落去,绚烂却危险至极的剑光划破空气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剑光。
余默存转过身抬眼望向那磅礴的剑雨,他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他遥遥望向数十丈外的吴恒,只见他神色癫狂,眼中嗜血之意浓郁,恨不得要将自己置于死地而后快,身上渗出的鲜血骇人至极。
“焚血丹!”余默存眼神愤怒,他转眼望向高座之处,徐言山已经不见了踪影,而本应阻止意外的裁决者华子弈却冷冷地注视着剑台之中的情形无动于衷。
“果真如此。”
余默存嘴角冷嘲,他一瞬间便明白了吴恒为何能使出如此庞大的剑式,这两人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怕是早就串通好了剑门执剑弟子的归属权,提前就把剑法丹药给予了吴恒,他们下面这群外院弟子不管多出色多努力,也不过是当炮灰的分。
“可我已经没有再出一刀的力气了…”
余默存虽然心有不甘,胸中愤懑,但其实他方才通心达意挥出的那一刀,已经耗费了他体内全部的清气,况且顾安给他的那本刀诀,他也只是修成了着一刀。
那本刀诀叫遮龙。
整本刀诀,只有三刀。
但这三刀却是传说能破开天地的三刀,精化一刀,气化一刀,神化一刀。
一刀星灭,一刀月陨,一刀日熄。
他境界低微,凭借着心气血气,方才能勉强将气化一刀使出一丝威能。
但若要破眼下攻势,想必就算是气化一刀,也是远远不够的。
余默存认真地想着,他眼中浮现过了很多画面,他曾经梦想着有一天他能身背长刀走四方,历江山,但却从未想过有机会面生死,豪挥刀。
他平静下来了。
背负的木剑又被他握于手中,他遥望他漫天剑雨,面容正色,身上的气机开始缓慢地流进木剑当中,那破碎的木剑如今却有了一丝刀的模样,丝丝缕缕的白雾从上升起,压抑却又铁血悍然。
余默存阖了眼,眼中无数画面掠过,他自嘲这可能就是那些道士所说死前的走马灯吧?又想着自己年纪轻轻就这样死了,真是不划算。
“......这怎么回事?”
他眼中的画面开始倒流回去,在他的感知中,木剑上流转的气机亦开始回流,他茫然地睁开眼,直至看到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余默存愣愣地看着一个白衣少年出现在他的身旁,他背负着一柄墨刀,身上散发的淡淡的寒气,俊朗面容的星眸望着临至的剑雨,嘴角处却噙着一丝笑意。
“愣头青的毛病还得改…”
顾安摇摇头,微叹了一声,道:“还有…….”
剑台之上,背负环首墨刀的白衣少年站在余默存身前,面容清冷,眼中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这白衣少年偏了偏头用余光看了眼身后呆立的毛头小子,嘴唇微动,这才迈步向前,抬眼看了那漫天流光剑雨一眼,又望了望那浑身染血的吴恒,最后抬起头,望向剑台高座之处。
他没哟理会华子弈变得铁青的脸,缓缓从刀鞘中拔出那柄陪伴了他许久的墨刀,他随意地将刀尖斜指地,用刀尖敲了敲白玉石面,将出神的余默存唤回来,淡淡道:“记好了,今天,再教你一招。””
余默存定睛望去,只觉得那墨刀似乎又沉郁了数分。
却见顾安直接扬起手中的刀,对着漫天剑雨,猛然间一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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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场一角阴暗处,阮东隅将握上木剑剑柄的手缓缓松开,他望着那抹如同浓墨笔画的刀芒,眼中赞许,不由发出一声轻叹。
“天地之大,不过一刀尔。”
阮某人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后,便双手负于身后,吊儿郎当一摇一摆,兴致颇高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