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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芙拉蒂丝副院长不以美貌著称,却是一个看着就知道很有能量的女人。她脸上那对狭长的眼睛似乎总在算计什么,鼻子带一点鹰钩,嘴唇细薄,像两把尖刻的刀。这样的长相放在贵族中简直是一种诅咒。
如果是寻常的女人,一定会为了这样的相貌而整日哀叹,乃至寻求独特的魔法去改变,用具备魔力的面具去遮掩,但姬芙拉蒂丝从来不屑于去这么做。
真正让她名声远扬的是她的强硬手腕和冷酷的行事作风。
为忠心于拜垂拉法师学院的贵族法师谋取南境领主头衔,以此合理插手南境事务。违反第一任院长立下的规则,在深渊建立魔网系统,重点开发深渊位面,之后获得的不菲收益打消了反对者的怨气。
她是贵族们亲切的朋友,提出把食人树与一般树木混种防备穷苦的盗伐者这样具备建设性的建议。为了处理学院养殖过剩的水鬼,她还专门请了知名学者写了一篇关于水鬼与食尸鬼亲缘关系相近的文章发表在报纸上,证明在豢养水鬼能净化被死尸污染的水源(只字不提水鬼和食尸鬼一样会主动袭击活人的事实),有效提高市场需求,清空囤货。
处死同一阵营的异见者对她来说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比给自己系胸衣扣子更难。
过分的残忍和生财有道让姬芙拉蒂丝身边很快聚集了一批簇拥,不仅有追寻传统的一派,谋求利益之徒也愿意追随她。
只要遵守她的规矩,她也不介意拨出些好处。
然而姬芙拉蒂丝并不在乎钱或者贵族们的友情,尽管她为此付出了许多精力,她的真正目标是让拜垂拉法师学院脱离迪索恩王室的掌控。
她是一个会使用新颖手段的老顽固——施法者光复派的领袖。
可这身份就算再了不起,也不能一报出来就自动解决问题,正比如现在......
姬芙拉蒂丝站在主塔的魔网中枢旁,冷眼看着维修小组满头大汗地在一地血肉间维修魔网,腥臭味四溢,有一个手忙脚乱的法师还被一根肠子绊了一跤。
那些淋漓血肉、撒了一地的骨头和脏器都属于负责下午维护的魔网部门,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这里还残留有各种元素暴动留下的痕迹,与血肉的气息纠葛,难解难分,似乎正是魔网被破坏的直接原因。
人体残骸却不能现在就处理掉,一会儿还要结合魔网回路损毁顺序推导事故的起因,只是现在恢复魔网工作优先级更高些,便先处理着。
负责下午维护的魔网部门全灭,这给后续的工作者带来了很多麻烦。
魔网这个能统合所有学院施法者的建筑魔法体系所需求的能源不只是魔能,还有随天象变化而高涨低落的星辰之力。
星辰之力的运作规则讲究连贯,只要不断绝,法阵的力量会持续增强,上限相当于天象级的禁咒被恒定成结界,还是自充型的。可一旦中断,积攒的力量会被重新清空,除非维护者能将不同的星座的星力按中断一刻时的比例收集分配好再举行相应仪式,才能延续法阵的运作,继续积攒力量。
两年前的星象高塔爆炸事件中,也只是损毁了一座法阵。今天却是剩余的全部六座高塔都损失惨重,要它们统统修好,大量的人手就不能进行正常的生产和研究了。
姬芙拉蒂丝站在一边看着施法者们工作,不是为了监督,而是为了确保这里有任何发现,他们只能第一个汇报给自己。
高塔里可有很多人不老实。
她慢慢踱步,鞋子陷进半凝固的血迹中,一种粘腻感从鞋底传导。
这一片区域的灵性痕迹非常明显,纯粹到可以称为灵能的程度。但姬芙拉蒂丝并没有在意,对于灵的运用在各类魔法领域都很常见,只是必须要有凭依的主体,单凭自身发挥不了力量,类似于炼金术中催化剂的存在。
只是绕了魔网中枢两圈后,她察觉到灵的分布具备某种规律,似乎有一个源头在散播灵场辐射,导致其附近的灵强弱分布有迹可循,就像咸水到淡水的水流汇并时盐浓度的变化一样。
而这个灵能源泉似乎还没有离开,而是还停在这里持续发散灵场,姬芙拉蒂丝虽然不精通与灵的沟通能力,但通过一件反诅咒护身符的灵感应能力,也能探测出它的位置应该低于腰部。
她本来也是实力不弱的施法者,便鼓动气流,吹开身边地面上的一片片血渍,想要找到那个辐射源。
这并不困难,姬芙拉蒂丝很快就发现辐射源就压在一只断手底下,红黑色半凝固血浆中一点雪白若隐若现。她皱了皱眉,还是选择用精神力摄取起来。
那是一张纸,上面还密密麻麻地写着什么。
奇特的是,当那张纸浮空的时候,血浆自动从上面滑下,露出整面的整洁,似乎它没有丝毫吸水性。
姬芙拉蒂丝更加肯定了它的不凡,手再一招,纸张飞行过来的速度陡然增加,就要把它收入手中。
但在飞行的过程中,纸张的一角化作虚幻,并逐渐扩散。
【这次的事故是人为!而且凶手还通过这件魔法道具窥视这里!】姬芙拉蒂丝看见这一幕后瞬间做出判断,加快了精神力摄取的速度,只是纸张飞到她手边不足一寸的时候已经只剩一个角了,而当她试图用手指捏住那一角时,这么点剩余的部分也从空气中消失了。
她看着纸张消失的位置,脸上充满了怒火.....
...............
“齐活了?”德尔塔问,他正待在公共浴室里,这时候没有其他人会进来,因为魔网故障,水的供应也停止了。
梦魇的声音回答他:“齐活了。”
德尔塔脚下的影子突然把黑手伸出地面,将一张纸塞进他手里。
梦魇在得到那个女术士掉落的半神器后,很快察觉到它是不完整的,便借助这残缺半神器的感应,将遗失在外的那个部件先召唤至灵界,再二次召唤到主物质位面。
“啧,那个女人追求的信就是这个么,半神器最后缺失的部分......”德尔塔看着纸上的内容,上面的语句满是针对赛欧思·莫林的恶毒诅咒和讥讽,从希望他精神力崩溃成只知渴求奶水的巨婴到捐献不需要的脑子,中间夹杂了各种生僻俚语和通用语粗口的地方变种,最后表达了作者希望赛欧思能以用中文描述就是将外生殖器缩阳入腹再一柱擎天自贯脑颅的奇特死法当场去世。
信封的寄件人署名是戴伦,德尔塔记得这个名字赛欧思有在他的人生悲剧中提到过,是他可怜的朋友,被前妻害死的倒霉蛋。
“骂得可真狠。”纵然他自认是个脏话通,这封信的内容也又一次扩充了他的见识。
“可情谊却从未断开。”梦魇感叹道,它从女术士的灵体里读到不少信息。
“你什么意思?”
“那个来找我们麻烦的女术士就是赛欧思的前妻阿加塔。”
德尔塔嗯了一声,也并不意外。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名字,但当时和那个女术士的对话放在现在琢磨也能琢磨出不对来。
她从头到尾的态度都像是早知道赛欧思死了一样,没有想过和赛欧思再会过,只想从自己这里拿到这封那时候还不在自己手中的信。
“戴伦的家族祖先将半神器拆成几个部件分别保管,阿加塔严刑逼供之下获得了所有部件的埋存位置,除了戴伦手里的这件。她万万不会想到,戴伦在死前仍保留着对她的丈夫的信任,竟把半神器伪装成纸张写成辱骂信寄给赛欧思。”梦魇讥讽道,“可笑的是,最后这个部件还是由她自己经手交给赛欧思的,那个时候其他的半神器部件还在沉睡,根本分不出它的特殊。她以为这封信的恶毒用语能让赛欧思站到自己这边。”
“她也想不到,赛欧思会在知道她害死朋友后,拒绝接受任何理由,果断和她离婚,然后躲到学院里逃避她。”德尔塔也猜出来后续了,叹息道:“可惜他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多么纯粹的友情。”
“是啊,谁不想要这样一个朋友呢,可惜他们都死的早。”德尔塔长吁短叹,但随即开始怀疑梦魇的动机,“不过你也会感动?”
“当然,我说了,我和你没有太多区别,只是在道路的选择上有些分歧......”
“那我们的分歧可能有点大。”德尔塔诚恳道,“我现在还不想和你吵架,让我们聊聊别的吧,比如你认为我到底需要这件半神器哪一点,让你决意要灭口那个已经昏迷的法师?”
“你会看到的。”梦魇说。
影子中伸出更多触手,簇成杯状,积着半透明的液体,不过因为背景就是黑的,所以很难看清这个透明度到底多高。
“把那封信丢进去吧。”
德尔塔松开手,任由信纸落进杯中。然后就看到纸张开始融化,逐渐与液体混为一体,再是沸腾如滚水,灵性蒸腾,只是这样强大的灵都被梦魇约束在狭小的空间中,无法传到公共浴室外。
“它在矮人语里被称作安尼恩可洱丝,”梦魇的语气有些复杂,“意为【时光飞逝】,它的诞生源于上万个矮人对死亡的向往。”
“谁会向往死亡?”
“求死不能的人。”梦魇描绘着:“家园的损毁,封闭的地下空间内瘟疫相互传染,混合着毒素的水漫过矿道,即使死去的人越来越多,食物也总是不够,被毒素侵蚀心智的同伴红着眼看向亲人的尸体......”
“够了,不用再说了!”德尔塔赶紧喝止它,他总觉得再说下去会让自己某些藏起来的记忆重新翻涌成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