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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信众的祈祷有何意义?”
“当然是为了神术啊。”特拉格玛一脸奇怪道。
德尔塔才意识自己犯了个错误,他似乎有些过于“为反对而反对”,忘记这是个有超凡力量存在的世界了,对神祇的信仰能换来神术这一点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利益问题,是需要被着重考虑的要素。
“我知道教会以奉献诸神为荣,并常有宽恕的善行,尤其是月神的侍者常常聆听信众的忏悔予以宽恕。那么一个恶人如果奉献的事物足够珍贵,那么教会是否会在社会层面上替被他伤害过的人宽恕他?即使被他伤害过的人也是月神的信徒?”
特拉格玛明白他的意思,但这方面不是很好解释。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神的恩慈宽广无边,无论善恶都有受益。但教会毕竟是由人建立的,需要划分善恶,因此立下种种戒律以近神思,同时约束信众遵守王国法律。”
“如果忏悔者只是犯下小罪,那么可以宽恕,犯下重罪的罪人则需引导其在生前尽力赎罪。那些枉顾自己为人身份,滥用神术、敢于为不曾忏悔的罪人施洗的神职者正是我们口中声称的异端,是比谤神者更不可饶恕的存在!”
德尔塔听他这么说,倒是对教会生出些好感了,但他知道碍于制度本身的弊端,教会的行动力还是受到限制的,异端之名未必会套在正确的人头上。
“那你们如何区分异端呢?”贝克将眼光从壁画上收下,转过头不解地问他。
“很简单,”特拉格玛用右手点着胸口的圣徽,虔诚而自信道,“具有相同本质的人是会互相吸引的,善良者不与邪恶为伍。如果一个牧师祝福的步骤过于随意,且为没有身份证明的公民或者刚出狱的罪犯进行施洗,那么善良的信众就能感受到他的轻慢,确信他是异端无疑。”
“那...总有人可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意外而没法证实自己的身份,比如这个人是外地人,本地人无法明了他的本性是否善良,但牧师认识他,那该如何决断?”德尔塔皱着眉头,
没法证实自己身份的除了通缉犯,还有那些窝在寒冷巢穴的贫民、流亡骑士、为钱卖命的雇佣兵......这个世界的身份证件都是由领地文书登记在册,但其中基本没有私生子的名字,不仅是因为登记有难度,也是对未婚生子行为的一种惩罚。
除非这个私生子自己出息了或他父亲的家族愿意接纳他,否则绝难获得明确的身份。在这个国家,没有身份的人值得被当做罪犯和间谍怀疑,不能从事和文字、贵重品搭边的工作,运气不好还会被领主抓去做农奴,法律只保护了他们的生命权,之外概不负责。
迪索恩的社会对私生子是如此严苛,然而不巧的是,迪索恩的私生子数量冠绝诸国。这和战乱、文化、北地独有的豪放民风脱不了关系。
特拉格玛摇了摇头,说:“我们必须先为身份确凿的王国公民考虑。如果这样的人真的有着善良本性,那他更应该向本地居民证明这一点,免得让他的牧师朋友遭罪。异端审判所从不手下留情,他们正是为铲除邪恶而生的。而且,施洗和祝福只是让人更容易获得神术能力而已,那些真正虔诚的异端不需要请求正式牧师为他们施洗就能自行受到神祇的恩赐,利用神术做出种种恶行。如果你见识过他们,就知道教会的审查机制已经足够宽松。”
显然,贫民和私生子们是没法在正规牧师那里得到救赎了。
听了他的回答,德尔塔若有所思:“所以教会是不承认因信称义的喽?”
因信称义?
特拉格玛没有在修道院或者别的牧师口中听说过这个名词,所以他挑起眉毛,作出疑惑的表情。
德尔塔本来也只是个机翻水平,不指望对方能理解,所以又细化解释道:“就是不经过教会承认、洗礼而公开自称得到神启的行为——即使他们获得了神术,并且保证不会滥用神术。”
其他人已经逐渐听不懂德尔塔在和这位见习牧师说什么了,现在听到一个新名词只觉得他不是一般的博学。明里暗里朝这边投放了更多关注。
特拉格玛终于被难住了,他想回答不是,但这似乎又与教会判断异端的方法产生了误差。他踟蹰了一会儿,还是按避开正面回答:“我们相信信众的虔诚,但不提倡这么做,否则还是有被当做异端的风险,教会中的许多兄弟都比较激进......”
精灵混血步步紧逼:“我听说第六纪元在战争中诞生了不少天生神选的英雄,他们中甚至还有蛮人和奴隶,都是无法证明自己身份的非公民。如今教会的异端审核机制让非公民中的神选无法彰显,这是否有违教会建立的本意了?”
教会建立初始就是在和施法者们争夺权力,招揽人心的卖点就是人人都可以获得力量——只要足够虔诚。
拼得就是一个有教无类,在博弈场上人人都是公平竞技。再低下的社会地位也不影响神术实力增进,而神术实力增进却能带动社会地位提升,比法师固化到夸张地步的血脉优胜说更容易被接受,因此对神祇的信仰才能在民间迅速传播。
面对德尔塔这一次的提问,特拉格玛什么也回答不上来。
教堂穹顶依旧广大高远,女神雕像也依旧圣洁光明,但见习牧师却没有站在自己主场的放松感。这个无信者的问题难度逐渐加深,他需要逐次增加思考时间,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
他只是一个见习牧师,不该面对这么多难题,何况这个问题连主教也未必回答的出来。
德尔塔问得情绪酣畅,等了一会儿看特拉格玛依旧呆呆地说不出话,才恍然:“要不你先去吃饭吧,饿着肚子确实没法思考。”
【我不是因为......算了!】特拉格玛有些自暴自弃,他单手贴到腰后撑住墙站立,好像不这么做就站不稳:“这个问题太过高深,等唐克雷代理主教回来,我会代你向他询问,你第二次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答复。”
“我不是很急。”德尔塔冷静下来,也觉得这个教堂里的神职者不像是能为他解惑的,就凭这教堂收了那么咸鱼做祭品就知道他们水平不高,而且味道闻起来也不是很正宗......
因信称义在他准备的问题清单里属于倒数几行,不过再靠前,以他的身份恐怕还接触不到能为他回答问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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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五分钟,和领主的孩子们吃过简短的中饭,特拉格玛从偏间出来,教堂里没有新的信众进来祷告或寻求忏悔,那几个外来者正指着壁画在低语讨论,有一位站在门口透气。
见习牧师恢复了点精神,又迎了上去为他们解答。
“这一副画是帕法帝国开拓北方行省的神选者圣保罗梦中的场景,爱罗忒女神剪金羊毛,这一神启通过圣保罗将畜牧和毛织的技术传授给人类,”他指着左侧石灰墙壁上的鲜艳壁画说,
女神的正脸在墙上柔和而慈爱,德尔塔将它和雕像对比,那雕像上没由来的傲慢带来的冲突感更强烈了,尤其烛光是从下往上打的,更显得神像的脸有着阴险的神情。
“我以为毛织物的技术该是矮人发明的。”安佩罗姆反驳道:“《山丘起源》一书中提到,矮人在远古时期就开始利用自己的胡子不断迅速生长的特性织毛衣。”
特拉格玛的心中的平和再次被打破,他又一次怀疑他们是来捣乱的,这个卷胡子黄头发的男人引用的书籍他都没听说过,偏偏这人说起时还是理所当然的语气,好像没看过这本书才是怪事。
“我怎么记得是用的头发,只靠胡子不够用吧?”贝克质疑道。
见习牧师特拉格玛的脸逐渐僵硬,站在门口的阿列克谢虽然因为近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只是远远感知,心中还是自然而然的生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情绪。
“这都不重要。”迪亚哥善解人意地阻止了他们的争论,“我们来看下一幅,请特拉格玛先生为我们详细说说。”
听到这几个人里有人为自己说话,特拉格玛竟有些感动,但不改变他对他们的总体感官。
女神剪金羊毛的壁画侧面的壁画内容也是简单明了:女神伸手一指,一个盘子从光中出现,连带盘子里的食物也在发光,一旁的下方是七位手脚细长瘦弱的人一起用手朝盘子的方向托举。
这副画有几分写意风格,盘子周围辐射状展开的光束没有用白或黄色颜料,而是五彩缤纷、姹紫嫣红,德尔塔觉得它就像是在描绘中华小当家里的场景。
“这是女神在分发圣餐。”特拉格玛说,“迪索恩人的先祖——初至北地的帕法开拓者没有找到可以在冻土上栽种的作物,在饥寒交迫之际,女神出现赐福于他们。”
德尔塔通过骨头的形状判断出盘子里是一条羊腿,不由诧异:“这是剪金羊毛的时候不小心剪到羊动脉了吗?索性物尽其用了。”
特拉格玛:“......”不要把不相干的两幅画内容联系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