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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东北方向,距离二里外的小山包,此刻从山包后面转出来的是……
“是官军!”望斗上的刘金海高兴地喊了起来,“大约一百人的官军!”
周世显不得不佩服人形望远镜的眼力,实在是太强了。
“屁的官军!你们几个都给我过来!都过来!”周世显疯狂地大喊道,“刚才说的全不算,咱们重新来!”
郝虎田的这一招很厉害,若不是刚才大地图上把他们分兵的情形显示出来了,周世显也未必能想到他们会假扮官军。
在装扮成官军这件事情上,闯王的部队运用的非常熟练,而且异常大胆,中心开花里应外合是常见的套路,甚至孤军夺城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就连潼关,也是小部闯军拿着孙传庭的印信和帅旗骗开的。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周世显心想,既然你郝虎田的张良计被我看破了,那就对不住了,我要唱一出空城计加瓮中捉鳖的戏码!
按照刘金海的观察,这一队官军是按正常的行军速度,列成纵队控马行来的,这样当然是对的,因为只有这样才不容易引起怀疑。但这正好给了驸马爷一段宝贵的时间,一堆将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疯狂的连说带比划,然后个个都如火烧屁股一般动起来了。
锦衣卫们冲进铺陈库,从里面拖出了二三十个被关押的驿卒,匆匆套上官军的外袄,嘴上用布条捆住,反绑双手双脚,扔在院场中间。
阮明带了几个校尉,从银车上抬下来三个箱子,倾斜的堆在地上,打开其中一个,让雪白的银锭哗啦啦流淌下来。
火枪手们隐身在北侧的一楼房舍和二楼走廊的板墙之后,点起慢燃的火绳。
三千营和锦衣卫的弓手们,则以东西两侧的房舍为掩护,抽箭搭弦,屏神静气地等着。
角楼上的箭手,一律弯身蹲下,从下面看上去是空无一人的样子。
“关奇声,你不要怕,你把他们应付好了,我给你一个七品的把总,到了南京,就是五品的守备!”
“驸马放心,我关奇声也是上老了战阵的人,您就瞧好吧!”
待到那一队假官军绕了一个小圈,来到驿站的南门,发现门户大开,有三四个驿卒站在门口向他们急切地挥着手,而驿站内部深处,有阵阵厮杀之声传来。
“我是清江漕标守备……”带头的军官穿着白色的山文甲,半掩式的兜鍪,略带犹豫地开了口,不知驿站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你们是郝将军的人马吧?赶紧赶紧,我们褚驿丞已经动了手,正占着上风!”
“干得好!”那军官被关奇声一口揭破,既然都是自己人,也就不用再装了,狞笑一声,抽刀在手,大队人马一拥而入,队尾的一名军士将偃伏在马背上的红旗高高举起,向后招扬。
山包之后,立刻扬起了烟尘,显是有大队骑兵出动,纵马向驿站奔来。
这就是周世显的赌局,赌的就是前往郝摇旗大营送信的信使,在狂奔百里之后,没有力气又随出动的轻骑狂奔回来。而只要他不回来,就没有人会认得关奇声,闯军自然会把驿站中的驿卒都当成自己人。
杀入驿站的闯军,看到有二三十个明军被捆绑着扔在地上,大车之旁,银箱歪倒,明晃晃的银子滚得一地都是,而北侧的房舍之中有厮杀喝骂之声传来,也有金铁交鸣的声音,还有淡淡的白色硝烟冒起,心中哪里还有怀疑,纵马趋近,准备加入战团。
却听一声凄厉的长哨响起,那些厮杀呐喊之声、金铁交鸣之声忽然间都凭空消失了,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和箭头从前方的楼上楼下和两侧房舍之中冒了出来,四座角楼之上也忽然都冒出了持弓待发的士兵。
中计了……然而身前的枪声已经响起,身后的大门也被隆隆关上。
齐聋子的第一枪,就命中了带队的将领,把山文甲当胸打了一个洞,人也被打的一个后仰滚下了马。
在这种距离上,即使双甲也无法挡住鲁秘铳的火力。
预想中的战斗变成了单方面的惨烈屠杀,暴豆一样的枪声和绵密的箭雨之声中,交织着人的惨呼和马儿的悲鸣,一转眼之间,院场中便铺满了马尸人尸,连着被扮成明军俘虏的作乱驿卒们,也大多被射杀在地。
提刀的锦衣卫冲出来,要清除最后抵抗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什么抵抗了。
“南门!西墙!”望斗上的刘金海大喊道,望斗之下,也有一名声音洪亮的军士在帮他重复每一次呼喊。
闯军的后队主力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试图相救陷落在驿站之内的前队,但却被紧闭的大门和坚实的栅栏隔在了外面。他们不顾一切的从南侧和西侧试着冲击栅栏,即使被角楼上的箭矢凌空射击也不停止。直到神机营的排枪之声再次响起,外面的闯军骑兵才在损失了二十来个人之后,略微向外侧撤出了一段距离。
周世显心想,这样疯狂的势头,看来郝虎田多半是丧命在驿站里面了。
这一场战斗来得快,去的也快,骤然而起,遽然而收,若不是满院场的血腥气,和火绳枪发射之后迟迟没有散去的白色硝烟,都会让人错以为根本没发生过。
“报伤亡!”周世显站在二楼,大喊一声。
底下一时没有人说话,就仿佛是怕丢脸,都让别人先说。
“都聋了是不是?!”周世显加重了语气,“我说报伤亡!”
“好像没伤亡……”底下不知谁嘀咕了一句。
“锦衣卫没有!”
“三千营没有!”
“神机营……没有!”
“斗级没有!”
行吧,周世显想板着脸,继续表现威严和稳重,但一丝笑容却不受控制的出现在嘴角。
闯军的后队仍然还没有发起第二波进攻,周世显能够猜想得到,他们忽然失去了主帅之后的那种混乱,有的人想攻,有的人想撤,有的人怕回去受到惩罚,彼此争论,拿不出一致的意见。
现在已经是申时,我总不能天荒地老地等下去。
你们再不来,我可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