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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夯的圆炕状似石墩子,中间凸出一段烟囱,烟囱口用三根木棍搭成「大」字形网架,炕里烧着木炭,烤红的炭不时爆出点点火星喷到烟囱嘴儿上,手凑近些就知热烫。七晴被推到炕上坐下,肩背斜倚着烟囱,坐椅和空气都暖和无比。
绑匪「憨仔」个子极其庞硕,长相怪异,大头方肩,厚厚的胸膛奇宽无比,长手长脚,双腿呈弧形外弯。他骨架笨重,背驼得厉害,身体负担过大,没事儿频频喘息,喜欢高耸肩膀并猿猴似地让头颈颓挂胸前。长脸方嘴的他厚厚的双唇苍白外翻,厚厚的眼睑半掩住无神的眼珠,显然反应有些迟缓,不大好使唤。他稀疏的半长发胡乱抓到头顶正中央,拿一只兽骨作簪,盘成薄薄的髻,穿着一身白衫裤,外罩浅灰交领偏襟短布袄,腰间束带,在七晴前方一步距离面对着她站。
穷酸的拱形土窑室内昏暗,天花板低矮,墙面阴潮,地上的黑土给踏得扁平,湿气很重。整间屋子唯有小门顶端的墙面至高点挖了一扇小窗洞,其余完全密不透光。瘦小悍妇是个满头灰发的老婆子,穿着一身灰衣,家事做久了,长期折弯了腰,严重驼背。绑匪憨仔挟七晴进屋时,用沙哑的嗓音迟钝而吃力地朝她叫了声「呢……呢……娘!」悍妇吭都懒得吭,只抬眼瞅了七晴一眼,就低头继续干她的活儿。
又脏又旧的家用物品沿墙堆了满地,墙角地上搁了一盏油灯,小小火焰力道薄弱,温煦的黄光只照得到周遭一步左右范围。悍妇三十来岁的女儿「憨娣」皮肤苍白,长相平凡,辛苦惯了的脸上有个肿得不成比例的悬胆鼻。她一身粗布衣裙,米色三角头巾末端披垂后颈项处,两手前平举,把紧裹襁褓中的婴儿直直端在面前。母子相看两不厌,憨娣不禁露出满足的笑容,等不点儿大的婴儿给举困了,她又耐心等他熟睡才放下孩子。这时,同样一脸辛苦相的哥哥憨仔来到她背后,居高临下稀罕不已地看着孩子,喜悦却不知怎么表达。
悍妇育有这么一男一女,都中年了,智能方面却双双有缺憾,整天要人盯着,永远也独立不起来,仅只重复性地做些生活上必要的粗工,勉强分担悍妇劳碌一生的家计和烦忧。夜深了,悍妇也不得闲,走到门里边儿离炕稍远的位置,两手撑直,身子前倾,用尽所有力气推动磨杵,围着一只小型石磨缓步绕圈儿。生得高头大马、骨架厚重的憨娣眼皮沉重,两眼无神,嘴始终半张着,经悍妇多番催促才舍得把婴孩儿放下、安置地铺上,起身跟娘并肩推磨,人在心不在地劳动起来。
这时,给撂在炕上的七晴不甘被软禁在此,开始跪地苦求憨仔放她走。她绝望地握起憨仔的手,哭着把脸埋进他大手里表达忧伤,问题是,憨仔理解力有限,由着她哭、由着她求,却茫茫然不为所动。七晴莫名其妙失去自由,痛不欲生,更双手拉住憨仔手腕,头脸后仰,深切哀诉。憨仔依然听不懂,也不耐烦了起来,遂将七晴往地上一甩,喉眼儿里呼噜呼噜哼了几下喘息兼泄愤,随即走进墙犄角儿窝着睡觉去。七晴见沟通无望,趴在原地暗自啜泣良久,终于哭累了,才带着满脸泪珠,起身歪坐炕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