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秋千

西梁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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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皇后一身明黄的松身凤尾裙,裙脚是藏青的如意云水纹,往上是绀青、藏蓝、宝蓝一直到月白,一路颜色渐浅的满绣云水纹恰到膝部,再往上是银丝绣了不重样的缠枝菊一直延伸到腰际,头戴了九凤多宝冠,端的是一身贵气,又大方又端庄。嘉楠的衣饰倒是和嘉柳相差无几,只凤钗多了两羽,是七凤钗,珠子多了酡红与墨绿二色。

    众人齐齐上前见礼,谢皇后温声命众人平身,又见了严老太太等有了年纪的老夫人,便吩咐宫人引座。一时众人坐定,各自闲话了片刻,有司礼太监扬声道:“太后驾到~”众人再次离席,齐齐跪迎太后。华贵妃随太后一齐入内,见皇后领着众人迎接太后,目光一闪,侧身让过。谢皇后见状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只请太后上座。

    太后入座之后,有宫人捧出早已备好的一盘盘饰有茱萸的各色鑚花。太后一一看过去,领头一盘当中乃是一枚金丝编就的香囊,金丝编出的是万字不到头的的回纹打底,一颗颗茱萸缀在其上,在正反两面各鑚成一朵菊花模样,花托处是一块辣绿的翡翠雕成的一对菊叶,叶子并非是平的,乃是随着香囊形状内里挖出一个弧度,正反面菊叶连成一体,从底下看去恰如一只翠蝶托起香囊。

    桂嬷嬷见太后目光落在此处,便伸手取过递到太后眼前,太后就着桂嬷嬷的手,略闻了闻,一股醒神的清香入鼻,笑了笑问道:“里头是什么菊花?这么小一点儿倒是怪香的。”

    领头供奉茱萸的是司饰的闵尚宫,她闻言上前答道:“禀太后,单菊花瓣自然没有这样的香,现里头放的菊瓣不过是应景,您闻到的香味是里面洒了新制的瑶池寿客芳露的缘故。”

    太后好奇问到:“瑶池寿客自然是菊花了,芳露是何物?”

    闵尚宫解说道:“说来也容易,新鲜采摘的菊花并花蕊一道,蒸煮出的精华之气,用干净的琉璃管引出之后,滴成芳华玉露,九蒸九滤之后,便可得了。”

    太后闻言点头道:“往日也有用酒萃了香花取味儿的,只是酒香总掩了花香,这样制得玉露,味儿便纯多了。不知道现产了多少芳露?”

    闵尚宫道:“因是新制,菊花乃是用的皇庄菊圃内挑选进东篱园并备用之花后剩下的,共计一千二百斤,另有杭州进贡的胎菊选了两千斤。取得的芳露用二寸长,二指宽的玉瓶装得了十二瓶。因香味极盛,这样的香囊一两滴便可,除用于制重阳佩饰、熏制宫中各处重阳陈设之外,尚余九瓶。”

    严秀卿受华国夫人照拂,坐在左近,听得暗自咋舌,三千余斤菊花方得了指头大的十二瓶,不过拿来熏东西而已,回想起一路行来窥得几位贵人的派头,心中不由的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切念头出来。

    太后听了闵尚宫介绍,笑道:“你们有心了,当赏。哀家便是这个罢,其余的给大家都各自挑去。”

    一时众人挑了茱萸一边佩在身上,一边没口子凑趣夸赞司饰司心思精巧。

    又有宫人呈上了各色重阳糕、菊花酒,太后与几位老王妃闲话一回,便有人提起此次入宫的少女们。太后笑道:“人老了就是爱个热闹,看到你们这么多漂亮小姑娘也开心,只是要拘了你们陪我们老婆子闲话岂不闷得慌。惠和,你带着瑞和替哀家招待各位千金自去园子里顽。”

    嘉楠八月里一听旨意便知华家捣的什么鬼,这都是上辈子里经过的,只是这一世时间提前了一年,到底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变故。加上自己必定是要扶持了亲弟上位的,大皇兄若是也志在大宝,迟早也有一争,故而并不慌乱,只做不知。

    此刻太后这么一说,嘉楠乐得给太后抬轿子,笑道:“既然今日是来赴皇祖母的雅集,哪有自己去高乐的道理,孙女这里倒是有个章程。”

    太后笑道:“你这猴儿最是顽皮,此刻有什么主意?”

    嘉楠说到:“既是过节,还要佩了菊花才应景,园子中想来原来是有安排进献的。只是孙女看来,倒不如孙女带了瑞和妹妹并各位小姐,此刻去园中各自寻芳,回头带回来孝敬祖母并各家长辈。只是皇祖母可舍得这园子里的仙草奇葩?”

    太后笑道:“原不过是玩意儿,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待你们带回菊花后,须得评出魁首。献花之人须得或诗或赋,力陈自己所献之花可夺魁的缘故。这样方不负了雅集之名。!”

    华贵妃眨了眨眼道:“太后娘娘之议固然是极雅,又极应景,只是倘若哪位千金虽有诗情内秀,却无急才,一时写不得,岂不着急。不若诗也罢、曲也罢,舞也罢,画也罢,不拘形式,俱以菊花重阳为题,替众长辈解闷儿如何?”

    这原是众人意料之中的,老夫人的重阳之聚加入了年轻小姑娘,还改名雅集,自然是要看雅艺的。比试才情倒是在其次,只是从中看出各女孩儿脾气秉性,天赋及教养等等。

    嘉楠有心看热闹不嫌事大,嚷嚷道:“既然是比试,须得有彩头才好!”

    太后闻言赞许道:“理当如此,桂嬷嬷去开了哀家小库房,挑她们小姑娘的爱物,细细拣十件体己来,另请闵尚宫取几瓶瑶池寿客芳露来。”

    谢皇后温温柔柔说道:“母后有雅兴,媳妇也凑个趣,也给姑娘们添几样玩意儿。”一时华贵妃并德妃、丽妃都凑趣添了彩头。嘉楠领着闺秀们便三三两两往园子里去,嘱宫人们服侍好各位贵女千金后,看各位贵女各自散去后,自己便带了几个宫人步到秋千架下打秋千。

    东篱园的秋千架位于园子大门西侧,是上好的铁力木制成,秋千上饰以各色彩带。嘉楠久不做此戏,见了秋千架一时玩心大起,遂站了上去,初时尚由宫人推送,待荡得高了,便可自己使力,于是越蹬越高,几乎要与横木平行。她衣裙翩飞,笑声如银铃洒落,远远望去,恍若仙人,一时引来了附近的贵女,在秋千架下拍手叫好。

    嘉楠每每荡到高处,都觉得几乎马上就要飞出这重重宫墙,每次微微弯膝使劲,心底都生出一种莫名的期待与兴奋,好像有个声音在对她讲:飞出去,冲出去,快些,再快些,使劲蹬,再使劲!

    看到秋千架下渐渐围了些人,嘉楠略收摄了心神,待秋千渐渐平缓,便下了秋千道:“谁想一试都来,打得最好的一个,回头我亲领她去剪花。”

    一时众闺秀顿时雀跃了起来,先后上去了三四个,嘉楠从旁含笑静观,因贵女们并没有耍出什么新鲜玩意儿,嘉楠看了渐渐觉得无趣道:“竟分辨不出更优秀者。”

    第五个轮到了严秀卿,玩秋千她原也算好手,这秋千甚高,又是在宫内,今日要事在身,也不敢造次。只规规矩矩打起来,并不敢荡到嘉楠的高度。嘉楠看出她尚留了余力,又想起前世之事,起了捉弄的念头,心中玩心大起,示意玉琼站在其身后,待其落下时顺手一推,如此往复,将严秀卿荡得高高的。

    园外恰好一行人经过,打头的是一位十四五的少年并一位十一二岁的男童,俩人俱都身着秋色常礼服,一个戴了赤玉冠,一个戴了多宝冠,正是大皇子萧峻与三皇子萧峪一行人。

    严秀卿初始害怕,以为是哪位贵女顽皮,在背后使坏,因此虽不敢大骂,但也忍不住心中腹诽。不想当她飞到高处,看到远处华服行人,想到方才嘉楠在高处翩然若仙的身姿,心中一动,连连娇声轻呼道:“哪位姐姐捉狭,便请罢手,秀卿害怕!”。

    萧峻与萧峪自然听得了此声音,萧峻情知祖母今日设宴的目的,少年人心性,多少是有些期待与好奇的,只是不好意思入了东篱园来。听得入耳一个娇娇软软的声音,待要不理,见那银红裙儿托着一团嫩黄,粉嫩嫩娇怯怯衣袂翩飞的身影,又舍不得挪步,又害怕贸然过去失礼,正是两难之间。

    萧峪年岁尚小,心中无邪,张口道:“那位姑娘好似很害怕,会不会跌下来呀。”萧峻闻言转头看了身旁的萧峪,灵机一动,不以为然道:“她们女孩子家家能玩出什么乱子来,三弟何必瞎担心。”

    萧峪正是你说什么他都想反着来的年纪,被一个“瞎担心”一激,不忿道:“前儿嘉柳自己好好走道儿也跌了水呢,也不知道里头是不是有小姑娘玩闹起来不知轻重。”

    萧峻嘴角一弯,火上浇油道:“你自己才多大呢,就小姑娘小姑娘的,我看那打秋千的姑娘都比你大几岁。”

    萧峪“哼”了一声,嘱咐随侍道:“去园子里看看。”脚底下就拐了个弯往东篱园行来。萧峪心中暗喜,面上却一副焦急地样子道:“三弟,三弟!”一面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