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赌场

西梁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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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京兆府的靳捕头与几个捕快在外城几家青楼赌坊查访了一番,与前些时日一样,一无所获。靳捕头一看日头已经偏西,叹气道:“罢罢罢,今儿兄弟们又白忙活。走,老靳请哥儿几个去喝两盅!”。恰此地有个酒肆有关外来的极辣的烧刀子,虽喝着不算绵柔顺口,但胜在劲头够大,几个人便勾肩搭背的的来了此处。

    那靳捕头原是常来的,到了店内便熟门熟路地招呼老板:“老钱!老钱!”一个白白的大胖子从后厨里支个脑袋出来瞅了一眼,没好气的说:“嚎啥呢,有事儿找跑堂的!”

    几个捕快哄笑起来:“今儿老靳气儿可不太顺,老钱别撞刀尖儿。”

    那老钱听到这一句倒好像高兴了,亲自端了一盘白切羊肉和一盘香酥花生米上桌,又招呼小二自内院搬一坛玉关烧。酒菜送到桌上,他亲自与靳捕头等倒上,自己也端了一碗咂了一口。挤着一个捕快坐下道:“到底能有什么事儿,把咱天京总捕头给气着了?说出来让老钱也乐呵乐呵!”

    那靳捕头端了碗,也不让其他人,自己先干下去半碗,方对其他人道:“别起哄,你们自吃酒。老钱去好好的与某再整治几个下酒菜来。”那老钱笑道:“恰今日还剩下一个极好的猪头,早已经煨在灶上。一会儿先切几个小菜你们喝着,回头我去与你们把猪头烧的烂烂的,好与你们下饭。”话虽然说了,但他的屁股似生在了条凳上,动也懒得动一下,见老靳不理他,于是抱了胳膊捅捅身边的人:“哎哎,王老哥给咱说说呗。”

    那王捕快被他连捅几下,不胜其烦,看了靳捕头一眼,见他只管捞了一根羊排来啃,不像在意的样子。便把内城失窃案给说了一遍,叹气道:“上头的只管出一张嘴,咱底下人就要跑断腿。这跑遍了天京城,明的、暗的青楼、赌坊跑了个遍,毛都没摸着一根。当官的只晓得死命催,哪儿知道咱们的难处。”

    那老钱若有所思:“都查过了?”王捕头道:“跟篦子似的筛了两遍了!”

    靳捕头不耐烦起来,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就一盘羊肉够几筷子的,快去整几个菜来!”那老钱道:“我新听说一个地方,你们只怕不知。”那老靳一听,凝神问到:“甚么地方?说来听听!”

    “我也是听来这里吃酒的客人有次喝醉了说出来的,说城外往西五里的朱家庄上,正月里开了一个私赌坊,花样极多,输赢也大。外头有兵丁看守,等闲人等是混不进去的。”

    靳捕头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句:“你这里能有什么不等闲的人等,那人又怎么混进去的。还能说得这样详细。什么时候你这儿没有十个八个喝高了吹牛的,也就你肯信。”

    那老钱轻轻自己打了个嘴巴:“叫你多嘴,理他去死。”转身就往里间去,又切了高高的一盘羊肉端上来,没好气道:“没别的了,就一盘儿冷羊肉,爱吃吃,不爱吃滚。”

    那王捕快赶紧站起来打圆场道:“老钱你是不知道,这几日这样的私娼窑子,暗门赌坊哥儿几个不知道查探了多少,没几个靠谱的,摸上门去挨骂都不知道挨了多少遭呢。再有,做这种营生的,要有大流水靠的就是客似云来,遮遮掩掩的那种都是小打小闹。只一条,这些被偷的金银锭上都是有各府记号的,没有自己的作坊,且消不了赃。”

    老钱冷哼一声:“我不过是个厨子,哪儿懂得你们捕头老爷的门道。不过是听了人说起也有六七分真,与你们消个烦恼。捕头老爷爱信不信”。

    靳捕头眉心一动,放下酒碗问道:“你觉得可靠?”老钱瞪了他一眼:“我老钱眼瞎心也瞎,不会认人,不知道!”

    王捕快见靳捕头已经有几分松动,有心缓和下气氛,给靳捕头满上酒,说到:“靳头,老钱大家伙儿是知道的,也不是个没成算的。大不了死马当活马医,咱就去看看呗!”

    靳捕头耷拉着眼皮出了一会儿神,起身道:“老钱把酒菜留着,猪头煨在锅里等着。再晚些只怕回来就要宵禁了,哥儿几个快去快回。”

    几个人随他先去府衙借了马,靳捕头心细,又请见了秦府尹支了五十两银子,打马往城西而去。到了朱家庄的路上,几个人就觉着不对,天色已渐黑,按说路上的行人合该越来越少。但往朱家庄去的路上却见着好几拨骑了高头大马的锦衣公子,又碰着了若干华盖锦障的车驾。靳捕头冲几个手下使了眼色,几人找了个岔路口下马只做解手,靳捕头压低声音道:“只怕老钱说的没错,这样的地方,为免打草惊蛇,哥儿几个还是小心为上。幸而今儿换了衣裳,一会儿到了地头只在周围打探打探,设法混进去才好。”

    几人沉住气,远远到了朱家庄外,果然见里头一处宅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并不像要十分避人的样子,大门外果然有兵丁看守,来客俱都有一张大红烫金贴子递过去。靳捕头心思一转,带了人牵着马慢悠悠往来路去,几个人说说笑笑,不动声色打量想要去朱家庄的人。过了没多久,一行人看到一个十五六的少年带了两个书僮样长随,生的是粉雕玉琢,穿的是上好的绫罗绸缎,骑的是一根杂毛没有的雪白良驹,头上带着赤金的累丝小冠,当中一颗大红的绒缨颤颤巍巍。与那两个长随不知道说起什么眉飞色舞,一脸天真。

    靳捕头冲王捕快使了个颜色,那王捕块偷偷往那白马腿上轻轻弹了一粒石子,只见那白马打了个踉跄,那少年一个不妨,“嗳哟”一声摔了下来,眼看就要落地。靳捕头恰走到旁边,眼疾手快扶了那少年一把,才帮他稳住身形。那少年赶紧谢过,却见那马失了蹄,一头栽到路上,挣扎了几下竟站不起来。

    靳捕头急忙陪那少年上前查看,可怜那白驹已经跌断了腿。少年急的拳掌相击,大叫:“这畜生误事!”

    靳捕头忙关心道:“这位公子有什么事?这天色已晚,路上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要不我们这里分一匹马送你一程?”

    那少年似不好说有什么事,嗫嚅着不吱声。靳捕头爽朗的一笑说道:“小公子无须多礼,我们哥儿几个本来听说朱家庄里新开了一个好耍子地方,待要前去做耍一回。不想此处原来竟要门贴,哥儿几个进不去,只得回转,反正也没有什么急事,小公子有事,就借匹马去便是。我看公子也不是有借无还之人,我这出借的人都不怕,你怕什么!”

    那少年正是要去赌钱的,故而不好意思说起,见靳捕头几个竟是同道之人,不由大乐道:“既如此,这位大哥也不用回转,小弟这里恰有一张帖子,不如几位同去?”靳捕头等大笑道:“妙极!妙极!这便随公子去见见世面。”那小公子先时还在骂畜生,此刻又似乎舍不得那匹白马,把两个长随一个留下看马,一个回家去喊车。自己随靳捕头一行人说说笑笑往朱家庄内而去,没多久便在靳捕头等人有心套问之下把自家事情交代个底儿掉。原来他是江南来的茶商之子,姓张,单名一个玉字,随父亲来京中办事,经友人介绍知道了此处,连日在此处是赌的不亦乐乎。靳捕头等人有心奉承,到了第二日清晨,张玉已与他们称兄道弟起来。

    张玉的长随已经另牵了马在庄外等候,张玉与靳捕头等有说有笑地一起回了城,直到了扬州会馆才与他几人别过,又约了晚间同去。靳捕头等见他入了会馆,状若无意问那会馆的门房道:“这位张公子晚间常出门?”那门房斜觑了他一眼,没有吱声,只把手摊开来看掌纹。靳捕头嘿嘿一笑,递了二十来个大钱过去,那门子看了一眼,爱理不理道:“不错。”靳捕头还待要问,那门房已经不耐烦了:“别堵门口问东问西的,叫人看见算怎么回事儿,你们不是约了晚上吗,晚上再来就是了。”

    那靳捕头几个也不想多耽搁,着急忙慌的回了府衙,到内堂去请见秦府尹。靳捕头把晚间见闻这么一说,秦府尹不由得沉吟起来:“赌的极大是多大?”靳捕头咂着嘴道:“小的昨儿还来大人这里支了五十两银子,心道随便玩儿两把总够了。岂知随便押一注□□就没了,推牌九是断然不够的。好在遇到那个张玉是个极大方的主儿,好歹把场子圆过去了。小的冷眼看着,要是时运不济,一晚上输几千两银子也是常有的。小的在那里敷衍的时候,兄弟几个四下里走动把庄子悄悄摸了一遍。大人猜怎得,还真有个私作坊,外头是个铁匠铺,前头也罢了。那后角门儿外的车辙子,竟有这么深!一个铁匠铺院子里头也有巡夜的,看那章法,倒像是大营里的路数,不像是普通家丁”

    秦倍臣闻言“嚯”得站起来道:“这可不是小事!你等且歇在府衙之内,不要妄动,待我入宫启奏圣上。”秦倍臣入宫把靳捕头等探得的情形这么一说,皇帝不由变了脸色:“就在京郊?”秦倍臣应到:“出城不过五里,城中不论是禁军、虎豹骑、又或神策军,京兆府中的捕快皆不可敌。昨晚侥幸没有被发觉,但倘若今晚冒冒失失前去,打草惊蛇可怎么好。”

    皇帝点点头道:“秦卿所虑很是,卿先回去安排,朕从青影中调人去助你。”

    却说当日晚间,扬州会馆之外,靳捕头又带了前一日那几个捕快来寻张玉。那张玉已经另换一匹骏马,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几位大哥来啦,小弟已经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