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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接到陈岭要来的消息后,江太太十分高兴,吩咐佣人把屋子内外好好打扫一番,还特意把江盛行从公司给叫了回来。
计算着时间,感觉陈岭快到了,她亲自到大门外迎接。
“江太太。”陈岭冲着江太太笑了笑,眼前的贵妇比之前气色好多了,精神也饱满。
江太太亲昵的拉住青年的手:“下次来头一天你就得告诉我,我好让司机去接你。”
“好啊。”陈岭口头答应下来。
安静的跟江太太走了一段,他说明了今天的来意:“江太太,我今天来,是有一些事情想请教。”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避讳。”江太太弯着眉眼,说的都是真心话,陈岭给江家那位迁了坟的第三天,她老公就顺利出院了。
如今的她完全是把陈岭当成恩人。
陈岭下意识隔着衣服握住胸口的法印,仔细感受了下,确定四周空气闷热,没有凉意,他语气平缓道:“我是想打听一下江域先生的事情。”
江家今天因为有贵客要来,上下弥漫着热闹的气氛。
可当江太太将贵客请进门后,管家和佣人发现,主人和客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焦灼、紧张、尴尬,还有一种剑拔弩张的紧迫在其中。
陈岭也没想到自己一个问题,能把江太太问得如临大敌,两人相顾无言的在沙发上静坐了会儿,沉寂的气氛被上来送茶的管家给打破了。
江太太回过神,接过茶杯放到陈岭面前,干涩的开口:“陈先生,请喝茶。”
陈岭双手捧着茶杯小抿一口,幽香扑鼻,清冽爽口。
放下茶杯,不想再耗下去,他直接问道:“江太太,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是……”江太太一顿,又说,“不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别墅外有汽车停靠,江盛行下车后一路疾行,进门后还没来得及招呼,就察觉到妻子和陈岭表情都不太对。
脱下外套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皱了下眉,挂上笑走近:“陈先生难得来一趟,不嫌弃的话,中午咱俩小酌几杯。”
“我不会喝酒。”陈岭可不想重蹈那天浴室的覆辙,以后坚决滴酒不沾。
江盛行并不在意被拒绝,正想开口说别的,妻子忽然叫了他一声:“盛行,我有话想跟你说。”
看这架势,是要单独谈谈。
江盛行觉得有些失礼,却不想妻子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抓住他的手腕,往别墅后的花园扯去。
“陈先生想知道老祖宗的事情。”不想听丈夫多废话,江太太开门见山。
“什么?”江盛行沉稳的脸上露出错愕,“他好端端的打听那位做什么?”
“我哪知道。”江太太双手交握,忧虑繁重地说,“我担心是出了什么事。”
江域的存在是江家内部公开的秘密,若是外人,的确不能随便告知,但陈岭不同,他可是顺利无虞地替老祖宗迁了坟的人。
江盛行跟妻子回到客厅,单独带着陈岭去了书房。
书房位于二楼最东面,眺望出去是一滩清澈的湖水,阳光倾洒了大半个屋子,使得整个空间亮堂明净。
进门后,江盛行请陈岭先坐下,站在书桌旁问道:“陈先生想了解什么?”
“江域老先生的生平。”陈岭说,“还有亲缘关系。”
江盛行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额头上皱出三条纹路,十分纠结的样子。
静默片刻,他转身去书架上拿下一个木匣子,取出一本古朴的书籍。
书上写着“族谱”二字,半新不旧,应该是后期的誊抄本,侧面用的是最传统的线装,封面是一片用绸缎包裹的深蓝。
陈岭接过来,轻轻翻开第一页,第一个人姓江,但不是江域。
抬头看了江盛行一眼,在对方的示意下,他继续往后翻。
第二页依旧没有江域的名字,第三页,第四页,第五页……统统都没有。
江域,一个被江家恭敬又忌惮的存在,一个被江家祖辈供奉的邪祟,居然根本没有被记录在族谱中。
陈岭合上族谱,放到桌上:“江先生,你想告诉我,江域从血缘关系来说,和江家并没有关系。”
“可以这么说,他的来历,跟江家先祖的关系,我们谁也不知道。”江盛行将族谱放盒子里,重新归置于书架顶部,回到书桌对面坐下,继续道,“但江家世代必须供奉他,并对老祖宗的吩咐不能有任何违逆。”
陈岭:“作为交换,他保江家世代昌盛。是这样吗?”
光是从历史资料上就能查到,江家的气数从未断绝,即便是在最动|乱的年代,江家依旧能保住根基,找到出路。
人生在世,风水轮流,好运不可能永久相伴,可是江家做到了这点。
江盛行点头道:“是,但是否继续保佑江家,全看老祖宗自己的意愿。”
“那你们有人见过他吗?”
陈岭没想吓人,纯属好奇,江盛行却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摆手:“没有,绝对没有,我们没那个福分。”
陈岭心说,这福分我也不想要的。
“陈先生,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还真有,陈岭眼皮半垂下来,声音小得像在问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能否告知一下,江域老先生阴寿究竟几何。”
“这个嘛 ……”江盛行仿佛遇上一道高难度的数学题,嘴皮子上下相碰,默默计算着。
过了会儿,计算得出了结果:“江家前后至少经历了上百代人,非要计算的话,老祖宗至少应该有上千岁了吧。”
陈岭:“……”这还只是粗略估计。
这年头,几十年的鬼怪都是珍惜品。
像江域这种年份的,绝对是窖藏的大宝贝。
见青年一脸郁闷,江盛行心里疑惑,踌躇道:“陈先生,你今天来打听老祖宗的过往,是因为迁坟过后又出什么事了吗?”
陈岭能怎么说,总不能说你家老祖宗半夜上我床,还去浴室偷看我吧。
他苦闷的揉了揉眉心,摇着头说:“没什么大事,就好奇。”
江盛行混了商场这么多年,哪能看不出这是假话,不过是对方碍于某种原因不想明说罢了。
青年不说,他也就不问了,只说:“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要开口,江家上下一定尽力而为。”
“那就先谢谢江先生了。”陈岭笑容真切,跟江家的单子也太划算了,报酬丰厚不说,居然还有后续大福袋。
话题聊到这儿也差不多了,江盛行看了眼时间,快到饭点了,“陈先生中午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吧,难得我太太今天亲自下厨,你正好尝尝她的手艺。”
江太太十几年没沾过阳春水了,今天这一顿,完全是想向陈岭表达江家的感激之情,更是想让陈岭知道江家有意和他发展长期的友好关系。
陈岭没有推辞,跟着江先生一起离开书房,经过走廊时看见墙上的已经褪色发黄的结婚照,立刻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没问。
“江先生。”陈岭直来直去惯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有点问不出口。
看他欲言又止,江盛行表现出十足的耐心:“有话就说吧,我们也不是外人。”
“就是,”陈岭深深吸了口气,“老祖宗他是单身吗,之前有没有妻子?”
江盛行:“……”
这个问题可真是别出心裁,刁钻清奇。
江盛行仔细回忆道:“据我所知是没有的,否则族谱上一定会注明。”
陈岭不死心,又追问:“有没有可能是在誊写族谱时漏写了?”
“不可能。”江盛行笃定道,“誊写族谱时须要三个人同时在场,誊写完毕还要多次核对,绝不可能错写或者漏写。”
陈岭心如死灰,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他不自觉的攥紧拳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那老祖宗有没有托梦告诉过你们,他想脱单。”
江盛行:“……没有。”
怀疑地打量几眼正努力克制情绪的青年,心里多出一个可怕的猜想,“陈先生,难道你……”
“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陈岭浑身写满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江盛行却没有觉察出问题,还松了口气,毕竟人鬼情未了这种跨越生死的戏码太超脱现实,没道理真就被自己撞上了。
为了让陈岭放心,他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他,绝对不会多想。
江太太虽然少有下厨,手艺却十分精湛,蔬菜炒的爽口清脆,鸡汤熬得鲜香满溢,炖的猪蹄入口即化,从摆盘到口味,正经诠释出了什么叫厨艺高手。
陈岭心情沉重,中午这么好吃的饭菜吃起来也不香了,饭后又和江家人喝了一会儿茶,起身告辞。
江盛行亲自送他,快到出城的岔路时,身旁的青年忽然开口:“江先生,我有事要去趟老城区,把我放在前面的地铁站口就行。”
“我送你吧。”
“不用。”
听出几分坚决的意味,江盛行不再劝说,让司机在前面路边停车。
青年下车后,很快就随着人群消失在地铁站入口,司机缓慢的发动汽车,抬眼看向后视镜中的老板:“陈先生人还挺好,一点不拿架子。”
江家最初请来的几位大师,不管有没有道行,先摆一波高人的架子再说。车接车送,还总要让老板亲自登门三催四请。
那么大一个老总,竟然能为了迁一座孤坟生生把这些都忍下来,司机觉得很神奇,不可思议。
江盛行默不作声的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没有做声,但从后视镜中的表情来看,他是认可这个说法的。
陈岭从地铁站出来,跟着手机导航走,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繁星雕刻室。
雕刻室今天稍微热闹些,教学室里坐满了正在学画的少年少女。
相对的,另一间教学室就要冷清许多,除了台上正在专心创作的泥塑老师,下面只坐着零星的几个观摩的学生,年纪偏大,应该是为了兴趣爱好而报的班。
之前答应帮忙刻碑的雕刻师傅听说陈岭到了,从走廊深处走出来。
“陈先生怎么今天过来了,我石碑还没刻好呢。”
“我是想来告诉你,另外再做两个小碑。”陈岭把记录在手机上的尺寸和立碑人姓名一并发给师傅,叮嘱道,“做大理石碑就行,雕精细点。”
雕刻师傅连连点头,将接收到的信息截图保存,以免误删。
“陈先生,你上次让我做的碑主为江域的石碑已经刻到一半了,我现在领你去看看。”
刚刚在江家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了,陈岭现在完全不想看。
然而,师傅实在太热情了,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此时人已经拐过走廊,消失在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