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阑卧听风吹雨

一初y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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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悦凑近了她,低声道:“当年,端妃娘娘的亲哥哥也是一腔报国热血,高句丽来犯,就自请上战场,却再也没有回来过。端妃娘娘自幼丧母,封丞相又国事繁忙,她与兄长最是亲厚,出了这件事后,娘娘性情大变,一有人提起高句丽,就会怒不可遏。”

    如此一来就解释得通了,那敬儿岂不是很危险。

    孟清浅一着急,恶心反胃的感觉压制不住,她立刻打开车窗干呕了起来。

    “车夫,你再……”薇止正要喊车夫再慢些,孟清浅却死死抓住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又吐了起来。

    好不容易撑到了皇宫,孟清浅脸色发白,几乎是被雪霏和薇止架着走的,几人刚到永和宫门外,就听见了端妃的声音。

    端妃拿着鞭子指着萧敬,恶狠狠地问:“说,你还去不去战场了?去不去战场了!”她的声音在愤怒下变得凄厉可怖,拿着鞭子的手都在颤抖,整个人看起来可怕极了。

    “去!”萧敬斩钉截铁地答。

    端妃飞快抽了一鞭子下去,只听见“啪”的一声,萧敬的背上又多了一条血痕,端妃却丝毫不心疼,反手又是一鞭。每一鞭下去都是一道深深的血痕,不多时,萧敬的背上早已经血肉模糊了,他却倔强的不肯松口。

    孟清浅看到这场面吓得脸色发白,快步冲了出去,用自己的身子挡在萧敬面前。本来料想端妃顾及她身怀有孕,一定会停手的,可端妃竟然举起手又是一鞭子甩了下去。

    幸好雪霏手快,上前一把抓住了端妃的鞭子,虎口被震得生疼。

    “大胆!”端妃怒道。

    孟清浅立刻跪了下去:“请母妃息怒,再打下去敬儿会被您打死的。”

    “你……你这个罪魁祸首还敢来!”端妃怒不可遏。

    罪魁祸首?孟清浅一脸茫然。

    端妃见她这样的反应更加怒了,伸手又要挥鞭子,身旁的纸鸢立刻拦住了她,低声道:“娘娘打不得,王妃现在怀有身孕,万一出了什么事,陛下定要追究的。”

    端妃狠狠瞪了孟清浅一眼,强忍着怒气指着萧敬说:“孽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你还去不去战场了?”

    “母妃,男儿本当保家卫国!我上了战场自会一切小心,您是过度担心儿臣了。”

    “上战场哪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舅舅一身本领,也死在了高句丽的战场上,如今你又要去那个夺人性命的地方,是唯恐我不够伤心,非不让我活了是吗?”端妃气得全身发抖,连自称本宫都忘了。

    萧敬一字一顿地说:“就算母妃再阻止,儿臣也一定要去!”

    他话音未落,端妃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萧敬的半边脸立刻就肿了起来:“不孝子,养你何用!还不如一鞭子打死来的痛快!”

    萧敬仰着头,怒气冲冲地道:“那就请端妃娘娘先打死我这个不孝子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爬也要爬去高句丽的战场!”

    “你……你……你……”这一声端妃娘娘真的伤了她的心,端妃后退了好几步,全身都在颤抖,良久才能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小时候吵着要母妃教你识字,教你读的第一本书还记得么?”

    萧敬脸色一白,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记得……是《孝经》。”

    “你背给我听。”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萧敬喉头哽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还记得……哈哈哈……”端妃像是疯了一般大笑,眼泪不听使唤的掉下来,眼看她笑得身子都直不起来了,萧敬立刻上前去扶,却被端妃一袖子拂开,“没想到我多年苦心经营,竟然养出了你这么个不孝子。也罢,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与其让你死在战场上被敌人打死,我还不如先打死你。”

    说着,端妃再次举起了鞭子,一屋子人立刻上去阻拦,混乱中,端妃突然直直地倒了下去,宫娥太监们立刻去扶,呼喊惊叫此起彼伏。一时间,永和宫中乱作一团。

    萧敬最终还是选择了上战场。

    他走的那天,孟清浅挺着大肚子和李悦一起送他到城门口。

    萧敬在这儿站了很久,总是不住地悄悄往洛阳城里张望,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想等的人。

    “快走吧,身后的大军都在等着你呢。”孟清浅道。她知道敬儿是在等端妃,可她更知道端妃是绝不会来的。

    萧敬低下头:“母妃大概真的伤心了,不要我这个儿子了。”

    “傻孩子,亲母子哪有隔夜仇,等你回来以后给她好好认个错,以后不再忤逆她就是了。”李悦轻轻戳了一下萧敬的额头,言语间全是安慰。

    虽然李悦总和萧敬吵嘴,但心里还是把他当弟弟疼的。

    萧敬从怀里掏出一叠码得整整齐齐的宣纸交给李悦:“悦姐姐,你下次进宫,能帮我把这个交给我母妃么?”

    李悦一边接过一边问:“这是什么?”

    萧敬嗫嚅道:“是我昨晚连夜抄的《孝经》。”说着,萧敬又低下了头,迷茫地问:“悦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李悦叹了口气,心想他到底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不能成熟的明辨是非。

    “早知如此,你当初又何必……”李悦怕再说下去他伤心,便住了口。但她确实不理解,一个尊贵的皇子,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打仗,平白无故把自己的母亲气病了,还背上一个不孝的骂名。

    “敬儿,你没有错。”

    萧敬疑惑地抬头,对上了孟清浅坚定的眼。

    她继续说:“敬儿,我理解你母亲的伤痛,我的亲姐姐也是殉了国的。但我必须告诉你,你的决定是对的。都说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不论何时何地,男儿为了保家卫国征战沙场,都是万分光荣的事。”

    “可我这样忤逆母妃,岂不是有违孝道?”萧敬不确定地问。

    孟清浅不答,反而问他:“我们是皇室中人,生来就锦衣玉食,身份尊贵,你知道这些荣耀是谁给你的么?”

    萧敬愣了愣:“是父皇。”

    “不,是百姓!”孟清浅直视着萧敬的眼睛,坚定地说:“百姓信任你的父皇,所以把国家交给他掌管。皇室的富贵,皇室的荣耀,都是百姓辛勤的劳动与坚定的信任换来的。国家四海升平的时候,皇族中人可以锦衣玉食,但当国家有了危难的时候,我们皇族中人比任何人都更加有责任要保卫这个国家。你明白么?”

    萧敬点头,眼神变得分外坚定:“敬儿明白了,敬儿没有错!”他转过身,指着洛阳城外的万里江山,豪气干云地道:“我要这天下盛世清明,海晏河清。”

    孟清浅上前几步:“好!等你凯旋,孟姐姐还站在这里为你接风。”愿那时山河已复,天下清明!

    时光飞逝,洛阳进入了西风落叶的初秋,孟清浅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五个月大了。她这一胎怀得实在辛苦,孕吐才堪堪好转,双腿又浮肿了起来,原本纤细的小腿肿成一双紫红的大萝卜,手一摁下去肉就变形,要好久才能反弹回来。御医还是托词水土不服,一日三餐都要给她开补药,每天喝的药比吃的饭还多。

    这期间,萧桐曾来过两封信,信里大体是说冀州那边一切安好,还问候了李悦。眼看约定的三个月已经到了,萧桐却还未定归期,孟清浅总觉得惴惴不安。

    就在这样惴惴不安的等待中,又过了三个月,萧桐再也没来过一封信。孟清浅差人送了好多信去冀州,却都没有回音,连送信的人也不见回来。孟清浅越想越担心,却也只能在洛阳干着急。

    此时,洛阳已经进入了初冬,天气开始寒冷。经过三个月的调养,孟清浅小腿浮肿的毛病已经好转了。但她还是坚持喝安胎药,用完正餐后再饱也要喝补品,很快就把之前掉了的肉补了回来,孩子也健健康康的成长。如今八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像皮球一样大了。

    这天,雪霏正扶着孟清浅在院子里散步,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孟姐姐。

    孟清浅回头一看,原来是李悦来了。她连忙招呼李悦过来,洋装恼怒地说:“乐儿最近架子越来越大了,好几天都不来看我,要不是我派人去请,只怕你都忘了我是谁了。”

    李悦红唇一嘟:“哪有啊,最近我爹也不知受了哪门子的刺激,竟然请了嬷嬷教我做女红,我一听说你找我就立刻逃了出来,这会子回去指不定还要挨一顿训呢,你还说人家不惦记你。”

    孟清浅笑笑:“好好好,我们乐儿受委屈了,孟姐姐特意给你准备了梅子酒和小菜,算赔不是好不好。”

    李悦一听有酒喝,立刻笑弯了眼。两人进了屋坐下,雪霏把准备好的梅子酒和小菜端了上来,李悦立刻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好喝。”

    孟清浅被她馋猫的样子逗笑了,等她喝饱了才问:“乐儿,之前我托你打听的事有消息了么?”

    “这……”李悦支支吾吾起来。其实这两天她有意躲着孟清浅,也就是怕她问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