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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踏青
尚书府。
一整日过去,子杳在镜子前坐下,玉简为她拆掉头上的珠钗,一头长发霎时倾泻披散下来。
披了满肩。
只是,虽然手上的动作利落,玉简的心里却有个疑惑。
她几次想问,又几次压住开口的欲望,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出口,“小姐,那个男人与褚大公子生得那么像,直接出现在宴席上不就好了,为何非要孙家姑娘将人都引过去?”
凭着那张脸,只要他一出现,就能引起轩然大波,搅乱郡主府的一池湖水。
子杳扶开一缕长发,淡淡然道,“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世上容貌相同的人有,相似的也有,但万不存一,又隐藏在众生百姓之中,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找到了,又哪里就能是十全十美的。
子杳告诉她,“那个男人是个瘫子。”
虽然生了一张好看的脸,但那个男人两条腿都废了,在床上动都不能动,每日吃喝都还要别人伺候。
而且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他只有那一张脸能用。”
腿不能行,口不能言,连收为己用都没有必要。
只是当成一枚棋子养着,需要的时候再丢出去。
玉简静默了。
她将子杳的头发通顺,又想起什么,“那长亭郡主那边?”
子杳说,“无妨。”
她知道,长亭郡主可能会怀疑她。
但怀疑又如何。
怀疑终究也只是怀疑。找不到证据,长亭郡主又不能仅凭怀疑就将她如何。
她是郡主府的恩人。
不调查清楚真相,长亭郡主不会轻易做些什么的。
而且……
子杳看向镜中,容貌清丽却神情淡如霜雪的人。
她回来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的。如果事事都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停滞不前,那她何必重来一回。—
时间一晃过了几日,子杳日日闲在家里没事就写字看书。期间裴季昭送过来几封信,也没说些什么,只大概说些吃什么、怎么样一些的。
偶尔差人给她送些点心来。
子杳无事时也回了,让玉钗给他做了好些点心一同送回去,作为回礼。
玉简心思玲珑、行事谨慎。玉钗就喜欢鼓捣些小玩意儿,发髻簪子珠钗、点心食物、衣服头面刺绣。
她有着一双巧手。
子杳有时吃腻了家中的食物,玉钗就鼓捣着给她做些千奇百怪的点心,做出来后,脸上还沾着面,就兴冲冲地给她端过来。
这次,玉钗新做了个酒酿团子出来,子杳让她包了几个给裴季昭送过去,连着信一起。
她将玉钗新做的酒酿团子放进嘴里。
玉简走进来,“姑娘,还有两日就是您及笄的日子了。”
“嗯。”团子里透着酒香,还有些甜意。
这时,玉钗又掀了帘子进来,“夫人。”
周夫人进来。
周夫人猝不及防的到来,子杳咽下口中的团子,起身行礼,“阿娘。”
周夫人穿了件驼色外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的端雅与温和。
她对子杳说,“裴家阿苒来了帖子。还有几日就及笄了,你和他们几个孩子一同出去走走吧。”
她这几日一直在家闷着,周夫人也想让她出去走走,裴苒来了信,就正好借着机会让她出去踏青。
子杳应下,“好。”—
府门口,是裴季昭来接她的。
马车外站了两名男子,一人身形挺拔如长枪利剑,一身黑衣劲如松柏。
另外一人青春年少,一身墨绿色的劲装,黑色的腰带束住劲瘦的腰身。
还有一名少女,穿了件绛色劲装,一身的青春活泼气。
裴季昭见了她,喊道,“阿砚!”
子杳逐个打了招呼,“裴大公子,二公子,阿苒。”
裴季昭接她上了马车。
裴苒同她坐在马车上,裴季昭和裴长卿坐在马车外。
裴季昭同她说,“阿砚,我们去城北。不远,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子杳说,“好。”
车上,裴苒和她说,“阿砚,我们去放纸鸢。”她亲近地同子杳说话,“让哥哥他们给我们拿纸鸢。”
子杳说,“好。”
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到了地方,子杳下了马车,发现城北不止有他们几人,她扫了一圈,看到还有许多别家的公子姑娘出来踏青游玩。
裴季昭从马车里拿了纸鸢出来,他和裴长卿一人手里一个。
裴季昭手里的递给了子杳,“阿砚。”
裴长卿将他的给了裴苒。
黑衣青年沉默着,也没有说话,手里拿着纸鸢,将线轴给了裴苒。
春日风大,地方又宽敞,裴季昭和裴长卿又会些功夫,两个人拿着纸鸢,足下一点,纸鸢就被拎着飞出去老远。
子杳也跑,风吹得她的衣袖都不断翻飞。
她眼睛盯着纸鸢,看准了时机,在风大的时候喊道,“放!”
裴季昭放手。
子杳也放手中的线。
纸鸢随风而起。
纸鸢是一只白腹琉璃,随风而起的时候却像一只腾起的大鹏,扶摇直上。
子杳正看着自己的纸鸢放手中的线轴,突然听见身后有道清脆的抱怨声。
“你怎么这么笨!”
子杳闻声回头。
她这边的纸鸢放起来了,裴苒那里却还没能成功。
裴苒拿着纸鸢数落裴长卿,“你怎么回事!放个纸鸢都放不好!”
裴长卿斜睨着她,仍旧是面无表情,“是你放线放晚了。”
他武功高,对于风向的掌握也十分精准,纸鸢当时已经飞起来了。
是裴苒没有及时放线,导致已经飞起的纸鸢又摇摇晃晃地掉了下来。
“还有。”裴长卿冷淡道,“是你非要我出来和你放纸鸢。”
他刚刚下朝回来,就飞奔着朝他跑过来,抱他的胳膊,说让大哥陪她去放纸鸢。
裴长卿面无表情,手指点在她的额头,“翻脸不认人的小丫头。”
裴苒拍掉他的手,哼道,“烦不烦人!”
裴长卿没再说话,将纸鸢和放线的线轴一齐都拿走。
他是武功高强少年成名的玉罗刹,脚踩在树枝上一点,人就飞跃出去很远。
纸鸢被他拿在手里。
子杳看着纸鸢,“飞起来了。”
那是一只海东青。
飞翔在万里高空,眼下是无边山河。
裴长卿拉着线往回走,将线轴给裴苒。
裴苒接过线轴,兴致勃勃地拉线,又放线,看着纸鸢越飞越远,“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裴长卿泼她冷水,“别作,一会儿又要掉下来了。”
他话刚说完,纸鸢应声而落。
裴苒气得不行,“乌鸦嘴!”
她顺着线,向纸鸢落下的方向跑过去。
线挂在一截树枝上。
裴苒想跑过去,却被裴长卿拦住了。
裴长卿单膝跪地,捡起线,伸手挡住想跑过去拿纸鸢的裴苒,“断口整齐,不是风吹断的。”
子杳听见一道闷哼声。
她立刻抬头,看向前方。
又听见一个男人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在下不知和几位有何仇怨?”
裴苒当即不再犹豫,直接拿下腰间的软鞭,一鞭子打了出去。
前方树叶都被抽落,视野开阔。
是一名男子倒在地上,被蒙着脸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一把钢刀插在地上。
正是裴苒打飞的那把。
男人身穿青衣,背影有些熟悉。
裴苒道,“是他!”
那个在长亭郡主府门口,偶遇过的男人。
前世到郡主府的时辰与今生发生了偏差,在前世,子杳并没有在长亭郡主府碰见他。
在长亭郡主府之前的十四年,她也并没有注意过,头脑里完全没有关于这个男人的印象。
以后也没有见过他。
黑衣人见被人打断,全都向子杳的方向看了过来。
裴长卿和裴季昭挡在两个姑娘的前面。
但裴苒也不甘示弱,长鞭在手,随着两个哥哥一起,也出手了。
七八个黑衣人,在三个人手里连一盏茶都没能坚持住,就被打得七零八落。
倒在地上的男子起身,整理衣衫,向裴长卿几人拱手作礼,“昌瑞伯府沈继川,多谢几位救命之恩。”
沈继川。
子杳看向男人。
她想起来了。
前世那个只活到二十一岁的短命鬼。
前世,昌瑞伯府嫡长子沈继川外出时死得不明不白,他的昌瑞伯父亲曾经多次上殿请书。
可直到君文宣登基,这件事也没个结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