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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习武
裴季昭看着子杳。
子杳也看着裴季昭。
少年此刻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又下不了决心,以至于话一直在嘴边,又一直说不出来。
子杳微微歪头。
裴季昭终于开口了,“阿砚。”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阿砚,我教你习武吧。”
子杳有些惊讶。
大昭虽不禁止女子习武。
甚至女子也可领兵上沙场。
但这相对而言,毕竟是少数。
这么些年来,大昭也不过就一个女将,而另一个可以成为女将的人,在她年少的时候为尽护卫之责战死了。
大抵在人们的潜意识里,女子总是柔弱,哪怕她们可以坚韧而有力量。
子杳侧头说,“你不介意我变成五大三粗的样子?”
习武会不可避免的改变身体形貌,她名义上可是他的未婚妻,如果突然改了形貌,他也会连带着受人耻笑。
“不会变成五大三粗的样子!”裴季昭急忙说道,“只是些防身的功夫。”
说完后,他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能焦急解释道,“你看我,从小习武,也没有变成五大三粗的样子!”
他整个人十分的精神挺拔,只是少年身躯仍旧单薄,身体肌理间的力量感并不明显。
只是这样似乎还尤嫌不够,他还一把将裴苒也扯了过来,“你看阿苒,她也是女子,却没有因为习武改变形貌。”
裴苒的身量是纤细的,纤细中又透着一种坚韧与清爽。
说完后,他有些希翼地看向子杳,“阿砚,你愿意吗?”
子杳看着他。
她并不知道裴季昭为何会有想要她习武的念头,但她的心中并不排斥习武。
旁人的眼光于她而言已经无关紧要,何况习武本身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稍微学些防身的功夫也是不错。
但她问道,“我这个年纪,应当已经学不了什么了。”
武功,大多练的都是童子功,从还是六七岁的稚子就开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日日不可懒惰。
凭她的年纪,她如今已经及笄,十五岁的生辰都已经过了,再开始习武,怕是有些来不及了。
“不晚。”裴季昭劝说,“只是些简单的功夫。”
子杳点头,“那好吧。”
裴季昭达成所愿,冲着她笑。他嘴咧开,满是青葱的少年气。
裴季昭先教子杳的,是吐纳功夫,他说,“只有吐纳习好了,习武时才不会十分难受。”
他幼年时就是因为不好好习武,不肯听话先练吐纳,每次习武都纵着性子张着嘴用力喘息,以至于到最后不仅浑身上下累得不行,嗓子也又干又痒。
他让子杳闭上眼睛。
子杳现在这个年纪习武确实有些晚了,哪怕修炼吐纳术也修不成内息,裴季昭就用手掌贴在她的背上,让她感觉体内气流的变化。
子杳静心感受。
一股温热的感觉顺着后背流淌进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意识跟着那股热流走。
那股热流先是流淌在她的四肢之间,而后向她躯干汇聚,最后都游走向她的丹田。
子杳感觉全身都暖意融融。
她睁开眼。
因为裴季昭的内力催动,她身上暖洋洋的,脸上甚至出了层薄汗,整张脸上透着些水汽,还有些绯色。
子杳回头看裴季昭。
裴季昭的手贴在她的肩上没拿开,就这样看着她。
一时时光都仿佛停滞,风吹起子杳发丝飞扬,也吹动了裴季昭额边的碎发。
安静得如同画卷。
子杳出声打破了安静,“之后如何?”
裴季昭受惊一般,缩回手,手臂背在身后,干咳了一声。
“心法,心法口诀。”
他教她口诀心法,“阿砚,你吐纳的时候感受身体里的气流。”
子杳点头照做。
只是她大概是真的没有天赋,在裴季昭不用他的内力为她疏导的时候,她静坐了半个时辰,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应。
裴季昭鼓励她,“别放弃,阿砚。修习内息本就是慢功夫,我当时也是枯坐了许久才有感觉的。”
子杳看向他,没说话。
裴季昭被她看得心虚。
他习武是从幼年就开始,而且耗费了十年才几乎有所成就,总不能让子杳按着他的路子来。
莫说让她苦练十年,她现在筋骨几乎都已经长成,也不再适合这样的法子了。
他教子杳武功,总不能让她一直坐在那里感应身体里的气流。
他挠了挠头,鸦青色的发带被他扯得打在额头上,“我教你一些招式吧。”
话逐渐没有底气。
子杳原本跪坐的姿势,看了他半晌,几乎看得他要钻到地里去,才从软垫上起来,“好。”
裴季昭和她一同站在长廊里。
裴季昭幼时练武就是在庭院中,太阳底下,也不管天气如何,是冷是热。
但他特意为子杳选了个没有太阳的地方。
先是扎了个马步,他双手抬起,给子杳示范。
子杳模仿他的动作。
但到底是初学者,动作虽然看上去几乎是一样的,但在裴季昭眼里,处处是破绽。
他收起动作,给子杳纠正。
只是今天子杳上门是来探望裴季昭的,没打算要练武,也没想过裴季昭会忽然想教她些防身的功夫。
她穿了件青色纱裙。
裙摆长长地拖在地上,子杳扎着马步,裙子更长了,裴季昭在摆她的胳膊时,一迈腿就踩上去了。
裴季昭心里一惊,急忙抬腿,结果脚被裙子绊住,不仅裙子发出清脆的撕裂声,他人也直接跌了下去。
连着子杳一起。
子杳刚开始习武,自然没有什么过人的身手,只是瞪大了眼睛,胳膊挡在身前,不让脸先着地。
裴季昭到底是有功夫在身上,一把揽住了子杳,自己侧身一垫,垫在了她的身下。
裴季昭闷哼一声。
子杳立即从他身上起来,“你没事吧?”
裴季昭前几日五脏六腑刚受了震动,今日又被她压了这一下子。子杳有些担心,“可要叫郎中?”
“不、不用……”
裴季昭只感觉脸上要冒烟了。
他现在热得很。
长廊旁有个小湖,他现在只想不管不顾地就跳下去。
子杳还在问他,“你怎么样了?”
裴季昭就着她的力起来,“我没事。”话刚说完,他就踩到了脚下的一截树枝,树枝断裂,他整个人又直接趴到了地上。
额头一阵钝痛。
子杳想不明白他怎么又摔了一跤,或者说怎么一直在摔跤,但少将军的心已经因为摔跤而千疮百孔,脸上都露出茫然又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的额头处磕红了,脸上沾了土,脏兮兮地在脸颊两侧,人都呆住了。
子杳没有再落井下石,只是伸手向他。
裴季昭人已经摔蒙了,呆呆地抓住她的手起来,迈着步小心地坐回石凳上。
子杳问他,“裴二公子可还好?”
裴季昭回神,神情赫然。“我没事。”
他勉强让自己忘记刚刚的失态,又完全做不到,只能偏过脸对子杳说,“阿砚,下次习武不能穿裙子了。”
子杳一怔。
随后回道,“好。”
人少年时总会有许多的梦。
她十几岁时也不例外,也爱看话本子,喜欢故事里的侠女,羡慕她们飞檐走壁英姿洒脱。
甚至一直缠着周清方给她讲故事,尤其喜欢听昆仑山的故事。
周清方说,昆仑山上有神仙,神仙各个都能飞。
她就问周清方她能不能飞。
周清方抱着她转圈,“阿砚飞喽!阿砚飞喽!”
她就笑。
只是世上很多事不是想就能成功的,她那时也没有十分懂事,只是想着日后做一个武功高强的侠女,结果有好吃的好玩的就将这件事忘记了。
等到长大了真的到了生死关头、需要了的时候,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她过了能习武的年纪。
现在,裴季昭非要教她习武她也不排斥。
她问裴苒借了一身短打,同裴季昭道,“来吧,继续。”
裴季昭也被她认真的神情感染了,像一个真正的老师一样,身上青涩赫然的气息褪去后,透露出沉稳可靠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