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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对贵族女子们的要求并不像后来的朝代那么严苛,类某辫子剧里扮成小太监偷跑出去什么的,对堂堂的大唐公主来说,简直就是笑话兼耻辱,她们两个换了身圆领男式长袍,发饰略改,依旧傅粉熏香,摇身一变就成了两个贵公子,李萱持了把折扇必将了几下,逗得侍女掩口直笑:“公主这个模样啊,指不定又得出去召的无辜小女思春心伤了。”
其实,这种话压根就缺乏根据,唐代女扮男装不过是一种风尚,好比你今天不穿裙子换牛仔裤上街一样,路人一看就知道不过哪家贵女出来玩,眼瞎到春心荡漾上演一出“女驸马”什么的,压根就是笑话。
不过,李萱小下巴一扬,显然很是中意这小侍女的马屁,她们二人乘车出了宫,一路上也没见哪个禁卫军不长眼的拦住,阿云放下帘子一脸古怪:“萱萱,你居然可以不出示腰牌什么就直接出宫门了?”
李萱则一脸不在意:“这有什么,这宫里归我们母妃管,我们三姐妹出个宫还要什么腰牌呢?”
阿云嘴角一抽,不禁有些懊恼自己之前居然没有干脆趁机走掉,还思虑着怎么在身边清一色惠妃皇帝耳目的情况下给叶英递个信的,这次有咸宜跟着不方便,要不下次,干脆走人好了,反正她也不耐烦和李隆基演什么父女情深的戏码。
想想以后,弟媳妇变小妈,弟弟变相被软禁一辈子,大妹妹夫婿被亲爹杀怒而出家,小妹妹干脆被嫁到杨家去当受气小媳妇,她就觉得膈应无比,到时候鬼知道李隆基那渣爹会怎么对她?
再说了,她又不是没爹,又不是什么小燕子,至于这么稀罕皇帝爹?
车到了天策行营,不出意外的,在门口就被拦下:“来者何人,军营重地,乱闯者斩!”
那声音很年轻,不过十多岁的光景,却清亮而冷硬,带着股少年人的刚直不屈。
惠妃宫里的人原本一肚子不乐意,却在那说话之人的瞪视下,军容整肃的兵士的排场里不敢多言一句。
她们不敢,却不代表李萱不敢,这位皇帝前半生最宠爱的公主柳眉一挑,刷的一声拉开车帘,冷声道:“好大的气魄,怎么,你要把本公主拉出去斩了?”
那方才还冷着一张脸威风赫赫的军爷见车帘呼啦一掀冒出个白净俊丽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傻眼说不出话来。
不知是她眼底高傲却并不骄矜的神色格外的耀眼,还是那天的阳光太过刺目,他蜜色的脸竟然浮现出两朵可疑的红晕。
李萱看他一下子低头不说话了,以为是自己吓住了他,得意洋洋的道:“算了,本公主不和你一般见识,快快让我和阿姐进去,我们要见父皇称赞的巾帼英雄曹将军。”
少年军爷却皱着眉显然很是为难,在李萱越来越冷的表情下最后还是摇头道:“军令不可违,二位公主请回!”
李萱气的差点跳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不都说了我只是想见见曹将军……”
阿云忽然拉住她,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那军爷身上,却是忍不住一亮,这不是秦琼的后人秦风校尉嘛?据说当年他还是长安城出了名的美郎君,从军后被晒的没了雪白的皮肤,还搞得一大堆人可惜来着,李菊很赏识他想培养他做下一任府主,只可惜,年纪轻轻死于吐蕃之战。
等等……吐蕃之战?阿云不禁又是讶异又是欢喜,看来,这位天资聪颖又英年早逝的忠良之后或许要大放异彩了。
她那会儿是因为穿越的时间略晚,只见画像没机会见真人了,现下看到这个被朱剑秋夸上天的少年,好奇之下不由多看了几眼,直到秦风都觉得别扭奇怪了,她才反应过来,咳了咳道:“敢问,府主李承恩将军可在?”
秦风虽不知她问李承恩做什么,见她没有继续坚持闯军营,便松了口气:“两位来的巧,府主他平素是不在的,今日正好在营中,不知您找他何事?”
“这个嘛,你就不需要知道了,”阿云眨眨眼,跟这个从来被朱剑秋拿来作“别人家的孩子”教训她的少年耍了个小心机,“你只要告诉他,那个认识‘阿英’的人来找他了就成。”
秦风应了,转身进去。
李萱一脸不解:“阿姐,你卖的是什么关子啊?”
阿云拉着她的手忽悠道:“当初,承蒙李府主和裴府尹相救,我们姐妹才得以团聚,阿姐既然出宫到这天策行营来,自然得感谢一番才是。”
李萱抿了抿嘴:“话是这样不错,可是,你们聊你们的,那我多无聊啊。”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阿云继续忽悠大妹妹:“所以啊,待会儿阿姐想办法叫人带你进去参观,不过,你那些侍从就不能带了,宫里出来的,难免有点儿心气儿,触犯了人家军法,皇帝那里,也不好交代不是?”她还不知道那些个宫人宦官的,狐假虎威没事找事,上辈子身为校尉就没少吃这些亏,现在自然能阻止就阻止了。阿云很少叫李隆基“父皇”,也是心里始终存了疙瘩的缘故,一想起这人昏庸害的天策府那个下场,她总也无法做到释怀。
“嗯,这好办,”李萱点点头,“不过嘛,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李萱狡黠的笑了笑:“我要方才那个黑脸小子带我!”
不过一会儿,李承恩就出来了,他略一拱手,低沉的声音就在帘外响起:“二位殿下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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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不知道的是,裴耀卿他们将她找回来后,长安城的勋贵世家皇族宗亲内部,几乎为这事儿跑断了腿,愁白了头。
皇宫之中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个“七娘”,而且颇得圣心的消息通过后宫妃嫔以及公主之口传入她们娘家婆家中,有心之人自然就开始揣度观望,惠妃所出,齿序第七,这不是那个十多年前就过世的上仙公主又是谁?
皇帝疯魔的可能性有多少他们不想知道,但赵丽妃当娘为何暴毙却并不是一个多么私密的问题,虽然大多数人不知道,但那不代表没人知道,那么,在眼下这个当口,东宫危机四伏太子昏迷不醒,现在这位本来已经不存在了的公主又被皇帝给找回来了,这是不是,一个明晃晃的暗示呢?
皇帝要废太子?
这样的猜测一放出来,身为百官之首的中书令萧嵩立马称病闭门不出,连带着一众官员都三缄其口,生怕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有个什么动作惹得祸及己身,而众人目光中的焦点,惠妃一党的党首侍中裴光庭则没什么特别的动静,继续坐在宰相的位置上推行他的“循资格”用人法,反观太子一党,则完全像热锅上的蚂蚁。
先是光王鄂王秘密召集了一大群宗室商讨对策,再是太子妃薛氏一族的亲贵们想尽了法子往宫里打探消息,然则,前者完全被高力士监控在手,后者则被惠妃一道手令当在了大明宫外。
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刻,皇帝忽然颁发了第一道诏令——左骁卫大将军葛福顺因侵占民田贬壁州员外别驾,左监门将军唐地文因处事不公贬振洲员外别驾,左武卫将军成纪侯李守德因侮辱皇室宗亲贬严州员外别驾,右威卫将军高广济因擅离职守贬道州员外别驾,霍国公王毛仲因御下不严撤去辅国大将军一职,着令在家闭门思过。
百官被这道诏令打的蒙了头,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贬谪了这么多的北门禁军,显然是要对付王毛仲,他们想不通这个素来独来独往,和太子惠妃都沾不上边的跋扈将军是怎么得罪了皇帝,但,很明显的,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说话,只因王毛仲此人做人太失败,原先就有大臣因为北门奴官太盛撺掇着皇帝以高力士取代王毛仲,现下好了,他王毛仲自己倒霉了,百官“弹冠相庆”还来不及,哪里会吃饱了撑的去说情,他们又不是御使……说到御使,这次御史台也是奇了怪了,以御史大夫为首,一致上疏弹劾王毛仲,简直就像跟皇帝通过气似得。
因着王毛仲一事大大搅浑了水,长安的局势越发不明朗,而此刻的唐昌公主府,尚因是帝女府邸,处于一片风平浪静中。
唐昌公主乃玄宗第四女,生母只是一个卑微的宫人,本为皇帝预定嫁给张说之子张,后来不知怎么的改成了杨贵嫔女兴信公主(历史上肃宗李亨亲妹妹,也就是蛋总亲姑姑)嫁张,唐昌嫁太子妃薛氏昆弟薛锈,其中缘由无人知晓,只知皇帝为了补偿爱女想在紫宸殿为唐昌举行婚礼,并邀张说一家观礼,却不料百官以紫宸殿是廷议重地,神圣无比,不可用来举行婚礼进谏,皇帝只得作罢,却私下出钱将唐昌公主府建的美轮美奂。
公主府中最出名的,是一座飞雨亭,顾名思义,和雨有关,然则,却非是在下雨天观飞雨,而是以人工灌水到亭子上,进入亭上无数精密细小的管道,再从亭角处飞溅而出,如此循环,可保在炎炎夏日飞雨亭内凉爽宜人。
此时的飞雨亭中,两个人正在对饮,其中一位,自然就是府中的主人,唐昌公主的驸马,太子妃的弟弟薛锈,薛锈生的颇似其母,眉眼俊丽,仪态不凡,虽比不上张素有“玉郎”之称,但也不失为翩翩佳公子,而他对面那个,看起来三十多岁,一身文士最寻常的装束,看不出有什么尊贵的,只是一举一动,颇有几分世家大族的味道,细细观之,却与裴耀卿等人不大相似,仿佛一个神情一个动作都在刻意的模仿,眼神总是故作的高深莫测,给人一种莫名的违和之感。
“杨先生,如今这个局面,太子若是还不醒来,恐怕,就要天下大乱了。”薛锈说话的时候眉头总是蹙起,忧心忡忡的活像个小老头。
那被称为杨先生的文士摇着羽毛扇,淡笑道:“天下大乱?阁下多虑才是。”
“哦?”薛锈挑了下眉,“恕在下直言,杨先生您身为太子幕僚,是殿下身边最倚重的人,整个“鬼新娘”事件,也是您一手策划,用来对付惠妃的,怎么,现在捅出漏子了,除了让太子喝假药装死,就没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