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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过几次交道之后,湘北越来越觉得费泽雅不简单。
费泽雅从十几岁进城读艺校就自力更生,足见性格坚韧。
费泽雅没有因为胡正浩犯过罪而离弃,反而坚持生下他们的孩子,足见用情专一。
费泽雅在获知胡正熙从嘉泰旅馆逃脱警方的追捕之后,突然不再像之前那样关心父母的安危,湘北问其原因,费泽雅说:既然绑架者是怕胡正熙招供而绑架了自己的父母,那如今胡正熙已经自由了,那她的父母也就不会有危险了——足见心思缜密。
事实也正如费泽雅所料,江远当天晚上就放了她的父母,而且为了在九爷、胡正熙那里好交代,还特意让韩鹏开车把他们送回老家,另外又奉上两万块钱安抚这老两口。
韩鹏在挟持费泽雅父母的时候,曾编造谎言,说费泽雅怀的是自己大老板的孩子,费老太起初还不太相信,后来两万块钱拿到手已基本不再怀疑,或者不愿意再怀疑了。老太太嫌贫爱富爱慕虚荣,韩鹏一伙儿行事霸道,又随身携带枪支,这让老太太更觉得他们的老板是有背景的不敢惹的人物。所以老两口被送回家之后没再去打扰费泽雅,也没和其他人提过他们这几天的经历。
但警察没有忘记他们。湘北在获知费泽雅的爸妈已经回家之后,第一时间就和小魏一道来到了费泽雅的老家。
小山村比较偏僻,在寒冬更显得萧瑟破败,村里几乎没什么年轻人,偶尔出现的,不是老人就是孩子,或者是老人带着孩子。
费泽雅爸妈的房子也很老了,能看出经济情况并不好。
询问进行得还算顺利,虽然韩鹏曾经嘱咐老两口少说话,但他们还是对警察详细地说了事情的经过——只隐瞒了那两万块钱,可他们对曾经到过哪些地方,对方叫什么名字,开的是什么车,都一概不知。
湘北马上想到了省厅很有名的罪犯画像专家孙铭。孙铭的绝活儿就是能根据描述再现犯罪嫌疑人的容貌,而且相似度非常高。湘北马上让局里联系,想请孙铭来一趟离山,但是孙铭在外地公干,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湘北于是和让老两口过几天再来找他们。
费老太很担心地问:“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会有事的,只是说说那几个人的长相就行了。”湘北和颜悦色地回答。
“他们…他们……让我们保证不告诉别人。”费老太结结巴巴地,差点把收了两万块钱的事情说出来。
费老头说:“人家也没把我们怎么着,就算了吧……”
“我们就是要查查他们是什么人,如果不是坏人,没犯法的话,我们也不会抓他们的,你们不用担心。”湘北故意把话说得很轻松,“就是走个程序,不会有什么事的。”
湘北和小魏回到局里已是下午了,他们去询问对江远的讯问结果,却听说大军被江远投诉了。
原来上午大军讯问江远的时候,江远口风特别紧,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周洪波周洪涛兄弟身上,大军久问无果,心下焦躁,竟然打了江远,结果被江远投诉到警务督察和局长那里。
因为现阶段查无实证,江远得以全身而退。
同一天上午,唐宋在老房子的地下室翻检旧物,从旧木箱内翻出了署名吴昌硕的花卉四条屏。
同一天上午,韩鹏又接到雇主的电话,催问他们对苏金霞的讨债情况。韩鹏当即纠集死党吴小虎和严建军,一同开车去苏金霞家讨债。
苏金霞是个小企业主,因一时周转不过来借了高利贷,没想到就此陷入泥潭,从此再无宁日。她当时仅借款一百万,七八个月的时间,连本带息都还了一百八十多万了,竟然还欠着二十万。但苏金霞实在没钱了,该借的借了,连唯一的住房都过户给债主了。
苏金霞的债主和韩鹏是长期合作关系,此番将这笔款子交给韩鹏催讨,说好了要回钱来五五分账,是以韩鹏他们催讨也格外卖力。
一行三人凶神恶煞般闯进苏金霞租住的房子,韩鹏命令苏金霞坐在餐椅,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在餐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上的苏金霞。
严建军和吴小虎将苏金霞的儿子陈宏按坐在沙发上。
韩鹏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在苏金霞脸上。陈宏大怒,起身就往餐桌边冲,被严建军和吴小虎扭住胳膊,摔倒在地板上。
苏金霞着急,大喊道:“放开我儿子!”
苏金霞一边喊一边欲起身去看儿子,韩鹏嘴里叼着烟,伸出两手按住了苏金霞肩膀,恶狠狠地道:“坐下!”
苏金霞怒视着韩鹏。
韩鹏转头对严建军和吴小虎道:“放他起来。”
严建军和吴小虎松了手,陈宏从地上起身,还没站直,又被两人推坐在沙发上。
“还了钱,我们马上就走!”韩鹏冷冰冰地说。
“房子都给你们了,只剩这么点,就不能再宽限几天吗?”苏金霞哀求。
“不是已经宽限了一个月了吗?”
“不是我不还,现在我们真的没钱了!”
韩鹏猛地站到地面上,手伸进苏金霞的衣领中,抓住苏金霞衣领用力撕下,苏金霞外衣正面被整片撕下,露出了内衣。
陈宏看见母亲受辱,愤怒不已,他的眼睛瞟向茶几下层搁板——那里放着一把水果刀。
苏金霞护住前胸,愤怒地盯着韩鹏。
韩鹏却没当回事,伸手抓住了苏金霞内衣领口继续催逼:“今天能不能还钱?”
“说了一万遍了,不是不给你们钱,我是没有!没有!”苏金霞不再哀求,她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韩鹏的手抓住了苏金霞的内衣领口,刚要用力撕下,但听得客厅一声惨叫。
韩鹏转头去看,见吴小虎捂着肚子弯着腰,表情痛苦。陈宏手持水果刀刺向严建军,严建军慌忙逃开,嘴里喊着:“你敢动刀子!”
陈宏径直冲向韩鹏,韩鹏慌忙应战,抓住陈宏的手腕,两人扭打在一处。
韩鹏下巴被划了一刀,鲜血淋漓而下,他猛地将对手推开,抢了一把椅子挡在胸前,连连后退。
肚子中刀的吴小虎此时已坐倒在地上,嘴里喊着:“鹏哥,叫救护车……”
苏金霞推着儿子进了卧室。
韩鹏搀扶着受伤的吴小虎出了门。
卧室里,苏金霞流着泪拨了110。
江远回到办公室以后没多会儿,方灵敲门进入。
方灵掩上房门:“江总,军哥让我跟您带句话。”
“哦?”
“军哥说是请您放心,以后不会有麻烦的。”
“那就好——你第一天上班,感觉还行吧?”
“倒是很轻松,可就是没什么具体工作,老在办公室坐着也挺无聊的。江总您还是给我安排个能做事的地方吧?”
“咱们集团岗位好多呢,你想干什么?”
“江总我是学财会的,要不我先去财务部打个杂跑个腿儿行不行?有点实事干,也能熟悉一下业务,每天还能到外面跑跑,不至于太无聊,您要是有别的事也可以单独安排我。”
“也好,你去叫财务处的李主任来一趟,我正好有别事找他,顺便把你的事跟她说说,看看她那需要人不。”
“好的江总!”方灵答应着出去了。
江远的手机响了,他拿起话筒接听,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
“你怎么搞的?把人家逼急了吧?……你先好好养伤!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少干这个!我会帮你打招呼的……好了好了,你先好好养伤,别乱说别乱跑,我当然不会不管你。后边怎么办我再打电话给你。我还有事,回头再说!”江远很不高兴地结束了通话,抬头看见财务处的李主任已经站在了门口,就挥手招呼他进来。
“江总,您找我有事?”李主任问。
“对,你准备五百万,明天去参加一个拍卖会,我看好了几幅画,等下我把照片发给你,你去帮我买下来——注意保密,不要张扬。”
“好的。”
“还有一件事,你那现在缺人吗?”
“咋了?有关系找来了?”
“也算是吧。”
“出纳小马怀孕好几个月了,这今天正跟我商量要休假保胎呢。什么人要来?跑跑银行什么的能干不?”
“能干能干,是个姑娘,叫方灵,一会儿让她找你去。”
“清代王翚《秋山枫林图》,一百一十万第一次!一百一十万第二次!一百一十万第三次!”拍卖师在台上高喊着,重重敲下了锤子,“恭喜八号买家!”
又有几幅作品被礼仪小姐隆重地端到台上,然后又被小心翼翼地展开挂好。拍卖师在旁高声道:“接下来是我们本次拍卖会的重量级拍品,吴昌硕的花卉四条屏!大名鼎鼎的吴昌硕是清末民初的大画家、大书法家、大篆刻家,是杭州西泠印社首任社长,集“诗、书、画、印”为一身,融金石书画为一炉,被誉为“石鼓篆书第一人”、“文人画最后的高峰”。在绘画、书法、篆刻上都是旗帜性人物,在诗文、金石等方面均有很高的造诣!我们今天上拍的四条屏,还是首次现身在拍卖会!看看今天哪位买家能有幸成为他的主人!好!吴昌硕花卉四条屏——起拍价三百五十万元!”
底下的买家有人在窃窃私语,一个花白头发的买家对身边的同伴说道:“这个要慎重,传承不清楚,来路不明……上个月北京刚拍出去一个吴昌硕的四条屏,七百多万呢!以前还有一千多万的,这个才三百多万,恐怕不是真的……”
“起拍价三百五十万!三百五十万……好,已经有人出价了!还有没有?”拍卖师高声喊道。
一个戴着棒球帽和一个大口罩的男子,举了举手中的牌子。
“三百六十万!三百六十万!”拍卖师喊道。
江氏集团财务部的李主任举牌,同时冲拍卖师伸出四个指头晃了晃!
“四百万!这位先生叫价四百万!还有没有人买?四百万!”
戴棒球帽的男子再度举牌,向拍卖师示意四百五十万。
“四百五十万!四百五十万!”
李主任举牌,向拍卖师示意五百万。
“五百万!五百万!这位先生看来是志在必得!”
戴棒球帽的男子起身离开了拍卖会现场。
“五百万第一次——五百万第二次……五百万第三次!”拍卖师重重落槌,“恭喜23号买家!”
是的,这只是一场戏,戴棒球帽的男子和江氏集团的李主任都是来演戏的。戴棒球帽的男子是夏炎,李主任代表江远,这场戏的总导演是唐宋。
唐宋把自己早年精心临摹的吴昌硕的四条屏贡献出来,让江远出五百万买走,这样,他可以堂而皇之地向其他人解释他的财富来源,而不必遮遮掩掩。他特意让九爷逼迫江远配合拍卖,就是这个目的。如果不这么干,他有钱也不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