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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炎还赖在费泽雅家里。
夏炎一边与费泽雅聊天,一边自斟自饮,费泽雅看他神色间已有醉意,就劝他说:“喝差不多了,打住吧。”
“酒壮怂人胆。”
“壮胆干什么?杀人放火?”
“壮胆干这个!”夏炎边说边伸手抓住了费泽雅的手。费泽雅抬手想甩开:“你给我老实点!”
夏炎没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他看着费泽雅说:“有些话,不喝酒我不敢说。”
“你想说啥?”
“我们走吧?”
“去哪?”
“我们换一个城市,离开这里!去南方!”
费泽雅眼神看向别处,默不做声。
“我有钱,可以买套房子!我可以打工养活你——”夏炎指了指费泽雅的肚子:“和TA。”
“为什么要走?”
“警察盯上我了——”
“你做什么了?”
夏炎松了手,垂着头看着地面,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跟你说实话,我做伪钞了。”
费泽雅从夏炎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依然不看夏炎。
“以后我不干了,老老实实,重新做人!”夏炎很真诚地说。
“不!”费泽雅摇头拒绝:“我不想跟你走!”
夏炎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跟我走吧,我会对你好的!”
“胡正浩就是因为伪钞被抓的!”
“我说了我以后不干了!!!”
“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和老胡家有任何关联!也不想让他和老胡家做的事有关联!”
“如果你在这里,胡正熙总能找到你的!他甚至有可能抢走你的孩子!”夏炎用热切地眼神看着费泽雅:“跟我走吧!我们到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一架崭新的钢琴摆放在客厅一角。唐宋用一只手轻轻打开了钢琴盖板。他注视着光洁的琴键,手指在上面轻轻拂过。
他的手指按下了一个琴键,雅马哈钢琴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敲门声响了,唐宋开门之后看到一位身材曼妙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她不施粉黛,梳着简单的马尾,明眸皓齿。
本来光线阴暗的楼道,因这女子的出现突然见变得春光明媚,甚至让唐宋觉得有些耀眼,他甚至忘了和对方打招呼。当他意识自己有些失态的时候,那女子已经笑盈盈地开口了。
“你是唐……唐总?”
唐宋连忙点头:“对!我姓唐。你是小李老师?”
“李彤。”
“请进请进,我闺女快放学了,马上就来,咱们稍等等她。”
唐宋给李彤倒水,李彤道:“唐总……”
“别这么生分!你是孩子的老师,可别这样称呼我。”
“那好吧,”李彤改口道:“唐大哥,我的收费标准——琴行的赵老板跟你说过了吧?你会不会觉得太高?”
“说过了说过了!一小时五百是吗?全离山最高的——但我觉得高不高要看你是什么水平,水平高收费高这才公平!钢琴演奏专业硕士——咱们全离山只有你一个,我觉得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要不我先弹一曲您听听?”
唐宋做了个有请的姿势,李彤来到钢琴前坐定,随手弹了几个键找了找音准,然后凝神静气,开始弹奏。
李彤弹奏如行云流水,唐宋听得如醉如痴。
下班以前,齐天把湘北小魏大军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趁你们几个都在办公室,有件事大家一起听听,分析分析——最近我们对江远的调查进展不大,他的口风也很严实。我这里刚听说他花五百万拍了一个什么四条屏……”齐天说。
湘北猛然想起昨晚唐宋说过的话:
“谁能想到呢?我姥爷留下的一个拓本字帖,很有些年头了,在我们地下室的一个纸箱子里放了N年,我都没打开过,这次搬家清理地下室,这个字帖里居然夹着四张画!
“……我同学给我出了个注意,让我去拍卖!就在一场艺术品拍卖会上加了一个塞,没想到还真有人识货,比最早的出价高了好几倍!”
“根据我们的了解,江远从来没有收藏画作的习惯,而且花了五百万拍下来的画就直接扔在他们财务部的保险柜,买回来以后连看都不看一眼……”齐天继续说着,而湘北却有些走神了。
“湘北,湘北”齐天问,“你想什么呢?”
湘北回过神来,连忙回应齐天:“刚才您说江远是花多少钱拍的?”
“五百万。”
小魏道:“这在咱们离山,是不是也是创了拍卖记录了?”
大军说:“没听说离山还有出五百万买画的。”
湘北突然想到了吴凤娇发给自己的微信截图,她掏出手机来,迅速找到那张图片:
第一条:2016年12月26日 上午8:12 周洪波在我们手里,他已经承认是一切都是受你指使。你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准备好五百万!
五百万,也是五百万!这里面难道有什么联系吗?
湘北的嘴里不由得出了声:“五百万!”
“湘北,你说什么?”齐天看着湘北:“你想到了什么?”
湘北回过神来:“我……我……在想,为什么,也是五百万……”
在刚才短短的一瞬间,湘北的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千百副画面:
警方查找黑蛇踪迹的时候,发现唐宋坐着夏炎的冷藏车出现在道路监控画面里;
老虎台爆炸案,夏炎昏迷在车里,唐宋在现场看到夏炎时的表情;
江边爆炸的商务车,唐宋被烧焦的发梢,寒山印社的起火迹象……
湘北在费泽雅家拉开门,看到唐宋站在门口……
夏炎在警方到处寻找费泽雅的时候带着费泽雅跑到唐宋家里……
唐宋户口本上的曾用名江远……
唐宋说家里的藏画拍卖了几百万!
绑架周洪波的人发微信索还五百万!
江远花五百万拍下了画作!
黑蛇、郑贵才、崔成浩、胡正熙、江远、夏炎和唐宋之间似乎都有着必然的联系!
湘北的眼神里,突然透出了一股恐惧,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思考的结果让她感到害怕,她想停止思考,但是她的大脑却自动串联起了一个个案件的逻辑链条:
难道是江远指使周洪波抢劫了唐宋的五百万?
然后唐宋绑架了周洪波?
江远迫于压力归还了五百万,那为什么要采取拍卖画作的形式?
难道是为了——洗钱?
——让收钱的人可以正大光明地拥有这五百万!
唐宋又为什么会有这五百万?他的钱是怎么来的?难道……
湘北真的不敢想下去了,她看到自己裸露在衣袖外面的小臂上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而且,久久没有消退。
李彤灵巧的手指,正在琴键上灵活地跳动。她弹奏的是贝多芬的《暴风雨奏鸣曲》。
《暴风雨奏鸣曲》是贝多芬最受欢迎的奏鸣曲之一,充满着激情,又不乏狂暴和悲怆;既表现了风雨前的静谧和安宁,又描述了风雨中的不安和躁动;充满着奇异的紧迫感,又极富幻想意味。
沉浸在李彤的琴声里,唐宋的心里也恍若起了风暴,风暴裹挟着大雨,大雨伴随着闪电,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壮观威严激情澎湃。
弹到第三乐章,李彤的手指慢了下来,琴声变得雅致细腻,曲折婉转。
一曲终了,李彤收了双臂在钢琴前端坐,唐宋在身后看着李彤的背影沉默无言。
李彤起身,问唐宋:“还行吗?”
唐宋点头:“当然!贝多芬的《暴风雨奏鸣曲》。”
“哦?”李彤略感诧异,“你对这曲子很熟?”
“我不太懂音乐,但我喜欢。这首《暴风雨奏鸣曲》——怎么说呢,我觉得也是在写人生,有时波澜起伏,有时风雨交加,有时平和安宁。”唐宋说,“我喜欢贝多芬,因为他说过——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对,就是这句话!我小时候也很想学弹琴,但是没条件学。现在孩子喜欢,所以我才给她请最好的老师!——这琴还行吧?”
“孩子用,足够好了!”
“顶多再有十来分钟,我闺女就到了,咱们再稍等一会儿——以后我闺女能不能成才,就看你的了。”
“唐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用心的,一定会对得起你出的学费。”
“赵老板跟我说了好多你的事,说你本来是可以留在省城的,是为了照顾家人才回到离山的?”
李彤神色有些黯然,眼睛望向别处点了点头。
唐宋见李彤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没话找话道:“我闺女叫依依,今年十一岁了,挺可爱的……”
李彤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不顾唐宋正在说话,亦没有向唐宋示意,直接按了接听键。
“爸爸!”李彤喊了一声,但是手机里却传来了一个女声,李彤的眉头皱了起来。
“……医院?我爸爸进医院了?他现在怎么样?……我马上赶回去!”
李彤挂了电话,六神无主:“唐大哥!我得走了!我爸病了!我得赶回去!”
“很急吗?在哪个医院?我送你!我有车,很方便!”
“凤仪县医院……”李彤显得很慌乱。
“五十多公里呢,这个点去车站都不一定还有车,我送你吧。”
唐宋说着开了门就往外走,刚开门就看见依依已经站在门口了。
“依依,李老师家里有人病了,爸爸送她去医院,你过会儿自己先回家吧,跟妈妈说一声。”唐宋说完就带着李彤下楼了。
看李彤很焦急,唐宋的车开得很快。驶出市区以后,车辆变少了,唐宋说:“别着急,再有二十分钟准能到。”
李彤点点头。
“你爸怎么回事?”
“我爸的病很严重,好几年了……”
听李彤说了没几句,路上一辆宝马车加速超越了唐宋的车,与唐宋驶到同一条车道后又减慢了速度,唐宋不得不点了刹车。宝马车速度越来越慢,好像故意要压着唐宋的车。唐宋按了几声喇叭,往左打方向想超越宝马车。
就在唐宋驾车超越宝马的瞬间,唐宋听到了自己的车子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还没等他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宝马车已经从后面赶了上来,将唐宋别停在路边。
宝马车里三个男子下了车,其中一个围着唐宋的奥迪车转了一圈,趁唐宋下车的功夫用手里的砂纸在唐宋车尾右侧位置抹了一把,在车漆表面留下了轻微剐蹭的痕迹。
唐宋下车查看,一个光头男子气势汹汹地说:“哥们儿,你把我车的后视镜给撞掉了。你说怎么着吧?”
唐宋看着宝马车的后视镜耷拉在车体上,明白是被碰瓷了,他看了一眼坐在车里的李彤,对光头说道:“对不起!我还有急事,我赔你钱吧!”
光头道:“那好,大哥是个痛快人!我也不多说了,你拿五千块钱吧!”
唐宋并不多言,去后备箱里取出随身小包,拿了五千块钱给了光头。光头等三人见事情特别顺利,反倒感觉有些意外,拿着钱上车走了。
唐宋上了车,继续开车前行。
“对不起,唐…哥。为了送我,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李彤十分愧疚。
“没事,没碰到人就好,”唐宋宽慰李彤,“你千万别当回事!我这车有保险,可以补个手续走保险处理,你放心!”
宝马车里的三个人的确是碰瓷的。他们的惯用手法是在对方超车时用弹弓向对方车辆弹射橡皮球,使对方误以为发生了剐蹭,然后再追上去用砂纸在对方车辆上制造刮擦痕迹讹诈对方。
他们三个,光头男子体型较壮,负责讹诈,一个瘦子负责开车,一个扎小辫的负责使弹弓。
收完唐宋的钱之后,这三个人找了个小酒馆喝酒庆祝。
“今天运气还可以,”光头掏出口袋里的钱数了数,“三个,整一万!”
小辫子说:“明天该换个地方了,在这一段好几天了。”
“换哪儿明天再说吧,今天那个开奥迪的倒是痛快,二话没说就掏钱了,办他这一个,顶其他两个!”光头嚷嚷着,“这小子估计是怕了我们,再说他车上还有一个漂亮妞呢!想在那个妞面前装门面吧!别说,那个妞还真是够漂亮的……老三,你怎么老不说话?想啥呢?被那个妞勾得丢了魂了?”
一直没说话的瘦子老三回答道:“我看那个开奥迪的有点面熟,一直想不起在哪见过。”
光头:“那人一看就是个老总,肯定是个有身份的,就你——还有这样的朋友?”
“我没说是朋友……”
“来来来,喝酒!喝酒!”小辫子说。
老三端起酒杯,兀自苦苦思索,自言自语道:“我肯定见过他!”
“你念叨啥呢?”光头问。
“两个月以前,周洪波找咱们帮他干了一票!”老三说。
“别说这个!”光头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那次死了好几个人!后来周洪波也被人搞死了!”
老三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你们看,像不像?”
照片是唐宋被周洪波带人抢劫时拍的,唐宋胡子拉碴站在印刷机前,面色恐惧沮丧。
“是有点像,也就是有点像——肯定不是同一个人!”光头说,“如果是一个人,他一个印假钞的还敢这么张扬?敢开奥迪?这俩人形象差别太大了!”
“是他!”老三坚持自己的意见,“照片是我拍的!应该就是他!这才俩月——他当时被被抢光了,连印假钞的东西都被抢了,这才俩月他就发财了!!!而我们还在靠碰瓷挣这么点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