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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弈”场上的安锦云丝毫不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随着前面的鼓声响起,各位小姐入座,安锦云最后一场的对手居然是宁沛儿。
宁沛儿不论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温和样子,与安馨兰的温和有所不同的是,宁沛儿的温和中带着力量,不让人觉得怯懦,反而是一种心中有底气才能所具有的温柔。
安锦云看着对面少女的神态,不由得想到方才在小竹林听到的对话。
那种话,怎么都不像是寻常的关系才能说出来的。
只是上一世的时候,宁沛儿别说嫁给秦旭了,两个人看似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安锦云一边想事一边落子,下得十分轻松。
反观宁沛儿,落子也十分干脆,基本上跟安锦云一样都是想也不想便下。
到了后面的时候,两人都觉得有些吃力,思考的时间渐渐长了起来。
宁沛儿突然开口问道:“安六小姐怎的没参加‘琴艺’比试?”
她是三项都参加了的,比到最后才发现安锦云居然只参加了“对弈”,而且比到了最后一场。
“琴艺”那边是最早比完的,宁沛儿依旧是“玉钗”。
但是那也只是因为安锦云没参加而已,这叫她赢得有些不舒服。
随着安锦云指间棋子落下,她淡声道:“前些日子手腕伤了,不便参加。”
宁沛儿轻轻笑起来:“原是如此,若是安六小姐也参加的话,我这‘玉钗’怕是要拱手让出了。”
有些窗户纸明明一捅即破,但大家就是愿意维持表面上的客气。
宁沛儿的棋势渐渐落于下风,她有些罕见的急躁了起来。
许是因为没能光明正大和安锦云在琴艺上较量一番,若是连棋艺也输了,这会叫宁沛儿心中十分不快。
她思考良久,看着棋盘轻声道:“方才我若是没看错的话,三殿下指的那位姑娘应当是你。”
安锦云心弦一紧,她还以为宁沛儿不知道的。
她看着棋盘上的局势,眸子中渐渐盛满笑意。
“三殿下指的是不是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和三殿下在小竹林里说话的人可不是我,”安锦云托着下巴歪头看向对方,她清晰地看到宁沛儿眼中闪过惊慌,手中的棋子差点扔掉。
秦旭指的是谁顶多被人嫉妒罢了,宁沛儿这件事情传出去可是要名声尽毁的。
宁沛儿是聪明人,她自然知道轻重。
她慌乱了一瞬后恢复镇定,笑着道:“安妹妹怕是听错了。”
“我听没听错还不是取决于宁姐姐么,下棋下得好好的姐姐非要说什么题外话,”安锦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威胁的,她略一抬下巴道:“该宁姐姐落子了。”
实际上已经没有下下去的必要了,宁沛儿败势已露,心已经虚了。
再落子时,宁沛儿已经没了之前的气定神闲,不过须臾便彻底输了。
两人起身互相行礼,场上鼓点响起,广博学府的先生当众宣布安锦云摘得“玉钗”。
“原来真是永昌伯府的,”二楼上的秦旭微笑着看向下面,那个容貌出众的姑娘不卑不亢,纵然摘得“玉钗”面上却波澜不惊。
不少小姐偷偷看向二楼,只瞥一眼便红着脸垂了眸。
周围议论纷纷,安锦云很快就发现贵女们眼神在往自己身后的上面看。
她抬起头去,一眼就看见了微抿着唇的秦朔。
两人视线遥遥对上,安锦云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再没有看过去。
只一眼,叫秦朔心潮涌动,万般难受。
她应当知道自己是四皇子了,那之后呢?
是自己先骗了对方,其实也算不得骗,因为安锦云一直没问过他。
他心中酸涩,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得下面人群中有两个声音尤为突出。
“安六小姐之前似乎是为谁投过湖?”
“我也听说过……”
安晞月唇角勾起,适时的插上一句:“各位小姐可不要胡说,我六妹对三殿下并无情意。”
场上瞬时安静下来,众人先是看向安锦云,又看向二楼的秦旭。
秦旭心中一动,他可不知道有这档子事。
安锦云面上骤然一寒,眸光皆化作闪着冷光的刀剑。
她扯了扯红唇露出一个冷笑来,看来安晞月是真的打算和她撕破脸皮了。
人是能有多蠢,连自己手中的底牌都分不清楚真假就如此匆匆打了出去。
惊鸿宴这是什么场合,安晞月这是要拿整个伯府的名声作赔了。
可惜,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安锦云了。
她走到安晞月跟前,安晞月差点要下意识倒退一步,硬是直直迎上对方的眼神。
安锦云面上虽是笑着,怎么都让人觉得彻骨生寒。
“四姐,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免得叫大家误会,我不小心失足落水同三殿下有什么关系?”
安晞月真不敢相信安锦云如此不要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说慌,丝毫不慌张。
她想着今日安锦云还为了自己的小心思骗了姜茜,不可能对三殿下半点情意都没有。
而且安锦云此人极其固执,既然是认定的事情怎么会变?
以前同自己说起三殿下时那般大胆,如今怎么不敢承认了?
“我本是为了六妹的名声着想替六妹好心解释罢了,六妹却如此不依不饶难为我,”安晞月脸上出现受伤的神色,落寞道:“如此,六妹不如解释一下你与姜二小姐在靠近‘书画’场小竹林时是怎么回事?若是六妹不心虚,何以将姜二小姐支开?”
此话一出,宁沛儿脸上血色尽褪,睁大眼睛看向场中二人。
那个时候居然姜茜也是在的,这永昌伯府两个姐妹不知起了什么龃龉,居然在这儿扯出了这件事情!
本来她与安锦云是制衡关系,甚至她手中握着的筹码远远不如安锦云,看样子对方也不打算掺和自己的事情。
半路冒出个没长脑子的安晞月是怎么回事?!
宁沛儿赶紧上前,语气中带着些命令道:“安四小姐,你们的家务事别人不感兴趣,何以在这儿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宁沛儿在贵女中人缘是十分好的,她家世好,有摆谱的资格,偏生性子又叫人觉得好相处,几乎和谁都很融洽,没有红过脸,如此站出来带些责骂的语气,大家都还是第一次见。
安晞月更是莫名其妙,明明就是她与安锦云两个人的事,这个宁沛儿站出来做什么?
安锦云简直想笑,她慢悠悠道:“宁姐姐,不是我们无理取闹,您也听到方才我四姐说的话了,不说清楚我今日怕是无法脱身。”
宁沛儿咬牙,这是在为她施压了!安锦云年纪不大,借刀杀人这一招倒是用的不错。
说起来也是怪她自己不够沉稳,好端端的非要提什么三殿下,这下叫人捏住了把柄,若是不为安锦云摆平这件事情……
秦旭在二楼看着这场闹剧,明明是由安锦云而起,现在这个姑娘倒像是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弄得安四小姐和宁沛儿掐了起来。
现在宁沛儿左右为难,安晞月还尚且不知自己已经得罪人了。
他眯了眯狭长的眼睛,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来:“既是提到了本殿的名字,安四小姐为何不叫本殿也交代清楚呢?”
安晞月心头一惊,连忙行礼道:“请三殿下、四殿下安。”
在场贵女听到秦旭突然插了进来,心上纷纷一慌,跟着安晞月向楼上二人行礼。
本想做个吃瓜群众,若是惹怒了三殿下,她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秦旭看着面容沉静的安锦云,不紧不慢的说道:“本殿与安六小姐之前并没有见过面,安四小姐若是为自己妹妹的名声着想,何以出口污蔑安六小姐对本殿有情意?”
“啧,安六小姐的名声倒是不重要了,你空口污我清白,这该怎么办?”秦旭好不正经,吊儿郎当的说的这句话,叫人分不清其中有几分真假。
三殿下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生气了?
宁沛儿也跟着道:“安四小姐说话没头没尾的,人家安六小姐与姜二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与你何干?你在惊鸿宴上故意挑事,弄得大家都不得安宁,如此爱生事端,不知永昌伯府怎么养出你这位嫡小姐?”
安锦云听得痛快,差点想给宁沛儿鼓掌。
妙啊!这些话自己早想骂了,如今从宁沛儿口中说出来,更加精彩。
打蛇打七寸,宁沛儿这番话完全捏住了安晞月的错处,再加上秦旭笑得那么危险,安晞月立刻溃不成军。
“四姐平日里总说为我好,为我打算,如今当众污蔑我……”安锦云没有再说下去,留着各位贵女们发挥想象。
“我就说怎么安六小姐名声那样差……”
“有这么个心思深沉的嫡姐,安六小姐也是可怜。”
“可不是说嘛,我瞧着安六小姐分明知书达理进退有度,反倒是安四小姐句句带刺,惹人生厌!”
“不是说安四小姐最是温柔贤淑么,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看不明白!……”
安晞月越听越慌,看着周围贵女们对她露出的嫌色连连后退,张口解释道:“我不是……”
宁沛儿一下打断,不耐道:“安四小姐怎么样与我们无关,只希望以后不要再空口污蔑他人。”
她这是被大家认定是污蔑安锦云了!
安晞月指着安锦云说不出话来,分明就是这个小贱蹄子的错,怎么大家都帮着她?!
“我……六妹,是我错了,”安晞月勉强一笑,去拉安锦云的手,想要挽回一些面子。
安锦云偏过身去,叫对方手上拉了个空,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本就生得美,如今受了委屈连句反驳的话都没有,更叫人觉得安六小姐是太过老实,这才叫欺负的说不出话。
在惊鸿宴上尚且如此,不知道在府上被怎么为难呢。
而且永昌伯府是二夫人管家,这六小姐是个没娘的,如此一想更是可怜。
安锦云没有再理会,自己先一个人离开了西苑,半路上差点笑出声。
真是一箭双雕的事情,撇清了自己和秦旭的关系,还当众打了安晞月的脸。
西苑中的人渐渐散了,二楼上的秦旭和秦朔却始终没走。
秦旭看着下面空荡荡的院子,回想起安锦云那双桀骜不驯的眸子,面上一直温和笑着。
“四弟,你可知道她们说的安六小姐为人投湖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么?”
秦朔眼中像是空无一物一般,凉声道:“不知。”
“不告诉我算了,”秦旭抬脚离开:“我找宁沛儿问去。”
秦朔后背绷得笔直,听到对方这句话面上没有半分动容,只是内里快将牙都咬碎了。
秦旭找到宁沛儿的时候,对方在等府上的马车来接,看见他后神色不变,好似初次见时行过一礼。
“沛儿,安六小姐投湖那件事,你知道么?给本殿讲讲。”
秦旭笑起来桃花眼十分好看,说话有没有寻常皇室的架子,怎么能叫人不喜欢呢?
宁沛儿叹了口气:“殿下,我又不是永昌伯府的下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在背后嚼人舌根可不是君子所为,若是殿下想知道,为何不亲自去问安六小姐呢?”
“那姑娘着实有趣,”秦旭摸了摸下巴道:“就算我去问她,她肯定不会说实话的。”
当着自己的面安锦云都敢说那耳坠不是自己的,私下里肯定更是问不出半句。
想到这儿他才终于想明白了什么,安锦云似乎一开始就是有意回避他,不想和他扯上半点关系。
若是第一次见面,如此古怪举止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若是之前见过……
秦旭收回思绪,笑着凑上去温声哄宁沛儿:“沛儿可是吃醋了?不必担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再融不进别的女子去,就是多问两句安六小姐罢了。”
宁沛儿拉开两人的距离:“还请殿下自重,说这样的话未免叫人误会,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还请以后不要再来寻小女。”
“欸?”秦旭来不及再说什么,眼睁睁看着宁沛儿府上的马车到了,那薄情女子连看都不看自己就上马车走了。
“这天下的女子怎么都如此冷酷无情,之前还跟我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一转眼就不认人了……”秦旭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