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自作自受(三)

赤红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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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一只雨燕悄无声息地飞入容嘉的窗口,灵活地打开了反锁的房门。完成任务的雨燕绕着站在门外的山本武飞了一圈,返回匣兵器之中。

    她的作息时间从来都很规律,山本武看得出她对自己的出现很好奇,却仍旧架不住梦乡的召唤。

    一簇摇晃的蓝色火炎自山本武的指环之中盘旋着飞出,落到容嘉的额头上。她咂了咂嘴巴,睡得更沉了。雨属性的作用是镇定,可以静止人体的机能,熄灭对方的火炎,是一种威力很大的属性,但此时此刻,他想要静止的只有时间。

    山本武开了灯,低头注视容嘉的睡颜。

    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睡得粉嘟嘟的脸颊上,触感柔嫩光滑,像是一匹最上等的丝缎,让他的手指流连忘返。最重要的是——这是有温度的,不是她毫无血色的遗体,不是墓碑上黑白的照片,更不是自欺欺人的幻影。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她一晚,像一条注视着自己宝物的巨龙一般贪婪又温柔地看着她。

    窗外初升的太阳投射出金色的阳光,山本武的手指在那团燃烧了一整夜的雨之火炎上一颤,终究还是收回了它。

    他深深凝视着容嘉的睡颜,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出他的眼眶,掉落在容嘉的脸畔。

    太短暂了,他想要永久凝固的时间就像掌心的沙一样,越是想要握紧流逝得越快。他失去了她整整五年六个月零三天,却只有不到24个小时的时间能够停留在她身边。山本武半是自嘲半是苦涩地低笑了一声,动作轻柔地擦去落到容嘉脸颊上的那滴泪水,在她额心落下一个眷恋不舍的亲吻。

    “你一定会拥有最幸福的人生,嘉嘉。”

    他站起身,小声地关上容嘉卧室的房门。安稳的睡颜随着门扉的合拢慢慢消失,山本武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疲惫地靠在那扇关闭的房门上。

    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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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云雀恭弥赶到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

    他的妻子连同他的未来一起结束了。

    几个小时前被他抱在怀里柔声轻哄的女人变成了倒在血泊里的尸体,他甚至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他拼命地按压她的胸口,给她做人工呼吸,但是没用……她的胸腔里没有任何声音,她的心不跳了,她死了……早在他来救她之前,她就已经带着恐惧和疼痛死去了……

    除了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他竟然什么也做不了……真奇怪啊,他战胜了巴利安,战胜了白兰,战胜了初代雾守,战胜了所有彭格列的敌人,这时候才发现了自己永远不能战胜的对手——死亡。即使手中的剑再锋利,他也无法将深爱的妻子带回他的身边了。

    狱寺总说他是傻,可其实他很清醒,一直都很清醒。他知道自己选择彭格列代表着什么,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将背负起什么。就连这种时刻他都很清醒。山本武踉踉跄跄地抱起被子弹打得跟破布一样的容嘉,那双拿剑的手从来不曾颤抖成这样,就好像他抱着的不是自己妻子的尸体,而是这个世界的尸体,沉重到他差点无法负担,跪倒在地上。

    伤成这种程度的尸体腐烂的速度会加快,他得快一点,快一点赶回去,她那么爱漂亮,怎么能容忍自己变成那么难看的样子。他要请人好好修复容嘉的尸体,安抚她的父母,处理好这起事件的后续,不能再让她的父母受到牵连了……他想了很多,有用的没用的,唯独不去想没有了她的未来。

    灵魂出窍一般举办完容嘉的葬礼,山本武回到了只剩他一人的家中。

    “你回来啦,阿武!”她本来应该这么笑嘻嘻地扑到他身上。

    山本武收紧双臂,胸膛触及的再也不是她温暖的温度。

    哈哈,嘉嘉她已经死掉了啊,我这是在干什么……山本武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下一秒却习惯性地对空气说出一句:“我回来了。”

    他愣了半晌,坚强的外壳终于轰然碎裂,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泪如泉涌。

    再也没有人等他回家,那句话从此以后也没有必要说了。

    她的骨灰被她的父母带回了中国安葬,一起被带走的还有她的所有遗物,因为他违背了会守护她一生的承诺,所以她的父母告知他,他没有资格保管容嘉的任何东西。只有一枚玉坠,那是她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他们来收拾容嘉遗物的时候,他偷偷把玉坠藏在了手心里,他们始终找不到,到底还是作罢。

    她倒下的时候,玉坠摔成了两半,他笨手笨脚地修补了好久,只能勉强将碎片拼起来,却始终修复不回从前的样子。

    这大概就像他的生活吧,已经碎掉了,即使再如何拼命粉饰,所有的细节都在嘲弄他——回不去了。

    他赶不上时光,也逆转不了时光,只能任由时光的刀刃刺入心脏,剜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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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起了一个大早,简单地打理了一下就冲去了客房,使劲敲门:“山本武,山本武!你还在不在!”

    我没有听到回音,心不由一凉。他果然回去了。正觉得失落呢,山本武从玄关那边探出头,笑眯眯地对我招了招手:“早饭好了,你梳洗好了吗?”

    “……”哇塞这老夫老妻的既视感是什么鬼?我跑到餐厅一看,桌子上摆着楼下早餐店的肉包子和菜包子,他自己做了一锅水果粥,正在往碗里盛。好,好接地气,我还以为他做早饭的话应该是……是……好吧我一时间也想不出菜名,反正跟中国的包子豆浆油条不一样就是了。

    “应该不是巧合吧?”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粥,“昨天的晚饭是我喜欢的菜色,今天的包子也是我最喜欢的早饭。”

    “嗯。”他没有否认,笑着来了记直球。“记得自己妻子的喜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我震惊得包子都差点落到了地上,还好及时接住了!楼下的包子超好吃的,老板每天做得不多,卖完就没有了。每天早上不知多少爷爷奶奶在那里排队买包子,去晚了根本抢不到,我平时也不常吃。

    “今天正好是周六,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嘉嘉。你以前总说要带我逛逛你的家乡,我都没时间……”本来他笑得挺开心的,脸上的笑容突然就收敛起来,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恍惚。

    这个人……才不是山本武。他可是到死的时候都能开开心心笑出来的傻瓜啊,这是什么难看的表情,装忧郁的话,你这张脸就输在起跑线上了!

    他的恍惚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是我的错觉。再仔细一看,他正期待地看着我,就差背后一条摇得呼啦响的狗尾巴了。……等等未来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吗?是我穿越了还是他穿越了,超级奇怪的啊!嫁给漫画人气角色什么的,这种事情真是超级奇怪的。但是山本武可不是里包恩,他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或者说真的有平行世界,我和家教并存的平行世界?我低头啃了口包子,答应了山本武,总之先套点情报出来吧。

    吃过早饭,山本武收拾好碗筷我们就一起出门了。他指着小区门口几株花苗跟我讲3年以后这几株凌霄花就会爬满整面墙壁,从五月到八月都会热热闹闹地开满花;但是7年后这些凌霄花却生了病,等他再来的时候,就只剩一面光秃秃的墙壁了。

    “啊,好可惜。”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没关系啦,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嘉嘉在的话,那些凌霄花一定不会死掉的。”他安慰地拍了拍我的头顶。

    “你的意思是说……”我瞪大眼睛,心脏跳得飞快。“我未来真的读的是园艺学吗?”

    “是啊。嘉嘉是世界上最棒的园艺师,彭格列所有的园艺都是你亲手设计的哦。”他肯定了我的猜想。

    “好棒!未来的我好棒!”虽然那个世界最棒一听就水分十足,但我还是兴奋得差点找不到北了。我爸爸妈妈一直反对我去学园艺,觉得太辛苦了,我也不是很坚定。但是知道自己未来成功地读了园艺系以后,我发现我果然还是很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的。

    我一高兴起来,对山本武都热情了不少,兴致高昂地带他去了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公园,遇上了不少打太极拳练剑的老奶奶老爷爷。

    “等我老了,我也要穿那样的衣服,带把剑到这里来练剑。你看,他们舞得真好。”我扯了扯山本武的衣袖,却见他的目光呆呆地停留在我的脸上,一看就知道是在出神,顿时有点不满。“喂,你好好听我说话啊。”

    “哈哈哈,抱歉。”他作了个抱歉的手势,脸上却完全看不出歉意。

    “啊,说起来你有把刀带过来吗?”

    “哦,在匣子里,嘉嘉想看吗?”他直接点燃了指环上的火焰,将时雨金时从匣子里释放出来。

    来公园里遛弯的人不少,山本武人长得高,脸又好看,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这把凭空出现的刀立刻引起了大片抽气声。

    “哎呀这个魔术你练习了那么多次总算成功了哈哈哈……”我慌里慌张地提高声音,拉着他就往人少的地方跑。这里可是三次元啊三次元!我可不想被当做奇怪的东西抓起来!

    “你别乱来啦。”等确定周围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才鼓着脸抱怨。

    他挠了挠脑袋,一脸茫然,完全闹不清楚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只好对着我傻笑。

    我们这一跑就跑到了小溪边,我左看右看,都没在周围发现人,于是又怂恿山本武来一招繁吹雨给我看,当时看动画的时候就觉得老帅了。

    “哈哈,以前我还给你用五月雨切过寿司呢!”他一边乖乖展示给我看,一边对我说,神色看上去就像一只等待夸奖的大狗狗。

    “……喂,这不是什么值得人骄傲的事吧。”顿时就觉得时雨苍燕流太憋屈了,落到这么个传人手上,你倒是好好珍惜自己第一次创造的招式啊!

    长刀划过平静的溪水,留下一圈银色的残影,然后神奇的事情就出现了——溪水纷纷往上延伸,在达到3米高的位置收拢,形成了云的形状。

    “哇,好漂亮!”我赶紧啪啪啪地鼓掌,感觉今天的行程已经一本满足了。这可是真人版的繁吹雨呢!

    这时候被山本武挑空的溪水纷纷落下,顷刻间就把他淋了个透心凉。他随意地抹了抹落到眼睛上的水珠,对着我笑:“你还想看其他的招式吗?”

    “动画里可没有这个后续啊。”我嘀咕,赶紧摇了摇头,“我们回去先换衣服吧,你怎么早不跟我说,我还以为……唉,算了。我们回去吧。”我从包包里掏了一张手绢让他擦一擦脸。

    “没关系,今天阳光很好,一会儿就晒干了。”他扯了扯紧贴在胸膛上的衬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可是感冒了怎么办?”

    “我昨天淋了三个小时都没……哈哈哈,我是说我从来不生病,这点水完全没关系啦。”

    “你昨天淋了三个小时的雨?”我挑眉。

    “呃……”他一副很努力很想要撒谎的样子,到最后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撒谎。他偷看了我一眼,挠着头问我想不想看看小次郎和次郎,然后不等我回答就放出了他的匣兵器。

    转移话题的技术好烂!

    不过山本武也说的对啦,今天的阳光很好,不过十多分钟他身上的水渍就全部晒干了,我的注意力就彻底转移到匣兵器上了。匣兵器虽然是兵器,但是我感觉他们就是真正的生物,他们有自己的思绪,也有自己的性格,比如说次郎,他就非常亲人,一出来就扑到了我腿上;小次郎稍微谨慎一点,它绕着我飞了几圈才试探性地靠过来,落到我的肩头观察我,黑豆子似的小眼睛轻轻眨巴,看上去别提多可爱了。我一直以为他们身上的火炎是不能隐藏的,结果刚跟山本武一说,他就让次郎和小次郎把火炎收起来了,他们这次就完全跟小狗和雨燕没有两样了。

    溜了一上午的狗和燕子,肚子里的包子早被消化光了,我又拉着山本武去了我平时最喜欢的猫猫咖啡馆。在一片“在哪里找来的帅哥”的调侃中吃完午饭,我带着他回去睡了个午觉。我本来打算带着山本武继续逛呢,结果他特别特别特别假地咳嗽了几声,告诉我他感冒了不想出门。我无语了几秒,懒得计较他这种白痴的表演,不想出去就不出去吧,干脆就跟他一起窝在家里打起了扑克。

    他低头洗牌的时候,玉质的吊坠掉出了领口。

    “我后来又做了一个给你吗?”我从自己的领口拉出自己的项链,黑色的绳结,下面垂挂着一块雕刻得很粗糙的玉葫芦,跟他的项链一模一样。那是我一年前在缅甸旅游的时候自己瞎雕的。我仔细看山本武的那个玉葫芦,发现葫芦的细腰上有一道明显的修补的痕迹,遗憾道:“呀,摔坏了。”

    “是啊,摔坏了。”他垂下眼睛,长长的黑色睫毛似乎无措地颤抖了几下。

    “让未来的我再做一个给你嘛,干嘛要带一个坏掉的玉坠。我不知道日本那边是什么样,但是在中国,裂开的玉寓意可不太好哦。”

    “这个已经很好了,是很珍贵的礼物。”他摇了摇头,话音听上去莫名的有些艰涩。

    “不过说真的,玉戴久了果然不一样。”我凑到山本武身边,拿出两块玉坠对比给他看。“你看,你的那块又白又亮,一副吸饱了日月精华的样子。我的这块单独看还好,一对比就粗糙多了。”

    他的目光中掩藏着我不理解的落寞和空洞,却只是轻轻地勾了勾唇角:“大概是因为我总是喜欢摸一摸它吧,总觉得嘉嘉的温度还存留在玉坠上呢。”

    “咦,你好肉麻。”我打了个寒颤,赶紧跑远。“你要怎么对你老婆无所谓啦,不过我是禁止调戏的哦!就算她真的是我的未来也不行!”

    他既不接话又不反驳,只是笑了笑,一只手撑着下巴望过来,目光柔和又缱绻。

    “你为什么老喜欢看我,是看腻我以后人老珠黄的样子了吗?”我插|起腰来质问他。今天我也没有一直说我的事,也让他讲了好多未来的我和他之间的故事,我这才发现他根本不是二十四岁,而是二十九岁,未来的我比他小了一岁,在他们的世界已经二十八岁了。

    “喂,你干嘛不说话……你,你是不是要回去了?”我看见山本武的身体逸散出一些金色的光点,他的轮廓慢慢融入空气,惊讶地睁大眼睛。这跟十年后火箭炮的消失方式完全不一样啊,那个末日境界式好高大上。

    “今天。”他露出怀念的笑容,金棕色的眸子因为这种美好的情绪光华流转,看起来美极了。“今天就是我们当年相遇的日子哦,你去街上买冰棍,结果摔了一跤,下一秒就摔到了我的浴缸里。我当时可是吓了一大跳呢,哈哈。”

    “今天?”

    “嗯,下午三点。”

    我刚想去包包里翻手机,却听见山本武说。

    “不用看了,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四点了哦。”他晃了晃不知何时握在手心里的怀表。“这可是我特意拜托斯帕纳研制的时钟,它会准确地显示当前世界的时间,超厉害的,对吧,哈哈。”

    “……”卧槽我就说他为什么好端端地不想出门,原来是要坏了我的好事!等等,不对啊,这家伙不就是我遇见的那个“好事”吗?好哇,婚都结了,你居然后悔起当初跟我的相遇来了,跑到现在这个时候阻止我跟小时候的你相遇,多大仇!“你你你你……”一时之间,我又羞又气,“你”个没完,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很生气吗?”这家伙居然还在笑!

    啊啊啊,真是太恶劣了!

    “不过没关系啦,未来已经改变了,所以属于未来的我也不会留在你的记忆里,真开心。如果嘉嘉记忆里只有我讨厌的样子的话,那就太糟糕了。”

    “不,不止是不会留在我记忆里吧,喂,你这个家伙!”我恍然惊醒,想要抓住他的手臂,却扑了个空,身体穿过他的身体跌倒在了地上。“你是傻的吗,改变了未来,你存在的凭依也就不存在了,你会……你会消失的啊……”

    “没关系哦。”他跪坐在我面前,弯下脊背,高大的身体将我笼罩在他的阴影中。他像是之前做过的无数次一样专注又温柔地注视着我的脸庞,透明的手指虚虚拂过我的脸侧滑落的泪珠,眉目舒展出微笑的模样:“啊……是眼泪。”

    我似乎能感受到他那长了一层厚茧的指腹落在我脸上灼热的温度,但理智告诉我——那是错觉。

    他垂下双眼,浓密的漆黑睫毛在金色的瞳孔中投射出温柔的光影:“不想看到你流泪,但是……好开心。”他看向我,眸子因为泪水的润泽清澈明亮到像是两汪被阳光照射过的湖水。“即使是这样的我,也会让你稍微有一点舍不得,对吗?”

    我怔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山本武化作一团金色的光芒消失在我面前,心脏像是缺了一块,传来呼啸的风声。

    一直都在这么注视着我,是因为早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吗……山本武,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情圣,完完全全就是ooc了啊……

    不要就这么消失啊……山本武……

    至少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真正的理由……喂……

    ……

    啊咧,好奇怪。我为什么哭了……是沙子掉进眼睛里了吗?

    爸爸妈妈今天晚上就回来了,还是抓紧时间把我电脑里的h文写完吧。哎,说起来山本武到底有几块腹肌啊……

    唔,六块?好了,就决定是六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