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施恩

帝国大酋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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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河阳城,贫民区。

    饿着肚子走在街上的李大龙,忽然听到附近一间破庙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敏锐的他不由的停下脚步,走近破庙,想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于是,李大龙便看到,在破庙的神像前,有一个老人站在那里,打着一套看上去虎虎生威的拳法。

    老人看上去满面风霜,似乎有六七十岁了,他个头儿极高,骨瘦如柴,穿着一身黑袍,面容苍白,若是有人善于观相,就能看出老人脸上有股阴狠之色,非是好人。

    当然,李大龙可不会看相,要是有这种技能,他也不至于整天吃不饱饭了,他注意的只是老人打的这套拳法。

    一对干瘦的手臂中蕴含了莫大的力量,劈、贯、砸、冲耍的虎虎生威,出虎爪的招式中带着股疾风,正应了风从虎之说,一双长腿腾挪转移间,带着股不似他年龄的灵活。

    李大龙在年幼,父亲未亡之时,曾跟着他练过一些皮毛武功,也算有点基础……

    锻体一层也是基础嘛,虽然之后父亲病故,家产被几个无赖头子夺走,吃不饱饭,自然也练不了武,但到底还留了点儿底子,知道老人不是在胡乱打一气,而是有真功夫在身,比起自己厉害了不知多少,像他这样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一个打一百也不是开玩笑的。

    意识到这点,李大龙就有了离开的心思,毕竟偷看别人演武,总不是什么好事,要是这老头脾气不好,又发现了自己,那他就算被直接打死也是没处说理——

    这种事城主府的人都不会管,因为他偷看别人演武本身就不占理,更何况,现在的他只是个没有产业的小混混,在城主眼中甚至不能算是人,不把他赶出河阳城就算是大发慈悲了,怎么可能还会管他死活?

    然而,老人到底还是发现了李大龙,此时他突然使出一式饿虎扑食,双手成爪,身子凌空跃起,动作猛烈而迅速,还没等李大龙有何反应,便猛地扑向了他——

    旁边的柱子。

    这一招竟然直接将这柱子的一半刨成了木花。

    木花纷飞中,李大龙吓了一跳的同时也有些庆幸,反应极快的他此时已经明白,有如此武功的人想要杀他的话,绝不会把招式打偏,因此,他貌似是不用死了。

    果然,老人收了手,直立起身子,淡淡的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偷看我演武。”

    李大龙急忙答道:“老人家,我叫李大龙,是附近的……附近的小混混,刚刚只是听到庙里有奇怪的声音,好奇之下,才走过来看看,并不是有意偷看的。”

    李大龙知道,就他这个穿着打扮,说自己是在城里有产业的普通人家,根本不可能有人信,他平日里遇到危险时,常常靠说自己是某个帮派的喽啰来混过去……就像《功夫》里的星爷,一开始喜欢说自己是斧头帮的人。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选择报上什么帮派的名头,假装自己是什么黑手帮之类帮派的喽啰,而是说了实话。

    一是因为他看这老人不像坏人,看着这老人就有种莫名的亲切,不想骗他。

    二是因为,以他这锻体一层的修为,骗骗没接触过武道的普通老百姓,说自己是帮派喽啰也就算了,想要骗真正的武者完全就是笑话,再是下三流的帮派,收人也只会收锻体四层以上的人当做底层打手,毕竟这个世界可不是人多力量大,帮派干仗的时候靠的是高手,锻体一层的小朋友爱去哪去哪。

    老人听到李大龙的回答,轻微的点点头,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

    “你叫李大龙是吗,真是个好名字……”

    老人似乎突然有些伤感,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我叫李云龙,今年六十有七了,我有一个儿子,他叫李二龙,是个顽皮的孩子。”

    李大龙不知道眼前这叫做李云龙的老人为何伤心,小心的陪了一句:“那可真巧啊,我和您儿子名字差不多,大龙二龙……”

    “他已经死了……”没等李大龙继续说完,老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呃,对不起。”

    李大龙感觉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肯定特别伤心,自己的名字正好戳到了他的痛处,这下肯定捞不着好了。

    李云龙没有管李大龙怎么想的,自顾自的开始了回忆模式:

    “我原是一个孤儿,因资质还过得去,从小被师父收养,在门派中长大,本该一心习武,以求光大门楣。”

    “可惜我早年功夫没练到家时,心性未定,争强斗狠,因一个妓女与人起了意气之争,一怒之下,失手杀了一名大宗门长老的弟子,惹了仇家。”

    李大龙不知道老人为什么要跟自己讲这些,只当这是老人的通病——爱讲故事。

    “从那之后,我便离开门派,隐姓埋名,只求不给师父添麻烦。”

    “然而,那宗门长老还是发现了线索,找上门来,轻易灭了我的门派。”

    “从那之后,我为了报仇,日以继夜的追求更强的力量,在世上各种艰险的秘境中打磨己身。”

    “终于,在我四十岁时武功大成,打上那个大宗门,想要报仇,然而,那时我才知道,仇家已经老死了,他唯一的后人早已被我误杀……”

    李大龙听到这段往事,也不知该作如何感想,这老人家虽然说得简略,但他却明白,老人当时为了报仇,一定是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毕竟,变强的路上必定遍布荆棘。

    同时他也想知道,之后事情会怎样发展,老人当年会不会也像他的仇家一样,把怒火迁怒到他人身上,灭了那个大宗门。

    “我得知此事后,万念俱灰,感觉自己多年功夫尽皆无用,不由起了恶念,想要追杀那长老的所有好友,但最终又想起师父的教导,江湖中,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是我连那长老的所有好友都杀了,必然又会结下新仇,谁能没有几个认识的朋友,若是再一个个接着杀过去,非要把这天下人全都杀光了,才能杀尽仇家……

    “最后,我未能动手杀人,就此归去。”

    李大龙觉得老人的做法是对的,老人师父讲的也很有道理,但他还是觉得,日后自己要是发达了,报仇肯定会把这河阳城的无赖帮派全部捣毁,而不是只找那几个夺他家产与平日里经常欺负他的人麻烦。

    因为李大龙知道,其余人只是没欺负到他头上,这些不事生产的人可以大鱼大肉,靠的就是欺负其他人,他看不惯这种人。

    或者说,两者根本不是一回事,老人当年是想要报仇,而他李大龙不止要报仇,他还要正义,因此完全不会被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而打发过去。

    也许别人会觉得,一个无业,靠小偷小摸生存下去的半大小子,有何资格妄谈正义,但他自己确实是这么想的,如果李大龙一生都不能发迹,这自然就只是一个(中二期)少年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而,至少在古蒙看到的未来影像中,他日后确实发迹了……

    ……

    李大龙是怎么想的似乎没人知道,老人继续讲他的故事:

    “我离开那处宗门,想到师父和师兄弟们皆因我而死,我却独自一人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不由生了死志,便在这时,我于路边发现了一个弃婴,他似乎刚被父母抛弃,就像我年幼时一样。”

    “我把他当做老天对我的救赎。”

    “您把他带回家了?”李大龙不合时宜的问道,他说完后自己就后悔了……他猜到了后面的事儿。

    “是的,我把他带回家了,为他取名二龙,从此隐姓埋名,像师父待我一样待他,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教他武功,期待日后他能平安长大,娶妻生子,我甚至有过儿孙满堂这种妄想。”

    李大龙没有说话,他已经知道了故事的结局。

    “五年前,二龙武功小成,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放他一人出门游历,实则一路跟随,暗中保护。”

    “一日,我突然心绪不宁,想要找二龙时,却见他满面春光的进了一家妓院,当时我有心阻止,但确实不好出面,而且作为父亲,我又不可能看这种事情,于是便走的远了些……”

    李大龙看着老人双目无神的讲着这些事,有些不忍。

    “再后来,二龙因一个妓女与人起了意气之争,他功夫差了一招,被人失手误杀……”

    ……

    嗯,这真是一个好故事,正讲故事的古蒙深深的感到,自己当网络作家确实还是有好处,至少很会编三流故事,首尾呼应有木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有木有。

    这不,李大龙这个还算精明的小伙子还不是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完全把这事当真的了?

    事实上,这个在讲故事的老人,正是古蒙使用学习后升到炉火纯青境界的易容术假扮的人,模板还参考了一下死掉的萨能甫……古蒙的捏脸困难症已经晚期没救了,只能随便凑合凑合……

    至于古蒙为什么要蹲在这破庙里,给一个小混混讲自己瞎编的故事……

    这个,他当然不是想要打赏和推荐票,他这么做是有正经原因的。

    为了方便说明,我们可以打个比方。

    假如,你穿越到了大唐双龙传的世界,然后发现时间是在宇文成都夺长生诀的前几个月,你身在扬州,同时,你还有很多钱和很高的武功。

    在这种情况下,你会不会去特意接触那两个小混混?

    ……

    别人会不会去这样干古蒙不知道,但他自己确实是这么做了,他就是要强行跟李大龙扯上关系。

    虽说李大龙在这个世界不能说是真正的天命之子那一级,但也绝对是气运所钟,往后几年的风云人物。根骨极佳,前期武学进展一般但几乎没有瓶颈,正常路线就能升到大宗师级,而且上限可能更高,还有机会再进一阶,虽然比不上这个世界真正的顶点,武神那个级别,但也很可怕了

    一个看似普通的小混混,日后能有如此成就,对一个十六岁才开始重拾武道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其中虽然也有各种机缘巧合,但古蒙知道,这也与他本人并不明显的绝世天赋,以及突破时才能发现的超强气运有关,那突破关口时的顺风顺水就是明证。

    像他这种人,如果遇到了什么修行中的重要关口,比如,“练这功法的成功者不足一成”,又比如,“此时强行突破的成功几率只有万分之一”,对他来说,这些几率其实都是百分之百,稳稳滴。

    古蒙知道,现在的李大龙,缺的只是一个腾飞的机会,只要给他一本适合的功法,再加上一些初始资源,日后的李大龙,就是一份可以预见的高端战力。

    古蒙愿意做这个给他机会的人。

    当然啦,古蒙想要给李大龙机会,但他也不可能就直接找上他,然后给他塞一大堆东西,说“跟我混有肉吃”。

    确实,有个别天真的人就吃这一套,但对更多的人来说,如果遇上了这种事,第一反应恐怕不是欣喜,而是产生疑惑,比如:

    “我就一普通人,也没什么远超他人的才能,为什么有人要突然给我这么多好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李大龙也是个比较精明的人,如果他是个傻瓜的话,幼年就一个人过活的他老早就死了。

    因此,直接对他说“有肉吃”这条策略当然是不可取的,就算古蒙想给他好处,也要想办法寻个由头儿。

    而古蒙想到的办法就是,自己在事先调查好的李大龙活动区域内打拳,引起其注意,把他勾引过来后假扮老爷爷的模样与他沟通,实施制定好的施恩计划。

    至于为什么要化名李云龙,巧合,巧合……好吧,是恶趣味。

    ……

    回到眼下,听到老人家所说的往事,李大龙有些同情,但安慰的话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就在这时,古蒙偷偷看见李大龙的神情,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用一种哀伤的语气道:

    “从那之后,我的人生便彻底没了希望,从这里走到那里,活的如同一只孤魂野鬼。”

    “今天在这破庙里心血来潮,突然想打一套拳,我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便顺着心意胡乱打了套拳,万万没想到,这声音竟然让我竟然遇见了你。”

    古蒙说道这里,停了下来,用一种饱含深情,又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李大龙。

    嗯,这种眼神是他边看《失孤》边对着镜子模仿的,应该还算靠谱吧……

    “我?”李大龙不知道古蒙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被老人这么一看,忽然有些瘆得慌,连见面时莫名对老人产生的善意都减少了许多。

    看来古蒙是没学到家,人家根本get不到点啊。

    好在,他虽然没学到家,但脸皮够厚,见此情景,就算很尴尬,还是可以强行演下去:

    “大龙,你与我的儿子二龙,长得实在太像了,尤其是眉眼,简直是一模一样!”

    李大龙摇了摇头道:“我父亲就我一个儿子,恐怕我与您儿子二龙并没有什么关系。”

    李大龙虽然想要上进,但他对去世的父亲很尊重,不会为了傍上古蒙这条看上去很粗的大腿,而说什么类似“我父亲曾有个扔掉的私生子,可能就是李二龙”之类奇怪的话。

    岂料,李大龙摇头,古蒙同样也摇起头,而且摇的更加快速,显得有些癫狂,说话时也带着激动的神色:

    “不不不,像不像与血缘无关,两个相距十万八千里、往上数九代,数十八代都没关系的人,同样可能极端相似,再说,我是师父收养的,二龙也不是我亲生,我并不看重什么血缘,那根本就不重要。”

    古蒙说这段话的时候又快又急,语气学自之前亲眼见到的萨能甫,演出了一种偏执到精神出了问题的状态。

    这把李大龙吓到了,看来古蒙这次学的挺好。

    “我之前只是一个小混混,还偷过东西。”

    李大龙开始自揭其短,他突然不想跟这奇怪的老人扯上关系了。

    “没关系,谁还没有过艰难的时候,如今世道艰辛,我知道你也只是想要活下去,小偷小摸不算什么。”

    李大龙已经有种预感,但又不知道老人到底想要干什么,总之是有种莫名的抗拒,于是继续道:“但是我资质普通,也没有一技之长,可谓是平平无奇啊。”

    古蒙觉得不能演太过把人吓跑,于是又平静下来,缓缓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的资质在常人眼中可能是平平无奇,但在我眼中,却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尤其是你还与二龙长得那么像,又刚好叫李大龙……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

    李大龙的猜测越来越具体,他好像已经猜到老人到底想干嘛了,但他又有些不敢相信,难道自己倒霉这么多年,他还开始转运了不成,能遇上这种好事?于是他不确定的问道:

    “什么安排?”

    “你真的不明白吗?”

    李大龙有点懵,道:“老人家,您不会想说,您想收我为义子吧?”

    古蒙笑眯眯地点头:

    “乖儿子,你真聪明,来,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