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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热的家丁招选大会结束之后,还能够留在荣府的人,则都是这场竞赛的佼佼者了。
有人靠真本事,过关斩将;有人耍小聪明,投机取巧;也有人混水摸鱼,蒙混过关。
总而言之,瑞霜和苦无目睹了家丁招选大会的全过程,更是不敢掉以轻心了。
成功留下来的人早已换上了家丁服饰,现在正条理清晰地站成一排一列,井然有序,颇为壮观,等着彭斯言过来分配任务。
彭斯言从第一排左侧开始,指着一名皮肤黝黑的人说:“你,去守大门。”
而后又来到一个唯唯诺诺之人的面前,干脆利落地下令道:“你,柴房没了柴了,先去搬点柴来。”
“你,老爷新购置了一批家具,放在西边大院,你把它们搬到老爷的北边大院里。”
“你,跟他一起去。”
……
彭斯言的辞色锋利,简洁明了,言简意赅,一个一个吩咐下来,很快就到了周不通这边。
还没等彭斯言开口,周不通的嘴角便上扬到极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憨憨一笑,企图增加彭斯言对自己的好感度。
而彭斯言看着这么一个一嘴胡渣的人,也只是摆出一脸厌恶的模样,愁眉不展,面相逐渐扭曲,全身心都在拒绝,而后连连挥手,略显不耐烦地说道:“西边大院……西边大院……”
彭斯言交代完以后,正想从他身边掠过,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不通又强颜欢笑,颇有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急急忙忙地搭话道:“诶!彭管家,我去西边大院干嘛呀?”
彭斯言扭过头,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注视着他,语调逐渐上扬,相当自然地说:“当然是守着呗!一旦发现可疑人等,立马设法擒拿,绝不姑息!”
“是。”周不通坚定不移地双手抱拳,毅然决然地答应了一声,随即冲瑞霜和苦无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匆匆离去了。
紧接着,周不通来到瑞霜的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一手伸出两指,来回摩挲着下巴,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慎重地开口道:“你去守东边大院。”
“啊?”瑞霜一愣,当即站出来反驳道,“为什么是东边大院?”
正要向苦无走去的彭斯言赫然止步,重新瞥向了瑞霜,眯着眼睛,略显不耐烦地问:“有什么意见?”
“我……”
瑞霜正想继续反驳,身旁的苦无却拉了拉她的衣襟。
瑞霜心领神会,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飘忽不定的眼神向身后瞥了瞥,不禁面露难色,而后只得无可奈何地双手作揖,委曲求全道:“是。”
彭斯言看着瑞霜离去的背影,鄙夷不屑地轻蔑一笑,进而来到了苦无的面前,捏了捏他的肩膀,挑了挑眉,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指着瑞霜刚才离去的方向,不假思索地说:“你跟他一块儿,去镇守东边大院。”
“是。”苦无紧随瑞霜,往东边大院而去。
东边大院较之北边大院而言,倒是少了一分铜臭,多了一分清新和自然。
两人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僻静之地,环顾四周,确认周遭没有外人后,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瑞霜皱着眉,苦着脸,暗暗喘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小和尚,你刚才拦我干什么?”
“小霜,周大哥才刚刚说过,我们现在为人家丁,寄人篱下,需得看人脸色行事,镇守哪处院落,又岂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决定的?”苦无有条有理地说,“小霜,我们得顾全大局,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地位。”
瑞霜长叹一口气,哭丧着脸,失魂落魄,灰心丧气地说:“那现在该如何是好?荣千富坐落在北边大院,我们所镇守的东边大院也不过是大多家丁住的地方。如果不能接近荣千富,我们岂不是无从下手?”
愁眉莫展的苦无不自觉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惴惴不安地说:“说的也是……不过尽管如此,我们也绝不能在那个时候公然顶撞彭斯言啊。倘若如此,才真的是功亏一篑。”
“唉。”瑞霜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叹息,忧心惙惙地说,“现在看来,我们好像也只能从长计议,徐徐图之了。”
“这也没办法,我们只能这样了……”苦无怅然若失道。
“对了。”瑞霜忽然想起来说,“这个周不通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让你欣然接受,唤他一声大哥?莫非……你先前与他早有相识?”
听到这里,苦无忍不住轻声一笑,饶有兴致地说:“你看我与之交谈时的样子,像是早有相识么?”
“那是怎么一回事?”瑞霜二话不说,当即反问道,“周不通来历不明,身份可疑,这般靠近我们,说不定也是有利可图。按照你的秉性,纵使再怎么大意,也不会愚蠢到这种地步吧?”
“小霜,你多虑了。”苦无用一种轻松自如的语调,有意无意地嗔怪道,“我跟周大哥的确是素不相识,从未有过任何交集。我之所以会选择跟他结实,也不过是因为他才智过人,深谙世事,为人圆滑而已。”
“哦?”瑞霜不禁提起了一丝兴趣,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有意无意地怀疑道,“一见面你就知道他才智过人,聪明绝顶了?”
“初见之时自是不知的,但当他开口道‘非也,非也’之时,我便也知道此人不甚简单。”苦无的嘴角微微上扬,淡然一笑道。
“愿闻其详。”瑞霜格外好奇地问。
苦无挥一挥衣袖,有理有据地说:“我们毕竟是初来乍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当然需要一个熟悉规矩的人对我们言传身教,否则我们不仅不知荣府家丁招选大会的规章制度,又不知这么多为人处世的哲学之理,日后难免会吃亏。而我看周大哥历经沧桑,知世故而不世故,想来也是一个走南闯北的老江湖了。故而与其说是他接近我们,倒不如说是我们顺水推舟地接近他,以便日后有利可图。”
瑞霜一听,止不住地默默颔首,竟还觉得小和尚说得颇有一番道理。
“小霜。”苦无猝不及防地唤道。
“啊?”瑞霜不由得愣了一下,险些没反应过来。
“你觉得周大哥这人怎么样?”苦无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
瑞霜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湛蓝的天空,大脑飞速运转,仔细一想,泰然自若地答道:“周大哥这人吧……确实不错。豁达且开朗,积极又上进,有勇还有谋,大方而自信。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坏人。但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使驶得万年船。尽管周大哥助我们良多,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才是,否则怕是要吃大亏。”
苦无轻声笑笑,镇定自若地说:“小霜,这个我早有考虑,你就放心好了。反正现如今我们已经入了荣府,与周大哥同为家丁,只需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想来是不会再与周大哥有什么关系了。”
“嗯。”瑞霜点点头,不假思索地认可道,“他在西边大院,而我们在东边大院,基本上是互不往来了。”
“先前听其他人多有提起,据说西边大院是彭斯言住的地方,周大哥在那儿镇守,怕是要时时刻刻受到他的监督了。”苦无有所顾虑地说。
“你还是别担心周大哥了。”瑞霜意味深长地抱怨道,“纵使整天风吹日晒,也一定是对得起荣府开出的酬金的。只是我没想到,彭斯言不过一个小小的管家,竟能有这般待遇,不像我们这些下人,还得抱团取暖才行。”
苦无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有条不紊地安抚道:“小霜,相较于其他大户人家而言,荣府所开出的条件已是上乘。下人们虽是住在同一院落,但却有着各自的卧房。而这卧房兴许小是小了点,可依然是人们劳累一天后,最为憧憬的僻静之所。更何况于我们而言,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们的最终目标是荣千富,又何须在意周遭环境的好坏呢?”
瑞霜眉头紧锁,嘟囔着嘴,忸怩不安地诉苦道:“可我就是不喜欢这样嘛。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人住在一块儿,我想想就觉得尴尬。我现在只想赶快接近荣千富,看清楚他背后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这儿的条件虽是不尽人意,但你迟早会习惯的,而且我们忍一忍就过去了。至于荣千富……”苦无的喉结一阵蠕动,首鼠两端,一筹莫展地说,“唉,我又何尝不想快点解决掉王允川的这个爪牙呢?”
瑞霜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转了转,嘴角隐隐上扬,古灵精怪地臆测道:“嘿嘿,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你知道?”苦无睁大了眼睛,脑袋向前倾了倾,不敢相信地问。
瑞霜长舒一口气,一边比划着双手,一边振振有词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急于求成的原因有两点!”
苦无轻声一笑,兴致勃勃地问:“小霜如此有把握,不妨说说看?”
瑞霜昂首挺胸,信誓旦旦地说:“一方面,你实在看不惯王允川的种种恶行,故而想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荣千富,继续将计划进行下去,对否?”
苦无面带微笑,满意地默默颔首道:“说下去。”
瑞霜的双手背过身后,胸有成竹地说:“至于这另一方面,你除了焦虑心急,眼神当中还闪过一丝不安和慌乱,想必是因为熔寂落入他人手中,故而你迟迟放不下心。”
听到这里,苦无顿时变了脸色,神情变得庄严肃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像熔寂这样的上古阴剑,一旦落入奸邪之辈的手里,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小霜,如果有重要之人将熔寂托付给你,并且让你保护好它,而你却又将其托付他人,心中会作何感想呢?”
“熔寂再厉害,终究是一把剑而已。你们将它视若珍宝,可它在我眼里,却是一文不值。”瑞霜不紧不慢地说,“更何况我们已出高价将熔寂放置于四顾镖局中,解决完荣千富的事情后自可去取,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小霜,那种感觉……我说不上来。”苦无忐忑不安地说,“总而言之,只要熔寂不在我身边,我就始终放不下心来。”
瑞霜无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拍了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安抚道:“你要是还有闲工夫担心你的熔寂,倒不如想想办法在荣府立足。”
一听这话,苦无眉梢一紧,话锋急转道:“我们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荣府的家丁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习武之人,难怪昨晚我们对付起来会如此费力。”
瑞霜愁容满面地道:“得亏荣府是在今天才换了一批新的家丁,否则我们才真的是大难临头了。”
苦无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挠了挠脑袋,疑惑不解地问:“小霜你这么说……是因为如果他们不是在今日举行的家丁招选大会,那我们就不会有潜入荣府的机会吗?”
“呃……算是吧。”瑞霜犹豫不决,进退维谷地说。
“算是?”苦无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愁眉苦脸地问,“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这算是……是什么意思呢?”
瑞霜叉着腰,撅着嘴,平心静气地说:“因为相较于你所说的这个原因,我还有一个更大的顾虑。”
“是什么?”苦无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瑞霜闭了闭眼,心如止水地说:“如果家丁招选大会开在昨天,那我们那时潜入荣府所遇到的对手只会更强更厉害,绝不会应付得那般轻松。”
“何出此言?”苦无依旧是一头雾水地问。
瑞霜条理清晰地解释道:“家丁招选大会若是开在昨天,那就意味着我们昨夜遇到的对手可就都是荣千富新雇佣的家丁了。”
苦无愣了一下,神色愀然,愁眉锁眼地问:“那又如何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换了一批家丁,就能改变我们当时暴露的局面吗?”
“那倒是改变不了……”瑞霜欲言又止道。
“那不就行了?”苦无相当自然地反问道,“既然如此,那新家丁和旧家丁又有什么分别呢?”
“哎呀你想嘛!”瑞霜心力交瘁地娓娓道,“今日新招入府中的家丁都是奔着那三十两黄金来的,那肯定是干劲十足,斗志昂扬呀!而昨日的旧家丁,是他们挣最后一笔黄金的最后一天,他们肯定会消极度日,期盼着时间快点过去,自己好拿着这五两黄今一走了之呀!”
“哦――”苦无止不住地默默颔首,拉长了声线,如梦初醒,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还真是颇有一番道理呀。小霜,要照你这样说的话,我们还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才是了?”
“嗯……可以这么说。”瑞霜义正言辞地答道,“荣府的家丁众多,可能的确有一些好吃懒做的不学无术之辈凭借运气混在其中,可大部分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如此一来,即便我们想在荣府有所行动,想来也是没有这么容易了。”
面色凝重的苦无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平静下来,进而从容不迫地说:“小霜,我们好不容易才混进荣府,凡事还是不要太悲观了。我记得曾经有一位故人跟我说过,这世上的任何事情,有的时候看似有利,实则无利,看似劣势却是优势。如今我们乔装打扮,悄无声息地潜入荣府,已然是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又还有什么惆怅的呢?”
虽然有了苦无的劝慰,但瑞霜却是始终提不起兴致来:“潜入荣府归潜入荣府,但我们潜入荣府之后,若是不能靠近荣千富,那先前的所作所为,岂不都是担雪填井,徒劳无功?”
苦无放好心态,心平气和地说:“小霜,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尊师曾告诫过我,慢工出细活,欲速则不达。当时你也在场,你应该知道,操之过急极有可能自乱阵脚。如今我们正处在他人的地盘,应稳中求胜,不可心浮气躁。”
瑞霜当即就“啧”了一声,眉头紧锁,身心交病道:“我好端端地跟你商榷接下来的诸多事宜,可没想到说着说着,你竟又教训起我来了。”
“这怎么能算是教训呢?”苦无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小霜,我这分明就是真心实意地劝说啊。”
“行行行!”瑞霜伸出一只手挡在面前,连声敷衍道,“我懒得跟你争论。既然现在我们别无他法,那姑且就如你所言,三思后行。这些日子我会想想靠近荣千富的办法,看看能不能另辟蹊径。”
“也好。”苦无表示赞同地说,“只有巧妙智取,才能避免动用武力。”
瑞霜把手一挥,坦坦荡荡地说:“小和尚,趁着现在没人,我四处逛逛,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好,那我跟你一起去。”苦无迫不及待地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