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探寻之程

平方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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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渣!”

    强烈的情绪在她的胸臆间翻滚,究竟是小九的还是她的,已然分辨不清楚,或者两者皆有。

    她打从一开始就怀疑,蔺时年和小九恋爱期间,小九可能也是第三者,她也一直坚信,蔺时年一定做过非常对不起的小九的事儿,才让小九绝望至连死都不畏惧。只是始终没有得到过确切的验证。

    这下子好了,她的直觉果然准确,这直觉恐怕不仅仅源自于她个人对蔺时年的偏见,隐隐之中还有小九曾经受过的重伤所留下的烙印。

    蔺时年先是一懵,很快想到应该和她发梦的内容有关,表情又绷又僵:“你梦到什么了?”

    “呵,梦到什么?”方颂祺冷笑,“你自己干过什么心里没有一点B数么?!”

    只一个耳光真他老娘地便宜他了!

    方颂祺正想将他拖出去狂揍,车厢内在这时爆出萌萌的哭声。

    萌萌在蔺时年叫唤方颂祺的时候,其实已经一起被叫醒,只是还迷糊着,而且难得睡在方颂祺的怀抱里,她也不想起来,怎料将将见证了方颂祺和蔺时年发生争执,方颂祺还对蔺时年动了手。

    方颂祺甩手将怀里的萌萌推过去给蔺时年,面无表情推开车门。

    萌萌拽住方颂祺的衣服,下意识喊出声:“Mummy!”

    “我踏马不是你Mummy!”方颂祺气势汹汹爆粗口,不管不顾下车。

    萌萌随着她的衣料被拉得往车外扑,仍旧没能阻止方颂祺的脚步。

    蔺时年及时捞回萌萌,萌萌才不至于摔倒。

    幸而方颂祺是往房子里走,蔺时年抱着萌萌也下车,追上去时被方颂祺凶恶警告:“别烦我!否则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蔺时年止步。

    萌萌已改口叫回她“方方阿姨”。

    这会儿方颂祺还挺佩服自己,火爆归火爆,却是尚存一丝清醒的理智在提醒她萌萌什么都不清楚、夹在大人中间的是无辜的,所以没有殃及池鱼捎带着一起骂。只不过仍旧控制不住狠狠剜她:“我也不是你阿姨!一个字都不许叫我!”

    丢下话,她大步上楼,将房门摔响得原本狂吠的小沙躲去沙发底下安静如鸡。

    菲佣急慌慌从厨房里查看情况,又悄无声息地进去厨房,打算等蔺时年喊了她她再出现。

    萌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摸着蔺时年方才挨耳光的脸颊,于抽噎间期期艾艾问:“Da——Daddy,萌萌是不是又让方方阿姨不高兴了?”

    蔺时年眼波涌动,眼神复杂:“不是,不管你的事,你是好孩子,是Daddy做错事。”

    萌萌:“那Daddy去跟方方阿姨道——道歉好不好?”

    “嗯……”蔺时年喉咙干涩,心疼地给萌萌擦眼泪。

    萌萌抱紧蔺时年的脖子,停不下来抽噎。

    哄好萌萌入睡已是一个小时后,蔺时年从萌萌房间出来,转去叩方颂祺的房门,希望能和她开诚布公。

    方颂祺却一点动静也不给他。

    蔺时年只得作罢,不去做火上浇油之事,等明天她冷静下来后再沟通。

    第二天,方颂祺早餐期间便按时出现,整个人平静得让蔺时年难以置信。

    肿着眼睛的萌萌原本正纠缠着蔺时年,说蔺时年如果不去道歉得到方颂祺的原谅,她今天就不回米国。见到方颂祺,小不点眼里有娘没爹,立刻丢下蔺时年奔向方颂祺:“方——”

    记起昨晚方颂祺的警告,萌萌不仅止住要靠近她的步子,而且戛然了称呼。

    方颂祺神色虽冷淡,但不至于如昨晚翻脸无情,没什么情绪问:“你今天不是回米国?怎么还在?”

    “下午的飞机。”萌萌软声解释,说罢,她扭头看蔺时年,十分生气一般用力哼声,再别回脸,满副为方颂祺打抱不平的语气,“Daddy做错事惹方方阿姨不高兴,我要等Daddy哄好方方阿姨之后再飞。”

    观察到方颂祺表情无波澜,萌萌这才上前,温热的小手牵住方颂祺的手,轻轻晃动:“方方阿姨,你生气是应该的。”

    蔺时年没有说话,他这会儿还没摸准今天方颂祺要走那条路线,想多观察会儿再做决定。

    方颂祺轻飘飘瞥一眼蔺时年:“没事,我的气头已经过去了,暂时别再惹我就行。”收回视线至眼下萌萌仰起的小脸,“你该去赶飞机就去,昨天不是已经约好了?你想说话不算话吗?”

    “没有不算话!”萌萌紧张地抓紧手,问她确认,“方方阿姨不生Daddy的气了?”

    呵,这种人渣……方颂祺捺下心绪,有点烦:“说了气头过了。”

    萌萌冲她甜甜笑起来:“我替Daddy谢谢方方阿姨。”

    方颂祺微抿唇:“什么时候去机场?我送你。”

    萌萌一愣。

    “怎么?不想要?”方颂祺眯眼。

    “要!”萌萌转瞬惊喜。

    方颂祺无波无澜开始吃早餐。

    蔺时年静默注视她片刻,让菲佣带已经吃好早餐的萌萌上楼把没收拾完的行李给收拾了。

    萌萌很机灵,原本想陪方颂祺,此时猜到蔺时年要和方颂祺单独说话,乖乖跟着菲佣回卧室。

    蔺时年在萌萌离开后刚张开嘴还没讲出话,就被方颂祺制止:“我刚刚说得还不够明白是么?您要是不介意我当着您女儿的面和您吵起来的话,尽管惹我。”

    “好,等送走萌萌后,我们再谈。”蔺时年抿唇。至少确认了,她并没有把事情翻篇。而他昨晚已经大致猜到,她这次记起的是什么。毕竟这段时间,很多重要的关节点在她那里都已了然,能让她骂他人渣又对他反感至此的,只剩下一件。

    记起来了也好,他不用再像接受凌迟一般,再继续煎熬地等下去。

    …………

    萌萌的行李其实很少,因为本就经常米国、香港两边跑,两边都有她的换洗衣物,她每次就一个非常小的行李箱,装着她的Rita,偶尔随身携带新宠或者送人的小礼物。这次回来香港也不例外。

    可现在回米国,她的物品却成倍,缘由在于她要将方颂祺此次买给她的所有衣物都带走,一件也不许少。

    菲佣提醒她:“再不久就过春节了,春节你又要回来,到时能穿。米国那边现在是夏天,带去也没用。”

    “有用有用,”萌萌的小身影努力打开从蔺时年屋里借来的大行李箱,抬头有板有眼道,“我要挂在衣柜里欣赏,再让Daddy和兰奶奶以后照着方方阿姨给我挑选的风格买新衣服!”

    菲佣:“……”

    她的房门半开着,方颂祺在外面的过道上正好将这段对话听进耳朵里,嘲弄勾唇,明明昨天还穿得非常不适应,哼!

    脚步滞不过一瞬,方颂祺不再停顿地进自个儿房间,也收拾了几样东西。

    临近中午时,萌萌高高兴兴来找方颂祺,一行人坐上开往机场的车,临走前,萌萌抱着小沙一通不舍,让小沙乖乖等她春节再回来,到时候不许忘记她。

    到机场后,萌萌硬是拖到最后关头才去过安检,单独拉着方颂祺到一旁讲悄悄话,在方颂祺听来,和讲给小沙并没有区别,不外乎希望方颂祺不要忘记她。

    “我已经开始偷偷学怎么写邮件了。方方阿姨你记得给我回信。”萌萌软声软气。

    “嗯。”方颂祺应得有些敷衍。

    萌萌很郑重地伸出手指:“我们打勾勾好不好?”

    幼稚。方颂祺撇嘴,不情不愿地抬起手。

    萌萌赶忙主动勾住她的小指,轻轻晃动:“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最后大拇指还要和她的大拇指来个盖章,萌萌才安心:“谢谢方方阿姨。”

    方颂祺努努嘴:“快走吧,就等你了。”

    萌萌背着她的小书包,本来已经转身,走出两步后,又回头:“方方阿姨,你能不能凑耳朵过来,我有一句悄悄想告诉你。”

    “直接说不行吗?其他人又听不到我们在讲什么。”

    “不行,必须要在你的耳朵边说。”萌萌坚持,表情认真,目光饱含恳切。

    事儿真多,哼!为了让她赶紧去登机,方颂祺弯下身:“说吧。”

    萌萌却是抱住她的脖子,往她脸颊上亲一大口。

    猝不及防湿润柔软的触感令方颂祺愣了一大愣,反应过来时,那团小身影已逃离案发现场,飞快跑去和魏必汇合,一手由魏必牵着,另外一只手臂高高抬起,大弧度地对方颂祺和蔺时年二人挥动,笑得鹅蛋脸愈发鹅蛋。

    Daddy、Mummy要和平相处噢!萌萌笑着,悄摸把话藏在心里,跟着魏必进去后,回头再看不见方颂祺的身影,眼睛不小心又红成兔子。

    …………

    待萌萌的背影消失,蔺时年唤方颂祺走人。

    方颂祺沉默地跟在蔺时年后面,不多时,驻足在免税店前。

    “有想买的东西?”蔺时年问。

    方颂祺翻了个白眼,径直往里走。

    蔺时年作陪,其实想说,如果要买,一会儿回去的路上进商场就好,不必在这里和别人挤,店里的人着实有点多。但又担心扫她的兴,还是咽下话。

    方颂祺饶有兴致地选了一款香水,然后去排队。

    队伍有点长。

    蔺时年在外面一回头就能看见她的地方等她,恍惚间记起早前她跟随报社的人来香港出差,他曾在药房外悄悄等过她一回。

    不多时,便见方颂祺朝他招手。

    “怎么了?”蔺时年上前。

    方颂祺的表情既不耐又烦躁,把蔺时年拉进队伍里,她则走出去,和他交换了位置,同时香水塞进他手里:“我去洗手间,劳烦您邦个小忙。”

    蔺时年轻皱眉:“你……”

    “哟,觉得玷污了您的身份,不乐意是吧?”方颂祺冷嘲热讽,作势要拿回香水,并把他拉出队伍换回自己排。

    蔺时年稳住了她:“你去洗手间吧。等会就在这门口汇合。”

    方颂祺哧声,挂着唇角的哂意,大摇大摆走出免税店。

    蔺时年心中惴惴不安。这感觉从今天早上她冷静地下来吃早餐时就生出,于这个时候,不好的预感达到顶峰。

    他其实很不想排这个队了,想追出去跟着她,但最终他没有,继续排着,付款结账,带着香水走到门口,按照约定静默等待她从洗手间回来。

    然而,她没有出现。

    …………

    即便没出昨晚那档子破事,方颂祺本也打算在萌萌回米国后离开,昨天带萌萌游玩期间正好有需要用到现金的时候,她趁机找魏必换了一笔私用。

    当时在博兹瓦纳失踪时,随身携带的钱包和手机等物品全部丢失,包括银行卡。护照等证件彼时留在非&华基地的公寓里,所以幸存,蔺时年从华哥手里取走后带着去刚果找她的,所以一路她顺利回国。而银行卡这种东西需要本人携带证件亲自前往银行挂失、补办,她这段时间根本没办法弄,现金也就暂时无法取出。

    从机场离开后,方颂祺按照昨晚准备好的既定路线,顺利过关到了SZ,当晚在SZ,她没住酒店,通宵呆肯德基。当然,在此之前她先为自己配置了一个手机和一张新的电话卡,联系了许敬,三言两语讲清楚自己的情况,安他的心,然后讲清楚自己的需求,让他邦忙搞定几件事,最重要的是保密她目前的行踪。

    机票略贵,比较之后,方颂祺买了从SZ到BJ的火车,十个多小时,省钱是一方面,主要也是她不赶时间,且需要空空脑子盘算一些事情。

    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她用笔记录下了一个地址。当年只是因为好奇心,她才去偷偷看邮寄信息,这会儿相当感激那份好奇,以及感谢她这个人格对这件事依旧有印象。虽然门牌号忘掉了,但从非洲回来香港后,她就特意去查过,因为搬迁的缘故小小多折腾了一番,幸而地址所在地是个儿童福利院,目标比较大,相对一般的个人住址,好找多了。

    对,就是儿童福利院,也就是孤儿院。不曾亲自从方婕口中得到过确认,可她知道方婕曾经是孤儿,是故不难猜,多半就是方婕小时候呆过的地方。

    而她为什么要找这家儿童福利院?

    因为……如果意外,这里能找到真正的《梦中缪斯》。

    “J。F.”的每幅画她都了解,当初她还挺喜欢《梦中缪斯》,有一天方婕说要送人,?买了个小关子,只说是很重要的人,由此引发了她的好奇,她才去偷偷看邮寄地址。时隔多年,事情被她搁置在记忆的角落,那次蔺时年带她去画品拍卖会,她看到拍卖目录上有《梦中缪斯》,才重新记起,还奇怪过怎么拿出来卖(第31章)。当然,后来亲眼证实被竞拍的那幅是临摹之作。

    在非洲她猜测《梦中缪斯》或许有猫腻,她就决定回国后要寻找,总算踏上落下实践踏上行程。

    此时冬日的午后艳阳高照,儿童福利院的大门就在眼前,方颂祺迫不及待进去找人。

    “你说你找谁?邵老师?哪个邵老师?全名是什么?男的女的?这里的老师、义工包括食堂的厨娘我都认识,没有一个姓邵的。”门口的保安小哥挠挠头。

    方颂祺瞧着他是年轻新来的,解释道:“全名和性别我不清楚,但那位邵老师现在的年纪可能已经是我们爷爷奶奶辈分的人,要不让我进去找其他年长些的工作人员问问?”

    保安小哥:“你的身份证给我做个登记,我再带你进去,我们这里管得严,而且最近有点乱,学校门口都发生砍人事件,我们福利院也和学校差不多,为了孩子们都安全,你别见怪。”

    方颂祺脑中立马闪现几个月前她亲眼目睹的那次暴行,眼底划过一抹暗色,点头将身份证取出:“明白,完全可以理解,你们这样做一点都没问题。”

    她清楚福利院这类地方对访客本就戒备,如果换个规模再大些的福利院,会更严格,一般情况下个人是不允许探访福利院,企业的人要组织前来献爱心,也得先经过审核。所以这里着实比较宽松。

    保安小哥登记完她的身份证,又用电话联络了里面的老师后,和其他同事打了招呼,亲自带她进去,路上顺便友善地与她聊几句现今这个福利院的情况:这里属于BJ的最郊区地带,福利院年代比较久远,早几年就说要倒闭,将孩子合并到另外一家更大的福利院去,但因为某些原因迟迟未执行,诸如此类。

    失望的是,档案搜索结果里,从福利院成立之初至今,记录在档的工作人员里,没有一个姓邵。

    方颂祺再三确认,福利搬迁之前的地址确实和她在方婕处看到的邮寄信息吻合。

    负责管理档案的工作人员倒是留给她希望,以前的程序没有现在完善,存在有人没被记录在档的可能性。

    然,存在这个可能性顶屁用?方颂祺又不可能大海捞针?

    离开福利院后,方颂祺特意跑去原地址看看。呵呵哒,车辆川流不息的大马路。

    自然,方颂祺没有放弃,歇一晚之后,她有了新思路,隔天又跑福利院。今天她要找的不是毫无头绪的邵老师,而是……方婕。

    据她所知,方婕不曾被人领养,是考上大学后才正式离开福利院的——仔细想想,若非如此,也不会有盛明瑛这位资助人,不是么?

    今天还是不顺利,首先是工作人员不让她查,昨天已经是通融,今天竟然进一步要查曾在福利院里呆过的孩童的信息,怎么可能?方颂祺又不是国家公职人员办公需要,由此方颂祺遭到怀疑,工作人员甚至说要报警,方颂祺解释自己的母亲出身于这个福利院,也不被信任,最后被轰出去。

    第三天,方颂祺出了笔血,花一万块钱购置一批新书,送往福利院,较之人家的企业的几万、几十万,虽然少,但福利院无论善款熟练感激每一位捐赠人,所以方颂祺得以重新跨进福利院的大门。

    由于管理档案的那位工作人员始终保持对她的警惕心理,以致于接待她的老师也对她带了些防备。

    方颂祺可以理解,不怪他们,只怪自己考虑不周全,过于莽撞,自作自受。

    防备归防备,老师的态度整体是礼貌的,感谢她给孩子们捐赠的图书。捐赠有个流程,现在在办理手续,方颂祺填写了一些资料后,老师告知要等院长批示,届时会有一份捐赠证明,寄回给方颂祺。

    “不用寄,我能亲自来取么?”方颂祺恳切,“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一见你们的院长。”

    她查过,现在这位院长,是以前老院长的儿子,兴许能由此和以前的老院长见个面。

    这位老师听档案管理员说过她是找她母亲的资料,虽不知真假,但多少看了这笔捐赠的面子,委婉劝退:“我们按照您给的名字搜过了,没有找到您的母亲。您可能搞错信息,找错地方了。”

    名字的问题,方颂祺不是没想过可能存在出入,可是还能根据方婕年轻、样貌特征等信息再找找看不是吗?然而绕回原点,难就难在,她什么人也不是,哪来的资格和权力要求人家福利院冒着泄露信息的危险给她找资料?

    她还是将希望放在能不能和院长见面。

    老师没有答应,只说等院长回来,会向院长转达她的要求,征询院长的意思。

    方颂祺捺下性子,暂且回去住处等消息。

    为了不让福利院的人嫌她烦,来消息前她不往福利院跑了。

    她没住旅馆,在福利院附近的居民楼短租了一间房,这没往福利院跑的第四天,方颂祺收到了许敬偷偷邦她寄来的她的个人笔记本电脑,利用时间继续写尚未完成的那段非洲特殊经历的记录稿。

    第五天,福利院的老师联系了方颂祺。谢天谢地,是好消息,院子愿意和她碰个面,当面感谢她的捐赠。

    方颂祺特意捯饬一番,干净清爽地去福利院赴约,没想到在见院长之前,会在福利院遇到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