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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之后,忙碌的父亲总是晚接的陈小颜,在教学楼的花坛前摔倒了,脸上还受了伤,陈小颜对美术老师表示是自己摔跤的,可回家后却对爸爸说,是林熙推了她的。更要命的是,监控摄像头很有可能根本就拍不到那块地方。
孙应枝整理着这件事儿的头绪,觉得手足无措起来。
她又问过了医务室的邵老师,也是无果,
“我给那女孩儿处理了下伤口,幸好只是皮外伤,看着吓人,但也不严重的。后来门卫师傅跑来说孩子的爸爸等在门口了,我就让她回家了……我也不知道是谁推倒了她啊,李老师送来的时候,说是那女孩儿自己摔跤的。”
正说着,下班铃声响起了。孙应枝起身回办公室,这才发现微信里有陈爸爸发来的图片,是陈小颜苦着脸的大头照片,眉间到鼻梁还有上嘴唇的一部分都破皮了,因为擦了药水颜色有些“鲜艳”,她手里还拿着那副镜片有些开裂的眼镜。
孙应枝叹了口气,于是打电话过去。陈爸爸一下子就接起了,询问她调查得怎么样了,孙应枝回应道,
“林熙爸爸的电话打不通,你放心,我会继续打下去的。其他你所说的每个人我都去问了,明天再去看看监控录像带,现在已经放学了。具体的,容我和林熙爸爸沟通后再回复你好吗?”为了暂时不要恶化事态,孙应枝隐瞒了一些调查情况。陈爸爸的口气还是挺怒的,但总算是给班主任一些面子,
“好吧。我家女儿伤到脸了,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脸了!我和老婆都很气愤!这事儿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孙应枝不知道他所说的“你们”究竟是指谁,心中蓦地委屈,眼眶酸涩不已,但还是努力沟通道,
“你说得很对,女孩子的脸蛋很重要,你们带她去医院看过了吗?小颜的伤我问了,医务室只是消毒擦了药水,必要的话你们还是赶紧上医院看看吧。”
“上医院……”陈爸爸显然楞了一下,才说,“啊,我们迟一点会去的。现在走不开……”他那边隐隐的,是小婴儿哭闹得声音,“而且这事情的责任人孙老师你都还没联系到,上医院的费用……”
“费用?”孙应枝楞住了,彻彻底底地呆住了,好半天才说,“啊,陈小颜在学校有交小学生医疗保险费吧。到时候拿医院的单据来学校,是可以报销的。”
“这样啊!那么她的眼镜呢?镜架还勉强能用,镜片全得换。这副眼镜是开学时新配的,也不便宜的!”
“这……”闷热的天气终于让孙应枝越发疲倦了,她讷讷的说,“等我和林熙的爸爸联系上,再和你说,好吗?”
挂上了电话,她简直是站也站不稳了。
^…………
再一次拨打林熙爸爸的电话,对方已经是关机的状态了,兴许是没电了吧。孙应枝只得给他留了一条微信,
“林熙爸爸,开机之后麻烦回复我一个电话,我想问问有关他放学后的一些事情。多晚都等你的。”
发完微信,孙应枝已然是虚空的状态。毫无头绪,没有半点线索,怎么办……
所幸她一拍脑袋,终于回想起门卫师傅的话,事件发生时周围还有几个自己班级的孩子,兴许他们或者他们的家长看见了什么!
她赶紧又在微信的二班家长群里发了这么一条信息,
“各位家长们,麻烦问问自家的孩子,今天放学半个多小时后,有没有人看见了陈小颜同学摔倒受伤的始末?如果有的话,麻烦家长私信给我,万分谢谢!”
^……………………
孙应枝在坐地铁回家的路上,首先收到了胡洋洋妈妈的微信私聊,
“孙老师,放学时胡洋洋的语文书掉在教室里了,我们上楼去拿,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了陈小颜摔在地上。可惜具体情况我们也都没看到,不过当时李悠悠,谢君豪,林熙都在附近。你可以问问他们!”
虽然没提供线索,总算是提供了可能的人证。孙应枝赶紧谢过洋洋妈,下了地铁,果然又收到了李悠悠妈妈的私聊,
“孙老师你好,今天放学我接孩子晚了,在花坛前面看见了陈小颜摔倒在地。”
孙应枝很激动,一个电话打给了李悠悠妈,让她把电话交给女儿。
“喂喂,李悠悠吗,我是孙老师,你能说一下今天放学后,你看见陈小颜是怎么摔倒的吗?”
李悠悠“嗯”了片刻,“我就看见她在奔跑啊,她跑着跑着就摔倒了。”
“你是说,陈小颜在奔跑”孙应枝错愕。
“对啊,孙老师说过在学校里不可以奔跑的,我还和妈妈说,她摔倒了是她自己不好呢。”李悠悠说得很是认真。
“悠悠,你是亲眼看见的吗?还有……你有没有看见有人推了她?”
“我是亲眼看见的,不过,我没看见有人推了她啊。”
“那当时,附近还有谁在吗?”孙应枝忍不住要叹气了。
“附近好像还有谢君豪和林熙。”
“嗯,谢谢你悠悠,你帮了老师很大的帮。”
孙应枝挂了电话,沉默地转坐公车回家。她一路上都在等待林栋华的回复,但,始终没有等到。到家之后,她丢下包包躲进房里,迫不及待地又给谢君豪的妈妈打了电话。谢妈妈还在上班,君豪是由老人接回家去的,不过她听出孙应枝十分着急,于是赶紧打电话回家问了儿子,才来回复孙老师,
“我问过君豪了,他说也看见了陈小颜摔倒,不过并没看见是谁推的。君豪只看见陈小颜是在花坛前朝着校门口的方向奔跑,跑了没两步就摔跤在地了。”
“谢谢你,你帮了我很大的忙。”孙应枝满心无力地,挂上了电话。
^…………
吃过晚饭,孙应枝垂头丧气地对妈妈说自己要下楼走走,其实是打算直接去对面三期的林熙家,面对面地向孩子问个明白。
说实话,她并不太相信林熙会是故意推倒陈小颜之后,又丢下她不管的人,非要谈谈自己的想法的话,她更偏向于……偏向于陈小颜对她爸爸撒谎了。
说实话,陈小颜和林熙成为同桌之后,关系并不算融洽。林熙常常会来委屈地告状,说陈小颜拿了他的笔啊尺啊橡皮啊,故意影响他做作业。孙应枝也曾教育过几次,但总是一副懒散模样的陈小颜每每都是虚心接受,屡教不改。和以前欧阳哲的炸药脾气不同,陈小颜更是像一大摊棉花,孙应枝的重拳出击往往也打不出半分效果来。
但,陈小颜似乎挺怕她爸爸的。所以,兴许是她自己跑着跑着摔倒了,破了相又坏了眼镜片,在爸爸的咄咄逼人之下,逼不得已撒谎赖给了林熙?孙应枝觉得,很有可能。
在前往林熙家路上的时候,孙应枝意外地终于收到了林栋华的微信语音,
“抱歉孙老师,今天我开会开到很晚,这会儿才开机看见你的留言。陈小颜的爸爸也给我留微信了,可惜今天林熙被他妈妈接去玩儿了,我到现在也没能了解具体情况。不过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处理,绝不给孙老师添麻烦的。我正要开车,迟些到家后再和你联系。”
莫名地,收到林栋华的微信,听着他温暖敦厚的声音,孙应枝烦乱许久的心情平静下来。
得知林熙和林栋华都不在家,她于是慢慢停住了脚步,决定在广场花园坐一会儿再回家。她坐在秋千椅上荡啊荡,看着天气渐渐温暖起来,广场上卖冷饮的小贩又出摊吆喝了,看着三三两两的孩子在玩着滑冰鞋,穿着运动装的人们往健身跑道的方向走去。她暗想着,解决完这次麻烦事儿,她也该拿出那套粉红色的阿迪达斯,去跑道上运动一番了。
正闲暇地想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一看,居然是陈小颜爸爸的电话,不禁地浑身都紧张起来。
陈爸爸的声音听着平静,却好似是暴风雨前刻意的压抑,他沉声问道,
“孙老师,时间也不早了,我想你和林熙的爸爸应该已经谈妥了吧!”
“林熙的爸爸方才回复我了,他刚下班正在开车。稍后我会继续电话他与他详谈的。而……”孙应枝犹豫着,是否要把之前调查的种种告诉他?众人的说法和陈小颜的并不相符,而那位有些咄咄逼人的爸爸……说实话,孙应枝还真是有些怕他!
而陈爸爸却率先一步开口道,“那不管他的爸爸承不承认吧,孙老师,你都应该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调查清楚了吧!”
“是啊……”孙应枝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打仗的准备,“你提供我的那些人证,门卫师傅,美术老师我都去问过了。班里的孩子,凡是看见陈小颜摔倒的我也都问过了……可是,可是门卫师傅说没看见她怎么摔跤的,而美术老师说,小颜是自己摔倒的。”
“什么”陈爸爸的口气让孙应枝瑟缩了一下。
“美术老师带她去医务室时,问她怎么了,是自己摔跤的吗?陈小颜点头了。而班上的其他两个孩子都说,看见陈小颜朝着校门口的方向奔跑,跑着跑着就摔倒了……”
“你的意思是……”陈爸爸冷冷地沉吟一下,“孙老师你的意思是,我的女儿小颜撒谎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把了解到的事实都说给你听!”
“孙老师,我告诉你,我女儿是不会撒谎的!之前我接她回家时,已经很严肃地问过她事情的经过!我几乎都要动手揍她了,她很明确地告诉我就是林熙推了她的!”
孙应枝不知该如何回应,耳朵嗡嗡作响,“所以你等我和林熙爸爸谈完了再联系你好吗?”
“不用了,我看也没什么必要了。不瞒你说,我刚才和林熙的妈妈通过电话了。”
“什么”
“既然孙老师说林熙爸爸联系不上,我老婆就从家长微信群里找到了林熙妈妈的微信和电话。我老婆说话可能是有点急了,但是我女儿的伤是明明白白的,你知道那个女人和我们说什么吗孩子在学校里磕磕碰碰是难免的!天啊,我女儿都要毁容了呀,她居然和我说磕磕碰碰是难免的?我看这家人家也是不会承认的了。还有你们班上的那些家长,孙老师,你告诉我,是哪些家长说我女儿是自己摔跤的”
孙应枝一听,顿时警觉道,“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你的女儿不会撒谎,我相信我班上的其他孩子也不会撒谎的!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孙老师,你可能太年轻很天真。这个社会是很冷漠的,怕惹麻烦的大人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要多管闲事,明明看见了也不说实话,明哲保身,这是常有的事情。”
陈爸爸冷漠地教育起孙应枝来,孙应枝觉得班上的孩子受辱了,怒气顿时要直冲脑门!她”腾”地一下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握着手机的手都要发抖,
“陈小颜爸爸!我再说一次,如果你坚信你女儿没有撒谎,我也坚信我班上的孩子是不会撒谎的!什么不要多管闲事,明哲保身,你们大人的这一套绝不会出现在我班级的孩子身上。我素来教育他们诚实做人,我不管以后他们长大了会怎么样,起码在我手里的五年,他们是不会成为这种失败的人的!”
陈小颜的爸爸愣住了,这件事从他开始联系孙应枝,那小女孩儿老师就一副唯唯若若的模样,此时此刻却像吃了炸药一般,简直要和他吵起架来!他的气焰顿时消了三分,但还是强硬道,
“好好好,我不和你争,完全没有意义啊。你只要告诉我,哪些家长说是我女儿自己摔跤的,不是林熙推的,我明天去学校找你们校长看监控录像带,看完之后,如果是那几个孩子撒谎,我要他们一个个站好,向我女儿道歉!就算你不肯告诉我,我也有办法知道,明天早上我来学校,一个一个地问。”随即,他啪嗒一下挂断了电话。
孙应枝听着耳边的“嘟嘟”声,想起那根本就什么也拍不到的监控录像来,心里一片茫然,不知不觉,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真是没用透了,林熙和陈小颜的事情还没解决好,居然还把谢君豪和李悠悠他们都牵扯了进来!她真是难以想象明天早晨会是怎么一番混乱的场景,她又该怎么护着李悠悠他们?又该怎么解释她一早就知道监控录像什么也拍不到?
越是想就越是委屈,眼泪怎么忍也止不住。
电话又响了起来,她泪眼模糊地都没看清是谁就接了起来。
那把好听的男声诧异地问她,
“孙老师……孙老师你哭了”
“我没有!”她本能地反驳,这才反应过来是林熙的爸爸,赶紧稳了稳嗓子,“林熙爸爸,你到家了?”
“嗯……我刚停好车。你在哪儿?”
“我在家里啊。”孙应枝不想他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既然林熙不在你身边,我们明天再谈吧,我现在有点事儿……”
“不,你并不在家里吧!请你留在原地,一分钟,就一分钟。”
“嗯?”孙应枝诧异地四下张望。
“请站在原地,千万不要走开!我很快就到你身边来,很快。”林栋华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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