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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生火持续施放高温火焰,列兵熊熊燃烧着,不断向前缩小包围圈,四人周围很快形成了一堵火墙。
“这样不行!”高修朝岑琢喊,“老大,想办法撤吧!”
“没路撤!”元贞往前冲,试图用烈焰开出一条通道,但列兵数量太多,失败了。
“只有跳海了。”吕九所从高修背上下来,试着活动腰胯。
岑琢摇头,他们刚刚都看到了,列兵追击逐夜凉时朝海面发起的攻击,即使他们下海、上岸,这些机器仍然会穷追不舍。
岑琢的眼皮一跳:“逐夜凉呢?”
被列兵逼入绝境、疲于应对,谁也没注意那个骨架子,“操,他不会跑了吧?”高修跳到元贞身边,向庞大的列兵军队释放中子场。
吕九所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他拿到‘眼睛’了吗?”
如果拿到,他确实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不会的……”他答应过要带大家回去,要让伽蓝堂的旗帜不倒!
“行了别管他,先跳海,上岸打比在这儿强多了!”吕九所扒着船舷往下看,寻找合适的入水点。
“不行!”岑琢相信逐夜凉,相信他骗小孩子似的“叮咚”,“我们走了,那家伙万一在船上怎么办!”
“老大,他早跑了,要不怎么这么久没出现!”在转生火的掩护下,高修也奔向船舷。
岑琢不相信,那声叮咚、那碗面片儿、那片温热的胸膛,他不愿意相信。
“小琢,过来!”吕九所朝他伸手,“我喊一二三!”
岑琢一动不动,越过火墙,凝视这艘高大的运载舰。
“一!”
吕九所回身抓他的手。
“二!”
元贞关闭喷火闸,转身向船舷奔去。
“三……”
突然之间,所有列兵骨骼停下动作,迈步的、拔枪的、转动炮筒的,像是被摁下了静止按钮,统统失去了机动性。
吕九所盯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难以置信。
“逐夜凉……”岑琢低语,“肯定是逐夜凉!”他朝船舱大喊:“老逐!妈的你个混蛋,你在哪儿呢!”
吕九所以为不会有人回答,结果二层主舱的一个窗户从里头推开,探出一个蚂蚱绿的脑袋:“岑琢,上来!”
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岑琢跳上船舷,从火势较小的地方冲了过去。
大家连忙跟上,一路真的再没有列兵攻击,从甲板南面的舱门进入持国天王号室内,是一番和舱外截然不同的景象。
柔软的红地毯、印着樱桃图案的壁纸、花朵造型的小壁灯,走廊尽头,逐夜凉摆着个很骚气的姿势,朝岑琢打了下响指:“你的愿望,敬请查收。”
那里有一间放映厅,屏幕亮着,放着老旧的黑白画面,岑琢有些紧张,用了一会儿才适应这陌生的黑暗。
“没找到米老鼠和唐老鸭,只有这个,”逐夜凉指着屏幕上的动画字,迪士尼,愚蠢交响乐,1929,“这片儿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岁数都大。”
岑琢忽然眼眶发热,拿拳头抵住嘴唇,吕九所看着他,看逐夜凉向他走去,歪着脑袋发出轻笑:“哭了?”
“滚!”
金刚手插进两人中间:“你是怎么让列兵骨骼停下的?”
逐夜凉从岑琢身上抬起头,他已经换上了骷髅冠的光学镜,吕九所惊讶,那双“眼睛”和他非常契合,大小、形状,甚至边线卡住的位置,都像是专门为他打造的。
“找到了控制器,”逐夜凉指着门口,那里立着一个手提箱似的方盒子,“就在楼下的操作室。”
吕九所不相信他,他身上有太多谜团,有太多不可解释的力量,和超乎寻常的魅力。
“老逐,”背后岑琢的声音微微发抖,“这船……真是我的了?”
金刚手赫然转身,元贞和高修也是一愣。
“当然,”逐夜凉语气平淡,“我们胜了。”
胜了染社,胜了骨骼军,胜了一整艘运载舰的敌人,这简直就像个……梦,而逐夜凉,是他的造梦者。
“我cao我们有运载舰了!”高修惊呼。
“还有那批骨骼军。”元贞指着控制器。
吕九所蹙眉:“可沉阳并没有出海口……”
拿下大兰!一刹那,这个疯狂的念头冲进脑海,岑琢看向众人,他能肯定,在场的每个人都这么想了。
唯独逐夜凉,什么运载舰、大兰港,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粒灰尘:“如果我是你们,就会让这艘船回染社。”
“什么!”高修跺脚,“疯了吧你!”
岑琢抬手。
逐夜凉继续说:“这艘船可以设置航行路径,从大兰南下入海,在裳江口溯流而上,向西直达江汉。”
江汉,是染社本社的所在地。
大家仍显得茫然。
“染社会看着这艘船在定位屏上不断向他们逼近,他们会以为我们在船上,而这时候,我们已经走陆路,到了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
岑琢恍然大悟,刚刚他们都忽略了一点,就是染社的报复,花蔓钩和骷髅冠跑了,伽蓝堂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就按你说的做,”他当机立断,“元贞,你负责操控骨骼军,高修,回收吞生刀,协助九哥做好善后,整队,今晚我们回沉阳!”
“是,大哥!”
众人分头去办,迅速打扫战场,元贞带人清点了列兵骨骼,除了严重损毁带不走的,还剩235具,编成三个方队,浩浩荡荡跟在车队后头。
返程时吕九所开车,岑琢放下车窗,海风吹进来,漫天的紫色烟霞下,持国天王号亮着暖黄色的灯,缓缓向天边驶去。
第二天天亮前,大部队开进丙字沉阳市,离市区还有一两公里,老百姓就听到了整齐的行军声,年轻人跑到主路边,夹道仰望伽蓝堂的车队,当骨骼军方阵出现的时候,先是鸦雀无声,接着,爆发出沸腾的欢呼。
伽蓝堂门口,留守的小弟们聚成一团,车队进院,人员下车,贾西贝第一个冲上去,扑进高修怀里,元贞翻个白眼,从他们身边走过。
岑琢和逐夜凉在拆装车间前分手,岑琢拉住他:“上我那儿坐会儿?”
逐夜凉反手抓住他的腕子,握了握:“不了。”
他走进车间。
“喂,”岑琢还是叫他,“接下来你去哪儿?”
逐夜凉转过身,用那双帅气的新“眼睛”看着他,肩膀一歪,靠在门板上:“舍不得我啊?”
岑琢脸一红:“滚你妈!”
逐夜凉看他气哼哼走了,面部的金属轮廓动了动,像是一个笑。
岑琢回会长楼,上三层,没进卧室,而是走进斜对面的客房,双人床上放着金水的救生舱,绿色的状态灯亮着,一闪一闪的。
他俯身看,本来透明的玻璃罩上结着一层霜,里头雾蒙蒙的,有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白气,“来人哪!”他喊,“把那个娘娘腔给我叫来!”
贾西贝很快到了,小脸蛋红扑扑的,一看就是让高修那小子的英雄故事忽悠得不轻,两手紧张地揪着工作服,站得溜直。
“这怎么回事?”岑琢的脾气再不好,面对他,声音也小下来。
贾西贝探头看,像个出窝的兔子:“我、我近点看看。”
岑琢点个头,贾西贝迈着小步子,有点内八字:“哦,没事,”他在舱体面板上按了几个按钮,雾气很快下去,玻璃罩上的霜花也渐渐消融,露出金水的脸。
她安详地睡着,看不出一点痛苦。
岑琢的心放下来:“你把她照顾得很好。”
贾西贝从没被大哥夸过,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我……我以后一定更努力。”
声音也软绵绵的,像个小姑娘,“收拾东西搬进来,”岑琢命令,“以后跟着我。”
贾西贝睁大了眼睛,脚后跟都踮高了。
“不愿意?”
“愿意!”贾西贝一着急,腰肢往前扭了一下。
岑琢皱了皱眉:“第一个工作,通知九哥、高修、元贞,还有逐夜凉,午饭之后到二楼开会。”
“好!”贾西贝喜滋滋的,涨红了脸,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
所有参加行动的人上午都睡了一觉,午饭不错,有一份骨头汤,饭后,被点名的高级干部相继到二楼会议室,岑琢已经在老板椅上等着了。
“染社很快就会知道大兰的事,”他神色严峻,“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吕九所率先开口:“可以回白城。”
伽蓝堂就是在白城起家的。
“我们在白城经营了四年,走的时候没破坏任何设施,那边也没有有实力的社团,我打头阵,保证二十四小时内实现全面控制!”
岑琢没说话。
“甲字、乙字全灭了,就这么走,”高修说,“有点可惜……”
“说实话,”元贞也说,“白城太小了,又没有量子电站,养不起这么多列兵骨骼。”
岑琢看向逐夜凉。
吕九所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攥着,疼得发麻:“小琢,我们回白城吧!”
逐夜凉发问:“回白城,染社就不来了?”
“你给我闭嘴!”吕九所重重捶了一把桌子。
会议室霎时静了,岑琢转了转手腕,有些艰难地开口:“各位,我想进连云关。”
什么?
这个想法确实出乎大家的意料,吕九所的脸都白了:“连云关内全是染社的堂口,小琢……”
“金水的伤,关外治不了。”
关系到岑琢和伽蓝堂的危亡,吕九所顾不了那么多:“那就让她死!这些年社团火并死的人还少吗?”
岑琢摇头:“逐夜凉说的对,逃,是逃不过染社锋芒的,他们已经有了出关的心,沉阳还是白城,只是时间问题。”
吕九所何尝不明白:“那怎么办,这个马蜂窝已经捅了,凭我们一个小小的伽蓝堂,难道和染社正面对抗?”
“对,”岑琢扫视众人,眸子闪闪发亮,“我就是要和染社抗衡。”
这话把所有人都镇住了,固守沉阳已经是勇气的极限,入关,挑战染社,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岑琢,”逐夜凉开口,“染社是当今第一大团,有东南西北四个分社,分社下各有十余个堂口,堂下还有组,大兰的贺非凡不过是北府堂手下的一个组长,和染社抗衡,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我只知道,我不杀染社,染社就让我死,”岑琢看向他,眼睛里有些凶猛的东西,“与其在家里被人杀死,还不如长qiang出关,断也断在他们的心腹!”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血都搔起来了。
高修和元贞对视一眼,颇有些“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冲动。
“持国天王号走海路向江汉逼近,我们走陆路入关,无论哪个,都可以暂时吸引染社的视线,让他们延缓对沉阳出手的时间,”岑琢握住吕九所放在桌上的手,“九哥,我想你留在这儿,替我管好这片家业。”
“小琢……”
“如果……”岑琢垂下眼睛,“我死在关里,首领没了,染社应该也不至于对沉阳痛下杀手。”
吕九所反手攥住他,攥得指尖都青了:“你要是一定要入关,我同意……”他绷住嘴角,一字一顿,“但我必须跟你去。”
岑琢轻轻摇了头:“不行,九哥,沉阳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他笑了,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吕九所强忍着眼泪,眼眶、鼻尖憋得通红。
“那就这么定了,”岑琢吩咐,“元贞、高修,你们准备跟我入关,还有那个贾西贝,让他负责金水的救生舱,还有……”
他看向逐夜凉。
所有人都看向逐夜凉。
逐夜凉把合金刀从背后拽出来,扔在桌上,只砍了几十个列兵,就卷刃了:“这刀崩得厉害,我去关内找把趁手的。”
岑琢没多说什么,只说了两个字:“散会。”
吕九所有腰伤,最后一个走,在门口轻轻把岑琢抱住,不舍地说:“如果时间能倒流,那天晚上,我一定不给你抢那车货。”
这一生,可能是最后一次叫“九哥”了,岑琢回抱住他,叹息似的:“别想我,九哥。”